第2章 (1)

“你沒有事嗎?”

魯格關心地看着少年,緩慢地問道,這并非他對少年有什麽特別的好感,而是他作為一個羌人的本能,他善意地關問這個身材僅自己一半的少年。

疲倦地搖了搖頭,李均避開了魯格的關心,自從家鄉的大屠殺之後,李均便跟随着追蹤鐘胡子的傭兵團四處流浪。傭兵團的首領不會考慮他是不是個孩子,考慮的只有他是不是個合格的戰士——當他展現出在搜集情報和刺殺崗哨時大人所無法比拟的優勢時,這個才九歲的男孩就完成了從孩子向戰士的過渡。時間一轉眼就是七年,無數次血與火中,李均都頑強地活了下來,這應該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跡,戰火中他眼睜睜看着戰友們紛紛倒下,今天付出的任何感情在明天都有可能變成一捧黃土,所以,他幾乎忘了正常人的感情,以至于他們這個小小傭兵團的首領,有着“肖雙刀”的綽號的老傭兵肖林,曾經半是驕傲半是擔憂地對人說:“我們那個小子,天生是一個戰士,我想他根本不适合和平。”

李均離開魯格,爬上一棵樹閉住了眼,剛剛經過了數十裏的山路,即使是慣于翻山的越人也會有骨頭散架的感覺,他很快就進入夢鄉,這是五年來他所練出的絕招之一,任何情況下他都能立刻睡着。

魯格則虔誠地跪在地上,将自己的額頭貼近泥土,低聲向地母女婧祈禱着,這是羌人的一種習慣。

外圍的兩個崗哨為了抵抗睡神的誘惑,相互開着下流的玩笑,山泉與夏蟲的合鳴,掩住了遠方的聲息。肖林繞着營地轉了一圈,覺得沒有什麽異樣,便放心地找了個草窩躺了下來,身為替金錢奔走的傭兵,這一次他賣命的陳國軍隊在洪國內吃了一個大敗仗,主力軍團幾乎被洪國全殲,他們不得不拼命逃走,越快離開洪國國境就越安全,對于傭兵,既沒有人肯為之付出贖金,也沒有人願白養着這些危險人物,他們被捕往往意味着死路一條。

晚風在林木間掠過,枝葉的沙沙聲開始蓋過了山泉的嗚咽,也讓哨兵聽不見逐漸逼近的危險的聲音。

月光從枝節間滲在地面上,憑借此,偷襲者緩緩逼近了哨兵,他們手中的武器閃着寒意,最前的一個人作了個噤聲的手式。

離哨兵越來越近,最前的那個人開始舉起匕首。

“噗……”一聲悶響,哨兵立刻将視線投了過來,發出警告的嘯聲。兩枝箭從林間射了過來,當前的偷襲者狼狽地躲到樹後去,回頭大罵:“哪個混蛋在這個時侯放屁?”

“我。”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誰?”沒有想到竟然真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當前的偷襲者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用憤怒地目光向躲在樹後的同伴掃視,同伴們露出頭來面面相窺,個個搖頭。

“是你吧,臭屁王?”當前的偷襲者充滿威脅的目光落在一個有些臃腫的人,那人連忙搖着手中的刀說:“不是我,不是我……”

但他一緊張之下,“噗……”又是一聲,這下衆人都聽得分明,十幾雙要殺人的眼睛盯在他身上,讓他幾乎哭了出來:“真的不是我……開始不是我,現在是我……但……”

沒有等他說完,當前的偷襲者說:“不要多說,給你将功補過的機會,沖上去!”

臭屁王縮着脖子道:“沖過去會被射死的……”

當前的偷襲者揮着匕首說:“不沖過去,現在你就會被殺死!”

臭屁王畏懼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嘟哝着:“可是開始真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當前的偷襲者首領憤怒地問。

“我,我說了是我。”

衆人這時聽出來,這個聲音是從偷襲者首領倚為屏障的樹上傳來。偷襲者首領搖頭望去,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帶着譏诮盯着他。

偷襲者首領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樹上人手中的弓箭上,這麽近的距離,對方只要一松弦立刻會射穿他的身體。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哭了起來:“饒命,饒命……”

沒料到這個偷襲者竟然如此不濟,李均微怔了下,原來他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原本有些威風的臉上此時卻充滿着驚恐,李均說:“叫你手下的人全放下武器。”

偷襲者首領大聲說:“快放下武器,快放下武器!”

