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3-14
13、
“是靈霄燭幽。”尊駕幽幽的說道。
我被吓了一跳,才發現自己不自覺的問出了這個問題,“原來是祖父的劍靈……”我恍然明白,為何這個靈魂如此的熟悉祖父,祖父的記憶他都知道,原來是因為他都經歷過,他一直在祖父身邊看着一切。
“所有人都說,祖父是重病而亡。”我嘆口氣,“但我卻不這樣認為。”
玉儒尊駕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對祖父的死因諱莫如深,我曾經也相信過父親所說的,祖父因為那時災禍頻頻,重傷不治,重病而亡。
可若只是重病,為何父親會如此不願見皇儒尊駕,連與祖父相像的我都不許入德風古道一步?玉儒尊駕在祖父死後就離開了昊正五道,之後便是法儒尊駕接班,很難不聯想到玉儒尊駕是因為祖父的死而心灰意冷不願再留在儒門。
所以,祖父的死與皇儒有關,是毋庸置疑的。
但,若說是皇儒害死祖父,我也不信。就像我少年時曾經好奇,祖父那時的成就很高,但死後,祖父的名氣卻遠不如皇儒、制天命、方禦衡三人,說明當時發生了一件事,讓祖父的聲譽受到了極大的損害。
我本不知道緣由,但聽劍靈說到計劃中的神儒玄章,我才知道了分歧的來源,“祖父那時,是否因為想要動用神儒玄章,而與皇儒尊駕意見相左?”我慢悠悠的說出自己一直以來的推測,“想必衆人對祖父的非議很重,但祖父若只是病死,即便死者為大,也仍應有流言流傳,但我卻沒有任何線索,說明祖父死後,消息就被封鎖了。”
玉儒尊駕仍沒有說話。
“在祖父死了,尊駕已經離開了的情況下,恐怕也只有皇儒尊駕有這個能力做到,所以,若真的是如此,父親應該感激皇儒尊駕才是,而不應該是抗拒。何況,我曾經得到過線索,平亂成功的時候,祖父尚且安好,但到祖父死去,只有短短的時間,那是誰能重傷祖父,讓他重傷而亡?”
“所以,祖父是自盡的,對嗎?”
玉儒尊駕看着我,眼睛裏仿佛什麽都沒有。
我接着說道,“我其實,一直很想見祖父一面。可祖父沒有一幅畫像留下。”
半晌,玉儒尊駕說道,“他不喜畫像,昔年一直事務繁忙,也一直未得空閑,待到……真正得空的時候,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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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駕看着天空,語氣中帶着平靜的懷念,“主事那時與皇儒的關系很好,直到災禍頻發,主事心中憂慮,于是想要動用神儒玄章。”
其實這些我也推測到了,只是心中仍有一些不解的地方,但我也不急,就靜靜的聽尊駕的話。
14、
玉儒尊駕向我講了當年的事情。
那時的妖魔來自于人心,因災禍頻發,衆人驚懼,于是妖魔愈盛,祖父因為預見到犧牲的巨大,而提議使用神儒玄章。
神儒玄章乃是先聖留下的樂章,可以洗去方圓百裏衆人的七情六欲。而七情六欲既然是妖魔的根源,那麽斷絕七情六欲,災禍自解,不會有平民因災禍而亡,亦不需儒門救援犧牲。
何況先聖留下樂章,自然有道理存在,否則當初又何必創出呢?
祖父身為德風古道主事,既心系天下,又不願犧牲無辜,神儒玄章幾乎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于是祖父向保管神儒玄章的皇儒提出了要求。
皇儒自然不會同意。
玉儒尊駕自然是站在祖父這邊的,也為祖父去勸說了皇儒尊駕,但顯然,皇儒不是能被說服的。
于是有了一場祖父與皇儒尊駕的争辯。
皇儒說,沒有七情六欲的人,與死何異?
祖父說,若能救的機會而不用,可算是不及救援?
兩個人誰都沒說服誰。
于是皇儒尊駕提議由衆門人來選擇。
祖父那時猶豫了一下,但仍是同意了皇儒尊駕的提議。
“想必,衆門人的選擇是皇儒尊駕吧。”
“是啊……”玉儒尊駕說道,“道淺易從,衆人自然都選擇了皇儒的方案。”
“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儒門最終雖然最終平複了局勢,但損失慘重,被救的平民也是如此,即便儒門盡力,卻甚至不能保證自己救下大部分。
于此同時,門內對祖父的非議也愈來愈嚴重,連身為徒弟的鳳儒都不支持祖父。
“我那時勸主事,在此若不得志,何妨尋他方自立,以主事的能為,必能開拓一片天地。”玉儒尊駕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我隐隐聽出其中掩藏的暗潮,“但主事不願如此,後來……我便離開了儒門,你的父親帶着最後幾個仍舊跟随主事的親信退守了文風谷。”
尊駕不肯詳說,但我心中卻湧出無限的悲涼,“其實,從皇儒尊駕提議由衆人選擇的時候,祖父就已經知道不能成事了,但心中仍抱有期望。”确切的說,其實皇儒也清楚衆門人的選擇,所以,他才會如此提議,以民意來壓制祖父,讓祖父放棄神儒玄章。而衆人不會同意的原因也很簡單,不是因為曲高和寡,道淺易從。而是因為,人都是自私的。
失去七情六欲,是很嚴重的結果,即便是為了救人,未來災禍消弭,這便會成為被攻伐的理由,沒有人敢站出來承擔這個結果。
因為,啓用神儒玄章的人,會成為歷史的罪人。
但祖父願意,我想他選擇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
“大概皇儒尊駕沒有想到,只是一個讓衆人對提議的選擇,卻造成了祖父聲望大損吧……”我想起雲忘歸的信,有些感慨,皇儒尊駕……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是個簡單之人。“若只是聲望大損倒也沒有那麽嚴重,畢竟祖父身為主事,總有再建功的機會,聲望也可以回來,祖父,大約是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吧。”
尊駕似乎沒有動作,但手明顯的握緊。
我想起父親口中的祖父,我看筆記時了解到的祖父,忽然明白了祖父的想法,“想來祖父那時的境況應與如今類似,妖魔層出不窮,即便衆人傾盡全力,也難以救助。仿佛陷入流沙,只能随之沉沒,卻沒有人能來助衆人……祖父傷心的是,他明明找到了方法,卻根本不會被采納。祖父心中有天下大義,他不願分裂儒門,不願與儒門對立……但又不忍心見未來的衆多犧牲,因為所有的犧牲都只會讓他痛恨自己。”
就像我見到文風谷的犧牲,也會痛徹心扉一樣,若真的有辦法一勞永逸,我定然願意一試。
玉儒尊駕起身端詳了我一會,忽然溫柔的摸摸我的頭,“若那時,有你在,就好了。”
自打我成年,連父親都不再摸我的頭了,如今被長輩這麽對待,我忽然……覺得有點害羞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