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打斷他的話，“我就随便問問。”
楊叔好奇地從後視鏡中看向葉斯明——他對他們向來不提過分的要求，但也很少随便問起這種稀奇的問題。
見他依然沉默靠坐在後座，手中在把玩着什麽，楊叔收回目光繼續開車。
葉斯明攤開掌心，靜靜凝視躺在手掌上的兩枚硬幣。指尖輕輕摩挲，那裏似乎還殘留着她人的餘溫。
回到家，別墅一如既往地空曠冷清。
将硬幣鎖入書房的抽屜，他看眼書架，那裏有本與其他嚴肅書本格格不入的少女漫畫。
他抽出漫畫，翻到夾着便簽紙的那一頁。印着兔子印花的粉紅紙片上用懶散的秀氣字跡寫着：
“我是上a大好呢還是b大好？好糾結哦哈哈哈哈。”
他扯了扯嘴角，也跟着無言地笑了。
洗完澡，拿出那件被洗壞的外套，他穿着睡衣，打開卧室衣櫥。
應該把這種殘次物扔掉的。但……
他斜倚在衣櫥門上，把外套舉在眼前，慢慢地，慢慢地，将它覆在自己臉頰邊。
在一大片洗滌劑的味道中，似乎還能捕捉到一絲少女的柔軟氣味。
他伸手探向下半身握住，眯起眼，少女手背的光滑觸感還在他指間。
從上至下由下而上，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釋放了滿手葷腥污濁。
……
喬小苗回到家卻是心情輕快，雨夜的水滴聲讓她神經也松弛下來。
她往好的方面猜測，葉斯明說的話一定是在肯定她，讓她知道，a大在經過努力後，也是能夠考得上的。
問遍所有人，就只是想要得到這樣一個肯定的答案而已。
沒有什麽比得到學神的認可更令人鼓舞了。
如果能和他上同一所大學就好了……
她開始對a大暫時有了些許輕飄飄的期待。
當然她這個思想的巨人行動的弱者也就是期待而已。她覺得自己是應該要努力要奮鬥了，不過……還是讓她放松一陣子再說吧。
而自從這個雨夜之後，喬小苗和她崇拜的葉斯明之間，也開始有了些心照不宣的微妙默契——
每次在學校碰上，他們都會遠遠地視線交碰，對視兩秒後又各自移開目光。
課間操的時間，她會不自覺地在人群裏尋找他的身影，然後等他轉過頭來，望她一眼，再轉過去。
晚上放學後，他們都會巧合似的在校門口相遇，接着沉默地同行，沿着學校圍牆外的那條路并排前行。
不怎麽交談，就那麽走着。偶爾會有相熟的同學過來和他勾肩搭背，她就不出聲地遠遠走在後面。
這種默契的感覺讓她樂在其中，連幹枯的日子都被滋潤上了小小的欣喜與企盼。
而與葉斯明這個已經保送a大的人這樣時常同路行走，也讓喬小苗覺得，a大似乎并不如從前那般虛無缥缈了，那座人人向往的大學，如今變得切切實實看得見摸得着了。
回到家的生活倒和從前沒太大改變。
照舊先是人來客往的棋牌室，嗆鼻的香煙沉悶地缭繞在室內，紙牌麻将在牌桌上敲擊出博弈的聲音，客人或興奮或懊惱的喊叫咒罵此起彼伏。
穿過走廊才回到真正的居處。上至客廳下至廚房，每個地方都被收拾得十分幹淨，可是裝修老舊過時，禁不住整個房子散出一股陳腐的氣息。
喬小苗通常會習慣性看眼客廳牆上的壁鐘，然後呼口氣吹動額前劉海，躲到自己卧室裏去。
她剛出生時倒也不住這裏。在她模糊的記憶裏，幼時應該住在更大更漂亮的房子中。後來好像……好像她老爸生意上出了點什麽事，全家就搬這裏來了。
習慣了也挺好的其實。
挺好的。
挺好的……吧？
但心裏還是不踏實，尤其是在上次偷聽到父母通電話的內容之後。
所以有的時候在家，喬小苗也會把手機拿出來，翻到短信箱，盯着那條“你要考上a大”的信息翻來覆去琢磨。
如果這些短信真有預言效果的話，那她是不是真該照做？
她一直在想，一直也下不了決心。
她有點怕。
時間過得很快的，沒多久日子便推行到了十月中，再過不了多久就要舉行第二次月考，就在校運會之前的時間段。
這天她來到教室，發現最愛打扮的同桌趙清霜頭發散亂眼皮浮腫，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趙清霜，你昨晚見鬼去啦？”她戳戳同桌。
趙清霜痛苦地“嗷”一聲，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沒。熬夜背書刷題了……今天英語不是有小考嘛，我沒信心。”
