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自從在小區門口遇到過FU之後,我就一直在學校,在小區附近留意這個神出鬼沒的男人,不得不說這幾次相遇我對他充滿了好奇,與別的按部就班活着的學生不一樣,總感覺他有着很豐富的內心世界,而那個世界是我想了解的。
黃天不負有心人。
他确實沒騙人,我在生物實驗室研究所大樓門口遇到了這位故人。
“在做實驗?”
他幾不可聞地笑了笑,摸了摸幾天沒打理的胡渣。
“幫室友填了幾天實驗報告。”
“原來你不是一個人住?”居然有室友。
“是啊,遇上了一條癞皮狗,不過好在他也不是經常回家。”
我輕笑一聲繼而問道:“你以前也是S大的嗎?”
“很感興趣?”
“有點。”毫不避諱,對很多人我都是在盡量減少交流,對感興趣的人,我一點也不掩飾我的好奇。
“別走邊說吧,我回趟家。”
“好啊,我今天也沒課了。”
路過肯德基的時候,兩人都買了一杯雪頂咖啡。
“你也愛喝這個?”
他攪了攪上邊的冰淇淋:“咖啡和KFC的甜筒可都是能續命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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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可樂~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的風格是紅酒加牛排的萬惡資本主義,沒想到,挺接地氣的?”
他笑笑,将蓋子取下來,連着勺子一起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裏:“那天天太熱,不想說話。”
他就着杯子邊緣喝了一大口,又清了清喉嚨:“我以前不在S大,一直在加拿大讀的書,小學就被綁出去了,碩士的時候去了美國。”
“回國感受一下不一樣的文化?”
他挑眉,不置可否:“小學沒怎麽讀過書,在國外的時候我爸給我寄過《詩經》和《論語》。”
我暗自腹诽,夠可以了,像蘇哲陽的那樣的,別說看書了,連告示必考的文豪都不認識幾個。
“不過我近來很欣賞莫言的《豐乳肥臀》。”
他輕飄飄地說了這麽一句,一點也不擔心我會大跌眼鏡。
好家夥,和夏大仁那厮品味如出一轍。
《豐乳肥臀》我也不是沒看過,只是沒看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是名著就算出自大文豪之筆,我也沒必要去符合它的文學高度,去稱贊,去美譽。就好比人人誇贊的《麥田裏的守望者》,開篇的幾十處‘他媽的’就讓我放棄了品讀的念頭。
有些粗俗是為了接近生活,有些粗俗,我只能感受到粗俗。
“我這學期剛把王爾德的書看完,打算再看一次《自深深處》。”
他嗤笑:“那是我初中的讀物。”
“《詩經》那種不也是小學生的讀物?”我聳肩。
“看懂了?”
“都不難懂啊。”前期閱讀量在那呢,一年幾十來本的閱讀産出,能不懂?
“不過王爾德的書也不難懂。”他挑眉“但他的話長大後才會發現是多麽地有意思。”
我點點頭,正是因為先了解了他的語出驚人,才冒出了去研究他的念頭。本以為是個傲慢猖狂的人,後來發現這家夥居然是個自卑敏感又是個充滿大愛的人。可能所有的犀利都用在了筆上吧。
到小區分岔路口的時候我終于把自己憋了很久的話問了出來。
“請問您貴姓?”
“鐘,言,複。再詳細點就是,鬧鐘的鐘語言的言,重複的複。不過一般別人都叫我fu。”
聞言我便随口問了句:“所以,前面那條街上的鐘氏大廈和你什麽關系?”
這個姓氏我還從來沒有遇上過。
我以為他會笑笑離開,沒想到居然回了我一句:“我爸的。”
真是個不懂迂回的人。
“不信?”他看看我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攤攤手:“信啊,萬惡的資本主義。”
正好符合你的人設,這可還是我和夏大仁八卦的好題材。
在和夏大仁八卦地水深火熱的同時,也打開了我和鐘言複的大門,除了聊王爾德,我們還共同喜歡周樹人,都是犀利至極的文豪,偏僻入裏,回味無窮。
了解到鐘言複這人不光是個書蟲,同時也是個神經兮兮的網瘾少年。
很多時候都會突然冒出一句:“LOL嗎?”
“守望嗎?”
“Bastion嗎?”
