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畫

沈千鶴不由往那張畫上看去。

常新的畫說真的, 并沒有任何明媚的感覺, 都是致郁系的。這幅畫也一樣,女孩穿着殘破的吊帶裙, 臉上是被枝條劃傷的血痕,在落日中驚恐的奔跑, 而後面,則是已經陷入黑暗中的樹林,有無數雙盯着她的眼睛。

女孩邊跑邊喊,“救救我, 我跑不動了, 我要回家,我想媽媽!”

就這時候,常新大概看見沈千鶴在看這幅畫, 笑着跟他解釋,“這是我新完成的一副畫作,叫做《落日下的女孩》, 怎麽樣,喜歡嗎?”

沈千鶴還沒說話,大概看到了常新進來, 女孩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她幾乎要撲出來, 沖着常新大喊:“常新, 你個王八蛋, 騙子!你放我出去, 我告訴你,我爸爸不會放過你的,你快放我出去。”

沈千鶴分明瞧見,常新的眼中閃過了厭惡的表情,顯然,他是聽得見女孩說話的。

因此,沈千鶴裝出了一副看不到的樣子,沒有理會女孩的呼救,而是一副欣賞的口吻說,“很震撼,好像就在眼前發生的一樣,女孩奪路狂奔,而野獸就隐藏在黑暗中。”

顯然,沈千鶴的識貨讓常新十分高興,他自得道,“他們都說我比不過常久,那都是偏見而已,其實我才是最棒的。這幅畫,常久一百年也畫不出來。”

沈千鶴就想到了那個評論,果然,這兄弟倆雖然是雙胞胎,可相互之間恨意滿滿啊。

當然,也可能是常新單方面的。

他随口問道,“這女孩是誰?”

那日在生日宴會上,常新的眼神又出現了,他随意看了一眼奔跑中的女孩,沈千鶴相信,他眼中的女孩跟自己眼中一樣,應該是活生生的,在哭泣在求饒在奔跑的,可他卻仿佛看一件物品一樣,輕描淡寫的說,“哦,只是一個模特而已。”

這人就是個瘋子!

他壓根不把人命當回事!

這會兒,女孩已經開始拳打腳踢了,她似乎很想掙紮出這個牢籠,但顯然,一切都是無濟于事的。

她壓根出不來,等着用盡了力氣,只能絕望的坐在草地上,大聲咒罵,“常新,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

對于這種級別的咒罵,常新卻充耳不聞,跟沒聽到一樣,甚至臉上還挂出了和煦的笑容,問沈千鶴,“還要看其他的畫嗎?”

沈千鶴自然要看。

常新很快帶着他向着畫室內部走過去,但顯然,沈千鶴失望了,這裏倒是擺着幾幅畫,不過都很一般,看起來匠意十足,跟剛剛那幅《落日下的女孩》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當然,這些畫裏也沒有任何被關住的活人。

應該是他三年前的舊作。

大概瞧着沈千鶴看向了那些舊作,常新就解釋道,“哦,那是我過去的作品,我三年前就從家裏搬出來了,這是我原先的畫室。只是最近才搬回來,所以大部分的畫作都存在我自己居住的房子裏。這裏只有剛剛那幅完成的,還有這一幅半成品。”

他随手拿東西遮住了那幾幅舊作,“這些你不用看,都是垃圾。”

然後,他帶着沈千鶴走到了落地窗前。

這會兒已經快六月了,外面的書郁郁蔥蔥,整個落地窗就是一副好景色。

一個畫架放在窗前,用白布蓋着。

他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掀開了白布,然後用興奮的口氣跟沈千鶴說,“這是我的新作品,血夜。”

沈千鶴定睛一看,這幅畫已經完成了大半,黑色的底色上是漫無邊際的紅色,讓人一看就格外的陰森恐怖。而偏偏最中間的地方空着,少了一個人。

這會兒,常新贊嘆的盯着沈千鶴說,“你真的很适合我的新作,你身上有種隐忍在乖巧表面下的乖張。真是太合适了。當我的模特可以嗎?”

沈千鶴頓時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流動似乎慢了下來,他的周身似乎出現了桎梏,他有種感覺,只要他一說好,那麽他将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這就是他騙到那些人的原因嗎?

達成某種契約?

可這也太瘋狂了,沈千鶴可是家人帶着來的,他如果被吸到了畫中,常新如何解釋呢?還是這個人已經入魔了。

這會讓常新正盯着沈千鶴,等待着他的答案。

沈千鶴于是回複,“我沒當過模特,再想想吧。我想看你其他的作品,能不能去你家參觀?”

他需要知道,有多少受害者。

也需要知道,怎麽才能讓他們安然無恙的從畫裏出來。

常新臉上顯然有着一閃而過的可惜,不過倒是并沒有失态,大概是沈千鶴還給了他希望,他笑着說,“當然可以,明天有空嗎?來我家玩啊。”

沈千鶴就應了,還一副小迷弟的樣子,“那太棒了。”

兩個人交流完了,常新也沒留他的意思,帶着他往畫室外走,路過女孩的時候,她大概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一個勁兒的在沖撞着畫布,沖着沈千鶴喊着,“你不要答應,你不要去,千萬不要答應,他就是魔鬼!”