她的話颠覆了喬小苗一直以來對她的認知：“你也會在家裏好好學習？！”
在她的認知裏，趙清霜是那種上課玩指甲油都能考高分的神奇人士。
趙清霜撐起腦袋湊過來，壓低聲音悄悄說：“你要幫我保密啊。其實我每天晚上回家都拼命搞學習噠，那樣白天才能讓我看起來學得輕輕松松。”
“你為什麽要這麽幹？”
“因為可以顯得我天才呀。”
“……”
喬小苗世界觀碎了。
看起來不學無術但成績好得令人驚訝的同桌，原來一直在背地裏偷偷惡補功課……
她有些洩氣地也趴在桌上，望着外面走廊裏搖晃的人影。
果然，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傳說。
那麽多人都在悄悄悄悄努力，然後不動聲色地就把別人，遠遠遠遠，甩在身後。
喬小苗心中那枚舉棋不定的選擇，慢慢慢慢地也有了偏向——
她要不要，也試一試，也試一試？暫時放棄安逸怠惰，也去試一試努力的感覺？
她揣着這份猶豫不決一直到了晚上放學。
她扯扯自己的馬尾，有點想向葉斯明咨詢一下。老師們對她沒什麽耐心，親人朋友會把她的口號當笑話，所以她覺得，曾經給過她肯定的葉斯明，應該能給出一些有用的建議。
她本準備早早跑去校門口等他，但這天程芸從十五班跑來找她了。
程芸來找她交換同人本。
程芸曾經是她高中時期關系最好的宅友，兩人臭味相投，經常交流游戲漫畫花癡心得。
她家裏開公司，蠻有錢，後來高考沒考好便出國鍍金去了。出國的程芸抛棄了漫畫游戲，成了一個實打實的現充大佬。
兩人關系從那時起慢慢淡了下來。
沒發生什麽矛盾，就自然而然地疏遠了。談話談不到一起，生活層次不在一個水平線，自然而然就淡了。
人和人之間，說到底還是存在着一些難以跨越的鴻溝。
重回到高三，喬小苗對她和程芸之間的關系也懶得多思考，就一直順其自然發展着，偶爾兩人碰到一起了，就共同吃個飯聊個天開心開心，也就這樣。
“苗苗苗！快，明天記得把你這陣子收藏的好貨都帶來！”
“芸芸，告訴你一個悲傷的事實。我要改邪歸正，考a大去了！所以那些小污本，只能等高考完再交流啦。”喬小苗一本正經。
程芸啼笑皆非，顯然又是不信的。
因為被程芸的打擾，喬小苗直到教室裏的人都走了一大半才跑出去，來到校門口。
等了片刻不見葉斯明，走出校門的學生也稀稀拉拉越來越少。擡頭看向那幢教學樓，頂層班級的燈已經熄得差不多了。
喬小苗剛有些膨脹起勇氣、躍躍欲試的心，在黑燈幽火裏，悄悄癟了下來。
她轉身，這些天第一次獨自一人走上了校門口那條道路。
她埋着頭步速比平常快，沒多久就看到自己前方有一對慢悠悠向前走的男女生。她一眼就認出來，左邊瘦高的是葉斯明，而并肩走在他身邊的，是柳霏。
喬小苗撇了撇嘴。
那裏本應是她的位置。
她心裏酸不拉唧，腳步也跟着慢下來，腳下有一搭沒一搭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然而——
“啪嗒”的一聲，兩枚石子不長眼地被踢到了柳霏小腿上，又彈跳着在葉斯明腳上戳了一下，然後才蹦回地面。
前面兩人停下了腳步。柳霏回過頭，細眉皺着看向始作俑者喬小苗。
“喬小苗，你為什麽要故意踢我？”
☆、8.求他講題
天地良心，喬小苗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的，她也沒想到石子會踢中別人。
她張嘴愣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眨巴着眼睛看看神色不悅又委屈的柳霏，再擡眼看看柳霏身邊的瘦長的那個人影，一緊張，話也說不好了，“說出來你也許不會相信……是石子先動手的！”
聽了這話，柳霏也是一愣，随即面色冷下來，帶上些許愠怒：“喬小苗，欺負我很有意思嗎？”
喬小苗張張嘴，大腦反應慢吞吞地思考着反駁的話。
她真的是無心的，但此時柳霏的話語卻讓人誤以為，是她處心積慮想要和柳霏過不去似的。
“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但嘴笨的喬小苗只會重複着這一句道歉的話。
偶有路過的學生聽到這邊的響動，也回頭朝這邊瞟了幾眼。
“柳霏好像被人欺負了耶。”
“那個美女柳霏？被誰欺負？”
“不認識，一個女生。”