十多個偷襲者相互看了看,遲疑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其他傭兵将他們趕到了一起,肖林向李均伸了伸大拇指。

李均則象沒事一樣又閉起雙眼,正這時,凄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空。

李均一翻身蹲在樹上,箭在林間穿梭,不時有傭兵被射中時的慘叫,緊接着是各種光芒的道教魔法,藍黑色的水系、暗黃的土系與綠色的木系魔法将傭兵們擊得擡不起頭。

李均将身體藏在枝葉中,以免被在遠處襲擊的敵人看見。夥伴和開始的那群偷襲者都伏在地上,要想扭轉這不利的局面,要麽得等對方法力用盡,要麽得先下手殺了對方的施法者。

“為什麽對方會如此不珍惜法力?”李均急速地轉動着腦子,一個法師,即使是儒教的聖賢、道教的仙長、釋教的活佛這樣的終極法師,擁有的法力也是有限的,用盡之後必須恢複,對方如此不吝法力做并沒有太大作用的攻擊,應該另有目的。

肖林昂起頭,向李均作了個手勢,李均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對方原想乘夜暗襲,卻沒料到開始十多個偷襲者将傭兵驚醒,他們定然以為已經被發現,還沒有來得及完成包圍就開始攻擊了,為了給迂回合圍的同伴争取時間,對方隊伍中的法師才會不惜耗損地使用法術。

李均如蛇般貼着樹枝移向另一棵樹,憑借着暗夜的掩護,他順利地來到這棵更高大的樹上,這時他已經看出了對方法師大致的方位,可能是三到四個道教法師,對于小隊的傭兵來說,這是非常危險的組合。李均瞄準法術的來處射出一箭,随着弓弦響起,那裏傳來一聲悶哼,李均發出箭後立刻縮到樹幹後面,果然,幾道光芒和箭影從他開始立着的地方掠了過去,擊下一些碎葉。

為防止李均再次用箭襲擊,大多數箭枝都飛向李均藏身之所,伏在地面的肖林發現壓力有所減輕,向魯格點了點頭,魯格龐大的身軀忽然立了起來,縮在他巨大的護盾之後向前突擊,剩餘的弓箭與魔法果然被這個龐大的目标吸引,肖林一翻身,與其他傭兵都匍匐向前。

“是羌人!”對方陣營中有人認出魯格的身份,他們更不敢讓魯格接近,如果讓力大無窮的羌人靠近,即使是渾身盔甲的戰士也可能一擊便成一團碎肉。魯格揮舞着巨盾左右格擋魔法,對方的弓箭即使射透他的盔甲也只能傷害他的皮毛,但除土系以外的五行魔法則不是他能抵抗的。

肖林與幾個動作敏捷的傭兵已經大大拉近了與對手間的距離,正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了搏鬥的聲音,敵人的合圍已經形成,沒有必要再使用弓箭與魔法了。

當肖林發現周圍足有幾倍于己的一大片士兵時,心中知道這一次絕無幸免,他大吼道:“突圍!”猛然從地上躍起,他面前的敵人沒有想到他已經離得這麽近,吓了一大跳,肖林的右手刀這時已經劃破他的喉嚨。

殺聲立刻大作,被傭兵們俘虜的第一批偷襲者一開始茫然,那個臭屁王甚至坐在地上從懷裏摸出了零食邊吃邊看,一面還在為雙方加油。

第一批偷襲者的首領在地上拾起一柄刀,左盼右顧,正好一個傭兵與另一個士兵在他身邊血戰,他揮舞着刀在兩人中間大叫:“加油!加油!再加油!”