我大多數都只能回一句:“電腦爛了。”
本身就是輕薄型筆記本,玩了一盤LOL就燙手,之後就再也沒拿它幹過除了寫作業和追劇別的之外的事情。
還是手游舒服。
總結道就是,鐘言複這人遠沒有看上去的高冷。
大二暑假來的有些猝不及防,趕在前面将萬惡虛無又傻逼,本人及其痛恨的暑期實踐完成之後,我便開始了頹廢的暑假生活,甚至還沒想好要不要回Y城。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先把肚子填飽。
最方便的首選之地便是小區附近的肯德基。
吃飽喝足後才看到微信上蘇哲陽的死亡連環表情包,99+,不用看,絕對是同個表情包。
“混賬東西,我吃雞呢。”
那邊回得很快:“雞有我重要?有你親愛的鄰居重要?”
“雞能續命,你能嗎?”
“……”
很快那邊又發來幾條消息。
“暑假回家嗎?”
“唐樹是回不來了,他要做兩個月的實驗。”
“我媽讓我去實習。”
“你要不要一起?”
想了想,回到:“nonono,做條混吃等死的閑魚。”
“出息!方舟你總有一天被自己懶死。”
“多給我燒點紙錢,不謝。”
對方發來一個去世的表情結束了對話。
別說實習了,我到現在都還沒适應好大學生活 ,這突如其來的放手和長大都讓我猝不及防。一晃這麽多年居然也就這樣到了要自給自足沒人管束的年紀,以前拼了命地想要長大,現在拼了命也要不回當初只需要待在校園裏的安逸。
畢竟這些年我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賴在校園,除了背書考試我幾乎啥也不會。相比實習工作,我更适合一路讀研讀博,等着被分配與上學相差無幾的工作。聽着是很無聊,但起碼不用我去面對一些狀況之外的變故。
當代鹹魚大多可能就是這樣,對同齡人的過分努力嗤之以鼻,拜金主義,享樂主義盛行,說這是垮掉的一代未免還太過誇張,但這一代的的确确是多了不少嬌生慣養,被學校與家庭寵壞了的孩子。我毫不避諱我是其中之一,但起碼現在這兩年我還能貧窮卻快樂地活着。
翻着微信想來也是無聊,心血來潮便索性将個性簽名改成了曾經不知道在那裏看來,現在突然浮現在腦海裏的一句話。
“長大是個掃興的過程。”
完全贊同的一句話,面對時間我們總有太深的無力感。
混吃等死的日子我過到了七月末,白天自然醒,追劇看書倒騰一下新到手的架子鼓,夕陽西下的時候便去江邊散步。雖然碌碌無為,好在還算自律。
回Y城完全是屈服于老媽威逼利誘。
在樓下早餐店見到蘇哲陽的時候,兩人均是一愣。
“你怎麽在這?”
“你起那麽早?”
蘇哲陽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上班呗,實習生八點半到。”
我幸災樂禍地笑笑:“你爸的公司?”
“可不是嗎,你呢,怎麽舍得回來?”
我喝了幾口豆漿道:“我嬸嬸懷孕了呗,這幾天都在陪她,照顧的跟皇太後似的。那病房四位數一天。”
而且還是老來得子,更是看中,特別是我爺爺,做夢都想抱個孫子,我爸和我叔頭一胎都生了個女娃,雖然那時候老人家也很高興,但總歸沒孫子來的親。
蘇哲陽回報以相同的微笑:“你有良心幹這事?”
“我媽付我工資我就回來啦,幹嘛和生活費過不去。”
他氣得拍了下我的腦袋:“讓你過去陪聊陪吃你還要錢?”
我做個鬼臉,吃下最後一只豆腐饅頭。
若不是這樣,我還真不能心平氣和地和上一代的人聊家常,陪看無聊致死的成年舊劇。
話雖這麽說,我看着《換子成龍》的時候還是挺來勁的,就差沒再陪她重溫一下《美人心計》了,不過這種宮廷劇簡直是想我死。
好在她看完《換子成龍》之前就被推進了産房。
等在手術室門口的足足有十餘人,能來的不能來的全來了,我親愛的堂姐也放下工作趕過來。
婦産科這一層也是特殊,別的樓層推進手術室的很難再呼吸着出來,而這一層卻能帶着新生命推出手術室。
上午十點到下午兩點,一群人滴水未進地等着那個小祖宗,偏偏我媽還拉着我不要造次,就這樣幹巴巴地等着,等聽到這祖宗的啼哭聲我他媽比以前在學校聽見下課鈴響還開心,立馬沖向電梯口,奔向附近的KFC,甚至連那崽子終究是男是女的都不想知道。
當然,我不會放過住在附近的夏大仁來陪我一起進食。
“這輩子我肯定造了很多孽才能遇見你。”作為熬夜到早上八九點剛睡下不久的夜貓子,在這時候見到我十分地窩火。
我把雞翅遞給她:“是是是,來,吃點雞就好了。”
她揉着黑眼圈,沒什麽好氣地接過雞翅怒咬了一口。
“你接下來要陪坐月子嗎?”