……
竊竊的交流就這樣在學生間流傳。
喬小苗歪過腦袋又看了眼葉斯明。
他正微微側身向後，但頭卻仰着，目光看向夜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對不起……”她癟了癟嘴，埋下頭，正準備繞過身前的兩個人繼續沿路回去。
“喬小苗同學。”忽然又被人叫住了。淡漠的男生嗓音在泛着初秋涼意的夜晚緩慢回旋，“你上回求我幫你看的那道題，是哪一道？”
……？？？
喬小苗又看向葉斯明，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大彎，也沒有轉過來。
什麽題目？什麽時候“求”他的？
她正茫然地回憶，書包背帶卻被扯住了。她聽到書包拉鏈被人拉開的聲音。
葉斯明來到她身側，打開她的書包，拿出了一小團随意夾在一起的練習卷。
“是哪一道物理題？”
她走到燈光明亮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翻着有點皺巴巴的卷子，又看一眼柳霏。
柳霏卻看都不看她，只朝着葉斯明委屈又堅強地淡笑：“那你們好好聊，我先走了。葉同學，晚安。”
葉斯明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看都沒看她。他跟着喬小苗來到路燈下，從她手裏奪過那疊卷子，順手翻起來。
路上行走的學生越來越少，只剩昏黃路燈裏映出的一高一矮兩條影子。
喬小苗終于有一點點恍悟過來，內心也舒展了：“葉同學，謝謝你。柳霏已經走了，你、你不用再裝作找題目的樣子啦。”
她伸手要把練習卷拿回來。
練習卷上的題目被她做得颠三倒四，草稿也随手塗在題目旁，如果被葉斯明看到，還、還怪不好意思的。
卷子卻沒搶得回來。
葉斯明将它們拿高了，她夠不着。
“喬小苗。你的東西永遠都放得這麽亂七八糟麽？”
她困惑地搖搖頭，不解其意。
他将試卷們拿到她眼前，一張一張按照科目分門別類歸納好，最後整理成整齊的一疊。
“你就沒有文件夾，好好裝一下這些卷子？”他瞥她一眼，将卷子們整整齊齊裝回她的書包。
喬小苗的臉借着夜色的掩護，盡情地紅了起來。
竟然不是關于題目的事。而是在數落她雜亂無章的壞習慣。
“哦……我有。我有文件夾，今天忘了用。”她就是懶，懶得整理卷子。
她不安地用手指蹭蹭書包背帶，扭頭邁步向前路走去。
葉斯明身高腿長，很快就追上她的步伐，再一次地走在她的左邊，颀長的影子拖在地面上。
于是回程的夜路又變成了他在左她在右，兩人并排前行的情景。
喬小苗想起今晚放學本來要找葉斯明的目的，她本來要找他問問學習上的事情。
可是到了現在，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葉斯明同學啊……”
“喬小苗。”
兩人同時出聲。
呃……
喬小苗閉嘴。
葉斯明毫不客氣地繼續說了下去：“喬小苗，你那張物理卷上的大題，沒有一道是對的。”
…………
………………剛剛卷子上的題目，居然都被他看到了。
啊啊啊為什麽每次最沒用的一面都要被他看到啊！
“我，就是不太擅長物理啊。”她擰巴地給自己找臺階下。
“那你還要不要我幫你講題了？”
“啊？”
喬小苗訝異地朝身邊看去，葉斯明歪着頭，臉朝馬路，視線漂移在搖晃落地的梧桐樹葉上：“不要就算。”
“要要！當然要呀！”行動本能地就先于理智快速答應了下來。
能讓葉斯明這樣的人物來指導學習簡直是從前想都沒敢想過的事！
而且他還讓她在周日下午去學校圖書館一起學習。
到家後，喬小苗癱在椅子裏想象了一下到時候的情景，覺得人生都美得玄妙了。
周末寂靜的學校，充斥着書卷墨香的圖書館，就她和男神兩個人……
……
等真正到了周日這一天，從上午開始，她就一直想着這件事。
吃過飯她整理學習資料時，還特意整齊地灌進書包。
然後她站在衣櫃前犯愁。
穿什麽衣服好？
這個問題難倒了她，讓她站在卧室磨磨蹭蹭。
她此前從未對衣着打扮有過心得和興趣，無論重生前後的穿衣風格都極其普通。
拉開衣櫃，整櫃子的衣服普通得甚至有點土氣。
…………男神應該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吧？