正在生死拼殺的兩人被他的大叫吓得一怔,相互望了眼,二人都以為這是對方的幫手,打定主意先解決這個看起來好收拾的家夥。于是兩樣武器同時向他攻了過來,第一批偷襲者首領吓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開,還沒有喘口氣,屁股上被不知哪方踹了一腳,丢了個狗啃泥,哀哀叫了起來:“完了,我被殺了……媽媽,快來呀……”

這人嗓門不小,他的哭聲倒蓋過了其他人拼殺的聲音。雙方戰士都覺得既好氣又好笑,戰亂時代裏流血亡命是平常的事,這些戰士們也都習慣了掉頭不皺眉的勇士,象這樣無賴的人反而少見。

李均也不禁啞然,但這時不是他發笑的時侯,現在對方的弓箭手已經集中起來向他射擊,樹上已經成了最危險的地方,他從樹上跳下來,扔掉了弓箭拔出了短箭。

七年的少年傭兵身涯,他雖然沒有受什麽正規的訓練,但在這群玩命的傭兵身上,他還是學到了相當多實用的搏鬥技巧,已經是個非常出色的戰士了。

短劍在他手中幾乎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他一伸手便刺進一個背對他的敵人後心,緊接着他又拉過這個敵人的屍體,用力一推撞向揮劍沖向他的另一個敵人,那個敵人還沒來得及把同伴的屍體挪開,李均的身體已經沖動他身前,肋下一冷,短劍從鎖甲縫隙刺入,那個敵人最後看見的只是李均冰冷的眼神。

混戰中敵人無法随意使用殺傷性魔法,肖林的雙刀象疾風般從一個又一個敵人喉間掠過,一口氣斬殺了六個敵人後,對方發現這個傭兵首領的可怕,一個舉着圓盾的軍官阻住了他突圍的腳步。

“沖!”肖林再次向傭兵們發出指令,左手刀向軍官劈了過去,那軍官揮盾架住這一刀,在肖林右手刀切出之前,他的劍悄然刺了出來。

肖林覺得左手巨震,刀幾乎都無法拿住了,不得不後退閃身避過對手的劍,他喘了口氣,右手刀全力砍向對手執劍的手,但又是一下巨震,對方的盾仿佛早在那兒等着一樣。

暗自驚嘆對方的力量,肖林揮了揮被震麻的右手,連連後退避讓對方的猛攻。那個軍官得勢不饒人攻擊向風一樣一陣接着一陣,雖然肖林可以看到對方也在喘氣,但攻勢卻沒有絲毫減緩的樣子。

“砰!”的聲巨響,一只巨盾架住那個軍官的圓盾,魯格發出含糊的笑聲,那個軍官則哼了聲向後連退,肖林蹲下身體,雙刀左右同時攻向那軍官的雙腳,軍官搶先出劍想阻住肖林的攻勢,卻又被魯格的巨盾擋住。

但對方人更多,一擁便上來幾個将肖林與魯格分開,肖林回頭一看己方的傭兵仍在作戰的已經不多,只得發出第三個命令:“分散!”

李均與另兩個傭兵組成小組,一起沖向肖林的相反方向。對方認定肖林是頭目,對于這一邊也沒有太注意,但對方人多,很快李均與同伴便被分開了。李均聽着同伴們一個個死前的慘叫,心中知道這次已經陷入了絕境。

魯格意識到己方的危險,憤怒與絕望同時湧向他的心頭,他的神志慢慢消失,雙眼變成了恐怖的紅色,圍攻着他的士兵意識到他的變化,驚恐得不敢靠近他。魯格忽然扔掉手中的盾與斧,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甲發出可怖的嚎叫聲。

“發狂了……羌人發狂了!”士兵們開始混亂起來,第一批偷襲者的首領也停止了哭喊,看着魯格揮動着雙臂撲向士兵們,士兵本能地用武器去阻擋他,但擊在魯格身上仿佛沒有任何效果,甚至連延遲一下魯格的行動都不可能,兩個倒楣的士兵的脖子被魯格巨大的手掌卡住提了起來,才叫了兩聲頸骨便成了碎粉,魯格揮舞着這兩具屍體,憤怒地沖進了士兵群中。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個發狂的羌人吸引,為了阻止他,軍官們催促士兵将魯格圍住。第一批偷襲者的首領是最先意識到機會來臨的人,悄悄往灌木叢中一鑽,便不見了蹤影,那個臭屁王也連滾帶爬地脫離了這危險的地方。

大多數士兵都被派到肖林與魯格那兒去了。李均發現敵人薄弱之處,這時不是講義氣的時侯,身為傭兵就應能跑就跑,只有在保證自己的前提下才能去救人,這是肖林多次的教誨。他連接刺死兩個敵人後也消失在黑暗中。