真是好女孩!

沈千鶴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倒是常新很是厭煩,他們都出來了,常新突然說了句,“我的畫好像忘了蓋上了,你等等我。”

沈千鶴點點頭他就匆匆忙忙進去了,然後沈千鶴聽見裏面響起了一聲驚呼,常新惡狠狠地說了句,“閉嘴,否則我殺了你!”

女孩立刻就不再說話了,只剩下低低的哭泣聲。

等着常新出來,他已經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樣子,帶着沈千鶴一路往下走。等着到了下來,聽說沈千鶴答應明天去常新那裏玩,常家夫婦顯然很高興,一個勁兒的跟沈木春說,“他呀跟阿久不一樣,阿久什麽事都不用操心,這孩子總是不開竅。”

在常家吃了頓飯,他們才回家。

路上沈千鶴想到了那個女孩,就讓沈柏去查查,最近失蹤的女孩。這東西都是有通報的,倒是簡單,就是費時間,沈柏立刻就去了。

沈千鶴躺在露臺的搖椅上想了想,似乎也從未聽說過,有畫框能關活人的事兒,這就需要找個外援了,于是給穆尊發了條信息,“你聽說過将活人封進畫中嗎?”

穆尊那頭回複的也挺快,“沒有,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沈千鶴就把常新的事兒說了,穆尊那頭很快回複,“像是某種歪門邪道。你小心點,不要答應做他的模特。對了,這種人很有警戒心的,他怎麽會讓你去他的畫室?”

沈千鶴眼睛轉了轉,這家夥嘴巴上一副要做好哥們的樣子,卻還是很關心他,也不知道到底存了什麽心思,于是試探地回了句,“相親啊。”

那頭穆尊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老劉吓了一跳,連忙問他,“會長,怎麽了?有情況?那群王八蛋出現了?”

穆尊說了句沒事,又坐下了。

不過心情不怎麽好,你才醒了不到兩個月,中間還見了次前男友,這就要相親了?!可終究理智告訴他,那家夥都成了懷疑對象了,成不了,不能急,慢慢來。

所以,平靜了一下,穆尊回:“要注意安全。”

沈千鶴看了一眼把手機扔一邊了,撇撇嘴:好像這家夥真不喜歡自己了啊。

因為在穆尊那裏受挫,沈千鶴當天晚上在露臺上晃了好久才入睡,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都八點了。他吃着飯,沈柏就把一沓子照片拿了過來,遞給了他。

“師父,這是近三年失蹤的女性照片,我按着歲數挑了一下,剩下了三百來張,您看看吧。”

那頭沈浩還驚訝怎麽這麽多。可沈千鶴沒什麽驚訝的。

百年前更多,明明一個人前一天還在巷子裏跟你玩鬧,可第二天就不見了。他小的時候還找,後來大了就不找了,也許離鄉背井讨生活去了,也許死了,也許……

沈千鶴接過了照片,一張張翻了起來。

昨天的女孩長相很有特色,有雙略微上挑的眼睛,看起來充滿着桀骜不馴。

沈千鶴猜測,這是常新找到她的原因。

常新似乎是将自己想好的情境先畫好,然後再去找合适的人,作為最後的點睛之筆。

果不其然,翻到了一半的時候,沈千鶴就看見了女孩的照片,上面寫着,“趙佳佳,十八歲,京城藝術學院油畫系學生,2019年3月12日失蹤。”沈千鶴又看了看她的戶籍所在地,是在很遠的東省。

無論京城和東省,離着邯城都那麽遠,顯然,常新選擇人作案的時候,是有着顧慮的。

只是為什麽到了沈千鶴這裏,就那麽急迫了呢。

沈千鶴可不覺得他有多麽難得,他覺得是,常新可能更大膽了。

很快,這個猜想就得到了印證。

吃完飯,沈千鶴又換下了自己的長褂,穿上了襯衫,扮演一個普通男孩子,去了常新家。

常新已經等着他了,見了他不由上下打量他,忍不住又說,“你真的很合适。”

沈千鶴沒搭腔,一副好奇的樣子,“我能參觀一下你的家嗎?”

常新自然願意,笑眯眯的帶着他進入了客廳。

可一進去,沈千鶴就愣住了。

跟所有藝術家一樣,他們的房子是經過了精心設計的,客廳中并沒有一般家庭常見的電視機,而是放着一副大大的畫像,足足占據了半面牆壁。

畫裏的男人跪在那裏,捧着自己的臉,一臉的深思。

常新笑着介紹,“這是我的自畫像。”

沈千鶴卻聽到的是,“哥,你放我出來,你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爸媽不見我會擔心的,你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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