“怎麽可能,小孩子放那不被我玩死才怪,今天她媽媽正好從鄉下念完經回來,我可就解放喽。”
“回S市?”
“過幾天,再回去看看我外婆。”
“良心啊,女人,你這麽一說我都想去外婆家吃個晚飯了。”
聞言,我笑道:“行啊,要不今晚一起住老城區?”
“得嘞。回去準備行當。”
不過畢竟兩人外婆家同街不同區,只能在最後一個十字路口分道揚镳,還不忘感慨一下大熱天地,居然能走出這麽遠。
夏天除了熱其他都挺好的,一擡頭就能被治愈。矮矮的房屋,簡約的電線杆子,藍的不可思議的天空配上潔白的雲朵,我一直覺得這樣的畫面是這個世界上最治愈的東西,畢竟也是充斥我整個童年的東西,那時候擡頭望天,是最大的消遣。
因為去之前沒和外婆打好招呼,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院子裏不止我一人,還有阿姨她們一家,好家夥,一家子人全在。就差我爸媽,能開個全家宴。
除了外婆在準備晚飯,都在客廳。
“……”一時間我都忘了怎麽打招呼。除了過年我還是頭一回見外婆家這麽熱鬧。
還是外公先注意到我:“舟舟啊,你來了,快去和你外婆說晚上想吃什麽。”
“啊,好的,外公。”我趕緊退下。
這麽多人,還真是胃口全無。
進卧室放了東西回客廳後免不了一番噓寒問暖,我和這兩個表哥表嫂不是很熟,倒是和我一起上過架子鼓課的表姐親近過一段時間,還有一個不到十歲分外頑皮無法溝通的小表弟。
想了想,将小表姐約出了門外。
“楚瑜雨,你不是在H市上班嗎?怎麽回來了?”
她一臉頭疼地看着我:“走,出去說。”
兩人便先逛出了社區。
“你知道今天人為什麽這麽齊嗎?”
我想想:“不是,我嬸生孩子好像和你們也沒什麽關系……”
“廢話,你這不靠譜的女人。”
“那是為什麽?過年都難得把你們拉齊。”
她雙手抱胸,一臉長輩看小孩的姿态:“我畢業三年了。”
“啊,好像是這麽回事。”不過和你突然回這有什麽關系?
“工作被調回Y城了,然後我媽有多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簡直是要我命。”
我賤兮兮地打了個響指,幸災樂禍地看向她:“懂了。哈哈哈哈,我懂我懂,被催婚了?也是,你想想你哥多讓你媽省心,讀研的時候就把婚事解決了。”
“是啊,前幾天剛在G市查出還有小寶寶了呢,連夜趕回這讓我媽開心。”說着,這女人便無語地擡頭望了望天。
“你也讓你媽開心開心?”
“啊呸,我恐婚。這回倒好,再加上外公外婆的念叨,我的天!”她扶額。
我看了她一眼,一點也不懷疑她恐婚,這人從小就那樣,完全是個女強人的模子,又怎會如她爸媽所願早早地結婚生子。
“所以你可給我勸着點!”
“得了吧,我還是問問我爸媽有沒有什麽條件好的,能給你相一個。”我無所謂地攤攤手,反正這種事情我負責看熱鬧就行了,長輩的事我能插手才怪。
“去你的。”她瞪了我一眼,并且完全相信我能幹出這種喪心病狂地事來。
“實話,我講話你爸媽從來都當放屁似的,我能怎麽辦?”在她爸媽眼裏我從來就是個不聽人話,四處撒野的熊孩子,讓自家孩子別跟我學壞都來不及,怎會聽我的勸說?不被他們認為是歪理才怪。
她斜睨了我一眼,嘆了口氣:“長大真煩。”
“嗯,真煩。”
這一回應,完全出于我的情不自禁。
長大可能會慢慢變成一個每天梳着亂糟糟的頭發,三餐混亂,散散漫漫的大齡剩女,但我好像一點也不害怕成為那樣的人,起碼那樣我很自由。
沒有方向,只有迷茫,但起碼我還能自己掌舵。
我是個不會意識到自己錯誤的人,我也還沒那個勇氣去承認自己的不足與落後,寧可再做幾年鴕鳥。
怕累怕苦怕付出,我不過是個快樂的王八蛋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