總算脫離了戰場,李均又敲敲繞了回來,他找到了一個上風向的地方,一口氣連接點着了十幾處火,片刻,山風夾着火焰撲向戰場。

山裏的風向是變化不定的,火焰也被這變化不定的風時而帶向東,時而撲向西。

天色近午的時侯,被自己放的火象熏兔子一樣熏得暈頭轉向的李均,總算跌跌撞撞尋到了條山路,有了走出這無邊林海的希望。

來到路旁的一條小溪邊牛飲之後,李均苦惱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且不談破爛的衣衫與幾乎看不出樣式的盔甲,也不談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灰垢,單是他的頭發與眉毛,就讓他覺得難以見人。

雖說傭兵沒有那麽多講究,但無論是誰,頭發燒掉了一大半,眉毛只剩下一條,走到哪兒都會覺得不自在。李均用溪水洗盡臉上的灰燼後嘆了口氣,對着自己的尊容發了片刻呆。

暫時是與肖林他們聯系不上了,如果他們還活着的話。那麽,自己就必須一個人面對這世界了,以前也有過單獨行動的時侯,但那時他知道身後有肖林等傭兵的支援,如今李均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李均警覺地拔出短劍,只見一個臃腫的身影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一頭栽進小溪中,大口大口地喝着溪水,緊跟着又滾過來一個人,将頭埋進溪水中狂飲。

灌足了水後,那個後來的人這才看到李均似的,發出驚叫:“啊……是你……”

李均早就認出這正是第一批偷襲他們的人,那個臭屁王和首領。他冷冷一瞥,擺出一副冷酷的樣子,對付這兩個人就是要吓唬他們。

但李均很快發現自己的錯誤,一個人如果頭發半邊長半邊短,眉毛只有一根,無論他想裝得多威嚴,結果只能是更讓人捧腹,眼前這兩個人便是一陣狂笑。

“笑什麽?”李均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笑意,“你們自己相互看一看吧。”

首領和臭屁王相互看了看,先是笑得更響,但馬上醒悟,在溪水中照了照,原來二人自己也同李均相差無幾。

看着二人又轉為愁眉苦臉,李均咳了聲,心中拿定一個主意,他說:“你們兩個,給我跪下!”

首領跳了起來:“憑什麽?你一個人,我們有兩個人,該你跪下!”

臭屁王眼中露出崇拜的神情:“老大說得對,我們兩個還怕他一個嗎?老大真是英勇無比!”仿佛是為了加強他話語的說服力,他身後還非常響地“噗”了一聲。

李均與首領不約而同走向上風處,但這時風向突變,奇臭無比的氣味在二人鼻端盤繞,如果不是早上沒吃東西,二人肯定會立刻吐了出來。

在同臭屁王拉開足有三丈的距離後,李均開始晃動着手中的短劍,說:“給你們兩個選擇的餘地,要麽跪下,要麽去死。”首領立刻想起夜晚中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心中開始遲疑起來。

臭屁王反應卻沒有那麽快:“不怕,老大,你先上,我掩護。男子漢大丈夫,寧死也不下跪。”

首領向前沖了兩步,看到李均眼中注意力開始收縮,首領大吼一聲,卟地跪在地上哀求起來:“饒命!不要殺我,您大人大量,饒命啊!”

臭屁王先是怔了怔,馬上也跪了下來:“老大,他是誰?”

首領谄媚地說:“這位就是名滿天下英俊潇灑勇猛無敵的……的……”的了半晌,他才想起還不知道李均的名字,于是改口說:“英雄,請把您的大名告訴我們,好讓我們以後到處去宣揚您的英雄事跡。”

臭屁王省悟到首領的意思,既然要留他們去宣揚,現在李均便不會殺他們。于是他也連聲應和:“對,對,我一看英雄您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物,瞧您……瞧您……”想了半天他也無法從自己那有限的腦袋中找出修飾的字句,只得變了個花樣,“總之,如果我是女的,一定要獻身于您。”

那個首領生怕落在臭屁王的後面,緊跟着說:“不過,雖然小人是男的,但如果英雄您感興趣的話,小人也願意獻身……”一面說,一面還擠眉弄眼,向李均抛出個極具“魅力”的媚眼。

李均幾乎吐了一地,他連忙向後又移了一段距離,确信這兩個人不能碰着他,說:“哪個再胡扯就殺了他!反正留下一個就夠了。”

首領瞪着臭屁王說:“聽見沒有,你還是自己去死吧,不要打擾我們的好事!是不是,英雄……”說後一句時,他“深情款款”的向李均望了過來,聲音也變得“柔媚”無比。

一陣雞皮疙瘩從腳跟一直傳上李均的後脊,李均開始打定的主意無論如何也無法對這兩個無賴用上。他冷冷哼了聲,說:“都給我閉嘴!你們為什麽偷襲我們?”

