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度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忽覺額頭上一片溫熱的濕意,一只手動作輕柔地撫摸着她,清雅的氣息,是想象中的,母親一樣的味道。

林度緩緩睜開眼,朦朦胧胧中對上任太太溫和的笑容。

“醒啦?”

林度愣了會兒神,連忙掙紮着坐起來,任太太給她身後塞了個枕頭,順手理了理她的頭發,将手中的毛巾放入盆裏。

“師母……”

“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出了這麽多汗給你擦擦,沒想到把你吵醒了。難不難受,要不要洗個澡先?”

林度剛要說話,肚子一陣咕嚕嚕,頓時紅了臉。

任太太笑了笑:“睡了一天,肯定餓了吧,廚房給你熱着飯呢,一會兒起來吃點再睡。”

林度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只覺得精神頭從未有過的好,就好像大汗淋漓地運動一場,筋疲力盡地大睡一覺後,那種滿足和松快。

任太太打量了她兩眼,皺眉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什麽事?我看你面色挺好,也不像病了……”

任太太說着,伸手搭上她的腕,擰眉細細把脈,片刻後,眼中驚訝之色一閃,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你今天,是不是喝了什麽東西?”

林度一驚,連忙低下頭,咬着唇不肯說話。

任太太見她這樣,心裏就有了底,思索片刻,試探着問:“是不是你大師兄給你喝了什麽?”

林度猛地擡頭,慌張地開口:“沒、沒有,大師兄很好……對我很好的!”

任太太一挑眉:“沒事,你不用怕你大師兄。”

林度一個勁兒搖頭,直說大師兄的好,絕口不提他逼着自己喝藥的事。

任太太心裏止不住的樂,抿着唇忍着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別急,我沒有怪你大師兄的意思。”

任太太對這些孩子向來寬和,只要他們不鬧得太過分,平日裏吵吵鬧鬧都從不過問。

林度不想欺騙師母,又不願意告大師兄的狀,心裏糾結得不行,讷讷地低下頭,又是羞愧又是着急。

任太太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道:“我一把脈,就瞧出來了,這孩子行針用藥的風格一直這樣,不比他父親溫吞。”

林度不太明白,只覺得中醫果然博大精深。

任太太拍了拍她:“不過你別擔心,你大師兄用藥雖然猛了點,但都是好東西,去濕排毒,等過幾天體內淤積排完,就可以換滋補的方子慢慢調理了。我原本也打算好好給你瞧瞧的,正琢磨着藥膳呢,沒想到你大師兄倒是心急……”

林度一愣,不可思議地問:“不是□□?”

任太太噗嗤樂出聲來:“怎麽可能是□□,殺人傷人都是犯法的,咱們可是正經的醫館,你大師兄也沒那麽喪心病狂。”

林度讪讪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心裏又是欣喜,又是嗔怨。

大師兄可真是……

明明是為了她好,怎麽不跟她說呢,還故意吓唬她,害得她心裏七上八下,以為自己要死了呢。

林度不自覺地抿了抿唇,情不自禁地,用輕輕軟軟的聲音,像是撒嬌一般,對任太太道:“師母,我餓了……”

任太太一愣,連忙高興地點頭:“哎,餓了啊,師母這就給你弄吃的去,你……你先洗澡怎麽樣,師母給你端屋裏來,咱不跑飯廳去吃了。”

林度第一次這樣對人撒嬌,忐忑不安,也不甚熟練,透着一股子緊張的笨拙,但對她來說卻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見師母并沒有露出任何不悅,也沒有怪她得寸進尺,林度放下了心,用力點了點頭。

任太太興高采烈地出門弄吃的,林度長長舒了口氣,唇邊抿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林度的房門就被人不客氣地敲響了。

小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跑過去開門。

天光洩入,逆着光的少年清冷如松,林度茫然地看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大師兄好像動畫片裏的王子,光芒萬丈。

任熠眉毛一豎就開始罵人:“這麽晚才起,小豬似的,又能睡又能吃……還不趕緊收拾收拾!”

林度瞄了眼牆上的鐘表,沒膽子問這麽早起來做什麽,忙不疊地鑽回了屋子,飛快地刷牙洗臉換衣服,就颠兒颠兒地跑了出來。

任熠翹着大長腿在拉練,眼睛上下一掃,立即訓道:“怎麽回事,穿着拖鞋跑步嗎?”