這兩個怪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沒有回答。李均揮起短劍向前一個突擊,馬上又退了回去,兩個怪人只覺得頭上一涼,短劍貼着他們的頭皮劃過,兩蓬斷發從他們本就被燒掉了大半的頭上落了下來。

臭屁王吓得忙指着首領說:“和我無關,不要殺我,是他的主意。”

首領眼珠亂轉,但又無法反駁,只得解釋說:“是我瞎了眼,把英雄你們當作強盜,想偷襲你們為民除害。”他故意将“為民除害”四字說得很響,臉上也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神色。

李均仔細盤問,原來這個首領叫趙顯,臭屁王倒真姓王,叫王爾雷,兩人都是附近一個小城林州人,因為連年戰亂,雖然屬于洪國的林州沒有直接遭受兵火,但也留下了許多無父無母的孤兒,趙顯一夥都是如此,他們一直在林州城中乞讨偷摸為生,但最近和一個富商的兒子争地盤被趕出了林州,于是結伴在山野間搶掠,哪知道第一次出手就遇上了李均所屬的傭兵團。

李均知道這附近有個小城,心裏立刻踏實了些,象他這樣單個的流浪者在亂世是不會受到懷疑的,他可以在城裏打聽肖林他們的消息。

“帶我去林州。”李均以不容抗拒的口氣命令。

趙顯與王爾雷對望了一眼,趙顯害怕地說:“這可麻煩,我們回林州會被姓原的殺死的。”

李均知道他所說的姓原的就是同他們搶地盤的原士海,淡淡地道:“不要緊,有我在,誰也不能殺你們。”

趙顯心中忽然湧上一條妙計,連忙點頭說:“是,是。”

……

林州雖然是個群山中的小城,但因為其他比較好走的交通線大多被戰火所阻,這裏就成了洪國首都海平城通往內地各國的一條要道,往來的商賈不少,也就帶動了城市的經濟。

走了足有半天,空着肚子的三人總算來到了林州,趙顯一面帶路一面盤算,不知怎麽樣才能利用李均去教訓原士海。遠遠地看着城牆,他有了主意。

由于天色近晚了,到城外讨生活的人們紛紛回城,往來的客商也趕着進城投宿。李均一行人倒不顯得孤單,但他們的狼狽模樣,卻讓周圍的人指指點點。

趙顯對李均說:“這個……李英雄,進城的時侯衛兵如果盤問起來,該怎麽回答?”

李均微微怔了一下,這個他真沒有考慮,如果直說自己是傭兵,只怕立刻會被猜出是打敗了的陳國傭兵,立刻就會有大隊人來捕捉,不直說,自己這副狼狽模樣卻是無論如何瞞不過的。

趙顯見他一時沒法回答,嘿嘿笑了起來:“不要緊,我有辦法,但是這樣的話,我說什麽你可都得承認,否則就會被揭穿了。”

王爾雷頗有點擔心地說:“老大,每次你說不要緊,我就覺得一定會要緊……”

趙顯一腳踢在他屁股上,說:“閉上你的大嘴,否則有你好看!”

王爾雷果真閉上了嘴,但卻抗議似的放了個響屁,很非常陶醉似地用力吸了口氣。李均和趙顯立刻遠遠躲開。

來到了城門口,哨兵果然對這三個奇形怪狀的人特別注意,哨兵甲大聲道:“你們三個,過來!”

趙顯笑嘻嘻地來到他身前,說:“咦,原來是哨兵甲大叔啊,幾天不見不認得我了?”

哨兵甲聽了就來氣:“什麽?大叔就大叔,還哨兵甲大叔,那是作者偷懶給我取的名字,我的真名應該叫……應該叫……美男子!”

哨兵乙搖了搖頭:“他名字那麽土,太難聽了,不如我的名字好。”

正狂吐的趙顯驚訝地問:“你不是哨兵乙大叔嗎,還有其他名字?”

哨兵乙驕傲地道:“那當然,作者那個笨蛋沒辦法想出名字,本天才當然能想出。”

趙顯頗感興趣了:“說來聽聽。”

“本天才已經說過了。”哨兵乙不太耐煩地說。

趙顯還要說什麽,哨兵美男子道:“他就叫本天才,一聽就知道是個自大狂,不要理他。咦,你不是那個叫趙顯的小流氓嗎,怎麽又跑回來了?”

哨兵本天才也奇怪地問:“看你們三個,怎麽這個怪樣子?”

王爾雷張開嘴準備回答,趙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又閉上嘴。趙顯傲然說:“這個樣了不好嗎?”

兩個哨兵狂笑起來:“好啊,頭發焦了大半,眉毛只剩半邊,衣服可當魚網,樣子好得很啊。”周圍圍觀的人聽了,也都捧腹大笑起來。

趙顯等他們笑夠了,奮起他的大嗓門說:“所以你們都是土包子!我們這打扮是現在京城裏最流行的模式,發型叫野火頭,眉毛叫單月眉,衣服叫迎風衣!現在京城裏的公子哥兒就流行這個!如果沒有全套這樣的裝備,京城裏的女孩子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一下!”

衆人聽了半信半疑,趙顯又說:“有了這套裝備,姑娘們就象飛蛾撲火,讓你忙都忙不過來,你懂嗎?諒你們也不懂,所以雖然你們一個是美男子一個是本天才,到現在還是光棍呢!”

兩個哨兵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本天才腦子轉得快些,瞧見李均臉上帶着不屑的笑意,忙岔開了話題:“你看起來很眼生,怎麽會同趙顯一夥?”

趙顯一挺胸:“你不知道我是老大嗎?這是我新收的小兄弟,帶他到城裏來看看,讓他見見世面。”

美男子這時想的卻是另外的事,與本天才嘀咕了幾句,把趙顯拉到了一邊低聲說:“趙顯,告訴我你這野火頭、單月眉和迎風衣哪來的,我立刻就讓你進城,否則你今天就別想過去。”

極力忍着心中的笑意,趙顯開動腦筋告訴了兩個哨兵方法,哨兵果然真放三人進了城去。

第二天這兩位哨兵美男子和本天才果然全套野火頭、單月眉和迎風衣站了出來,而且大力宣揚在京城中這種打扮是如何流行,正好有遠洋商人路過,把這全套行頭都帶到了另一個世界,從此那個世界中出了類叫“嬉皮士”的人,這是文外話,放過不提。

當三人來到一條小巷後,趙顯與王爾雷開始捧腹狂笑,半天才緩過氣來,趙顯拍了拍李均的肩膀:“怎麽樣,我說了沒問題就沒問題吧。”

李均冷冷哼了聲,雖然他年齡比這兩人還要小上一些,雖然童年時他也是個喜歡搞笑的人物,但七年的傭兵生活,讓他已經愉淡忘這些普通人的情感。趙顯看到他陰沉着臉,恐懼又爬上了心間,不知為什麽,他覺得眼前這個少年給他一種非常恐怖的感覺。

李均緩緩說:“你開始說我是你新收的小弟?”

趙顯心中一凜,賠笑着說:“為了騙過哨兵,只有如此了,其實您才是老大,臭屁王,你說是不是?”

王爾雷眼光在兩人臉上掃了掃,趕緊跪下說:“是,是,李大哥,你是我們的老大。”

趙顯見這臭屁王又搶先了一步,也慌忙跪下來:“大哥,從今以後我們聽你的,只要你一句話,火裏火裏去,水裏水裏去。”

李均開始覺得讓這兩個人帶路是自己最大的不幸了。他憤怒地呸了聲,轉身便走,趙顯與王爾雷立刻爬起來緊跟在他身後。

“再跟我,我就殺了你們。”李均被跟了片刻後回頭恐吓道。

趙顯卻愁眉苦臉地指着自己身後:“不跟着你,他們馬上就會殺了我們。”

李均早看到在趙顯與王爾雷身後也跟着一批人,他說:“那我不管,我說了不許跟着我就不許跟!”

眼看着那群人圍上來,趙顯又開始利用他聲音大的長處了:“原士海,你膽子不小啊,我們老大在這裏,你還敢來!”