“跑、跑步?”林度驚了。

任熠理直氣壯地道:“當然,身為任家弟子,自然要有副壯實的身體……你看爺爺,這麽大年紀了每天早晚還打拳呢。”

林度連連點頭,迅速地換了運動鞋。

大清早胡同裏已經有了人,早點鋪子煙火袅袅,拎着鳥籠子遛彎的老大爺……處處透着祥和的景象。

林度深深吸了一口空氣,頓覺身心舒爽。

“快點,跟上來。”任熠慢慢小跑着,本打算照顧着小丫頭的身體,沒想到跑了半天,竟發現這丫頭臉不紅氣不喘。

任熠不由訝異,跑到不遠處的公園,才緩緩停下,繞着人工湖,由跑改為走。

“可以啊,腿不長,跑得倒挺快。”

林度羞澀地看了他一眼,烏黑的雙眼亮晶晶,不好意思地道:“以前天天跑……”

“運動量不少啊,怎麽還這麽矮?”任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林度沒有說,她瘦弱,好欺,經常被一群壞孩子追着打,才練出了很好的逃跑技能。

任熠帶着她活動了一圈,回去任家正好吃早飯。

賀芊羽恹恹地喝着粥,景航沒精打采地打着哈欠,見到他們,懶懶地打了招呼。

林度眨了眨眼,不由看了眼大師兄。

為什麽他們不用早起跑步?

任熠神情再自然不過,款款坐下,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飯。

林度小小籲出口氣,一定是自己太弱了才讓大師兄費勁兒帶她鍛煉。

吃完飯,任熠一個眼神,林度就乖乖放下筷子跟着他走了。

太陽已經出來,外頭挺熱,任熠帶着她進了書房,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林度自覺站在不遠處,跟個小學生似的,老老實實等待大師兄的指示。

任熠修長的手指敲了下桌面,清了清喉嚨道:“昨天給你的穴位圖,背多少了,說來聽聽。”

林度心裏一咯噔,惶惶然地擡起頭:“什、什麽,背……我、我沒……”

任熠登時沉下臉:“沒背?”

林度羞愧難當,紅着臉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她昨天喝了藥難受得要命,以為自己快死了,心灰意冷之下,哪裏還記得穴位圖,更何況大師兄也沒有明确說讓她背誦……她就給忽略了。

林度耷拉着腦袋認錯:“對不起,大師兄我現在就回去背,你、你別生氣。”

任熠哼了聲,拖長音調,裝模作樣地道:“你應該知道,犯了錯要受罰的。”

林度紅着眼,乖乖認罰:“我錯了。”

任熠不知從哪裏摸出根細長的棍子,砰砰敲了兩下桌子,吓得林度瑟瑟發抖。

“知道這是什麽嗎?”

林度猶豫地看了看,細細長長的小棒棒,周身纏繞着花裏胡哨的亮晶晶彩帶,一端還拴了幾根玫紅色的羽毛,下面綴了兩個小小的鈴铛。

任熠見她一臉忐忑,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輕輕撫了撫随風飄搖的羽毛,淡淡地道:“不聽話,可是要挨打的。”

林度震驚地看着他。

戒、戒尺?

任家的戒尺長得這麽……炫彩可愛?

“看什麽看?”任熠哼哼着,一臉寬宏大量的表情,“念在你是初犯,就先饒了你這次……不過有錯還是得罰。”

林度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任熠故作正經,陡然壓低了聲音,語氣裏滿是恐吓:“就罰你……繼續給我試藥。”

林度:“……”

任熠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親媽賣了個底朝天,見小丫頭久久不說話,還以為被自己唬住了,心裏一陣得意,态度也緩和了許多,甚至大發慈悲地安慰了兩句。

“看你态度良好,喝完藥師兄獎勵你顆糖。”

林度抿了抿唇,認真地道:“謝謝大師兄。”

任熠得意洋洋,哼唧一聲,揮舞着叮當亂響的“戒尺”,留下林度在房裏背穴位,大熱天自己跑出去熬藥了。

隔壁房間,賀芊羽哈欠連天地整理藥櫃,見到任熠進來,剛要打招呼,眼角瞥到他手裏的東西,立馬疑惑地問:“大師兄,你拿團團的逗貓棒做什麽?”

任熠咳了聲,一派的雲淡風輕:“團團都是當爹的貓了,用不到這個,我準備拿出去丢了。”

賀芊羽懷疑地盯着他:“那也不用丢了啊,新買的呢,還沒來得及給團團玩。”

任熠板着臉:“玩玩玩,就知道玩!暑假都快到頭了,師父給你布置的任務完成了嗎?”

賀芊羽氣弱地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任熠滿身冷漠,飛快地配好藥,端着罐子就離開,留下賀芊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團團一早就被你閹了,當個屁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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