十多個人将三人圍了起來,一個白白胖胖的少年躲得遠遠地道:“什麽破老大,牛皮趙,那個看起來象只兔子的小子就是你新認的老大?”

原來三人進城的時侯,有小混混看到後通知了原士海,他聽說只有三個人便帶着這士多個打手來找趙顯的麻煩,他蠻橫慣了的,也不弄清楚李均是不是真的和趙顯一夥的,一聲令下:“打,打那個兔子。”

李均也不想對這些混混解釋什麽,他雖然沒有系統地學習搏擊,但在實戰中得來的技巧是一般人難以抵擋的,更何況傭兵團的夥伴們平常相互交流技巧時他也學到不少,因此這十來個人他還沒看在眼裏。

得到原士海命令的混混們一擁而上,反而将趙顯和王爾雷扔在一邊,二人悄悄挪到一個便于逃跑的拐角,開始齊聲喊起來:“一……加油,一……加油,老大老大,我們永遠支持你!”

李均在一擁而上的混混們圍住他的時侯開始出手。

他用的是徒手搏鬥術,釋教僧侶最善于此。他不願意惹太大的事情出來,默默念了從魯格那裏學來的“石盾訣”,身體抗打擊能力在短時間內可以增加一倍。混混們打在他身上對他傷害不大,但他的反擊,卻不是混混們能夠忍受的。

對手中沒有真正學過搏鬥技巧或者各派法術的人,李均的身影在他們中閃挪,偶爾落在他身上的拳腳也被石盾術消去了大半力量,這些輔助性的法術幾乎無需什麽準備時間就可以施放,雖然沒有其他深奧法術那麽大的危力,但也相當實用。在發現對手只是一般烏合之衆後,李均拳打腳踢,開始予以回擊了。

短暫的搏鬥以李均擊倒六個對手,其餘的人都被吓跑為終點,當發現李均占了絕對優勢時,原士海早就先一步溜走,趙顯與王爾雷躲得太遠,根本無法阻攔,他們只來得及向還在地上呻吟的幾個混混踢上一腳。

帶着令李均毛骨悚然的崇拜目光,趙顯以甜得發膩的聲音向李均說:“老大真是英勇無敵,天下第一英雄非老大你莫屬。我真的好崇拜好崇拜你,老大,我發誓這一輩子都要緊緊跟随着你,作你的不貳之臣。”

王爾雷也來湊趣:“我也是我也是,我要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李均差點沒氣死,一腳将王爾雷踢了個跟頭,但這二人無論他如保驅趕就是跟着他,他也不可能真地把二人殺了,時間一長,他也只有聽之任之了。

“哪裏有投宿的客棧?”眼看天色暗了下來,小巷兩旁人家紛紛亮起了燈火,李均終于想到現在最要緊的不是甩開這兩個無賴。

“前面就有,前面就有。”趙顯與王爾雷争先恐後地回答,在他們帶領下,李均轉出了小巷,進了專門的商業區“街市”。林州城雖然不大,但街市卻很繁華。長街的兩邊,高高低低的招牌擠得滿滿的,有不少三層以上的建築;小商販們的攤點也到處都是,雖然太陽已經落下,仍有不少商販在叫賣。

李均對這樣的景象非常陌生。自從當上傭兵後,他便淡忘了和平的生活,與傭兵團所經之地,雖然也有比林州要大的城市,但大多因兵火而衰敗不堪。此時林州的平和繁榮,簡直可以讓居住在這裏的人忘掉外面的世界的戰争。不知為什麽,李均卻覺得不太适應這種沒有殺機的環境。

“我們那個小子,天生是一個戰士,我想他根本不适合和平。”肖林對他的評價浮現在他心中,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又将這個想法甩開來,但對于傭兵團同伴們的下落不由得擔心起來。

“就這家吧,老大。”趙顯一連重複了幾遍,李均才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心中又浮起自嘲的笑意,原來自己真不太适應和平生活,才在街市上走了幾步,反應就變得遲鈍起來。

快步走進了這家挂着“林州第一樓”的招牌,實際上不過兩層木結構樓房的客棧,招待一眼便看到三人的狼狽樣子,攔住了他們。

“讓開!”趙顯的街頭混混本色開始露了出來,“不認識我了?叫你們老板娘出來!”

身強力壯的招待伸手“挽”住趙顯的胳膊,但很快就認出這個怪模怪樣的家夥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