肯定不是的！
想是這麽想，喬小苗還是從衣堆裏扒出了難得的一條格紋長裙，上面罩了件淺色薄毛衣，才出門去了。
她不自覺地就想給葉斯明留個好印象。
結果來到圖書館的時候時間已經将近下午兩點，與說好的時間晚了快大半個小時。
二樓的圖書館裏飄滿紙墨清味，室內寂寂無聲，腳步踏進去泛出一圈圈回響。
心跳聲因着這過于寂靜的環境，被無限地放大。
穿過排排書架來到自習區，葉斯明正背對着她，坐在窗邊的長桌上低頭翻書。
聽到喬小苗的腳步聲，他眼皮都沒掀：“你遲到了。”
遲到大王喬小苗厚臉皮地嘿嘿笑：“不小心就晚了。抱歉，抱歉啊。”
她用手按着過于不尋常的心跳，向他對面的座位走去，試圖轉移一下話題：“你怎麽會有圖書館的鑰匙？”周末學校圖書館本來是不開門的。
“老師給的。”直到喬小苗在對面座位坐下了，葉斯明才從書本裏拾起腦袋，安靜地看一眼她難得梳得整齊的馬尾。
她的劉海也被乖巧地順在耳後，露出白皙得過分的巴掌臉，水濛濛的眼睛無知地眨啊眨，纖長的睫毛上下扇動，撓得人心癢。
葉斯明很快又極其自然地把目光移向書本，語氣裏倒也沒有不悅，就十分淡然地說了：
“喬小苗。你現在這種樣子，是考不上a大的。”
就像在陳述一個無比确定的事實。
空氣在瞬間變得沉默。
喬小苗剛從書包裏拿出文具和書本資料，雀躍的心還沒平複下去，就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深處。
她翻着筆袋的手在空中僵了半秒，然後才繼續從袋中摸出水筆文具，一聲也不吭。
很久以後，才從鼻子裏發出一個悶悶的聲音：“嗯。”
本來還想問他，本來還想問他考上a大需要努力的方向，但是現在，還是算了吧。
她本來也沒真的想去上那所大學。
她本來就考不上的。
喬小苗不說話，葉斯明也不說話。氣氛一度沉悶又尴尬。
她默默地摸出一套空白練習卷開始做，筆尖碰在紙張上刷刷響，想以此來回避她無措的心情。
但葉斯明就坐在對面，壓力有點大。
碰到不會的題目，也不敢去問他。
她盡可能想讓自己看起來聰明一點，将題全都順利做出來，可越這麽想，就越無法解出适當的答案。
物理卷後的大題胡亂解不開，又空了一大片。
“噔”“噔”“噔”，是指節叩擊桌面的聲音。
沉浸在題海中的喬小苗吓了一跳，抖了下身子剛朝對面看去，手下的練習卷就被對面抽走了，呆滞的筆尖在卷面劃出一長條黑線。
葉斯明翻了兩下卷子，竹長的手指又叩擊在了卷面上，聽得喬小苗膽戰心驚。
“你怎麽連均方根都會算錯。”他皺眉敲着題目下方的答案，似乎對不整潔的卷面看得很難受，“矩陣這裏的符號不對，虛數部分也算錯了。”
噢，噢。下次仔細點算對就好。
“磁通量都不對，軌道切線方向的受力怎麽可能算得出來？！這麽簡單的都不懂？”
……被智商碾壓了。
可她真的不懂啊，那道題一點都不簡單。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卻依舊犀利刺耳：“你到底有沒有帶腦子聽過課？？”
喬小苗真的想要哭出來了。
她咬咬下唇，又撇撇嘴，看着他瘦白的指頭不斷叩擊在練習卷上，一下又一下。
一股堵心的難堪和羞恥再次冒了出來，就像第一次被他看到自己三十九分的試卷時一樣，令人無地自容。
她站起來傾過身，越過大半張桌子從他手裏奪回自己的練習卷，椅子在地板上磨出尖銳的刺響。
“我知道了。”強撐着說着嘴硬的話，語氣悶悶不樂。
淺色毛衣寬大的領口順垂而下，傾瀉出雪白隐秘的風景，葉斯明呼吸頓了頓，轉過眼不去看她。
等她坐回去了他才斜眼冷聲道：“知道就別浪費時間。做題。”甩給她一本他的練習冊。
喬小苗瞄一眼習題冊無動于衷。
不想做。不想做。不想在他面前做。
反正做了也是錯的，反正做了也要被他笑。
她想離開了。
葉斯明見她埋着腦袋不接冊子，吸口氣剛想放緩語氣再催她一次。
但圖書室內的幽靜，卻忽然被一個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打破了。
“喲！又在這裏看書啊，葉學神。”來人帶來一陣運動過後的風。
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湊過來勾住葉斯明脖子，鼻梁俊挺，一雙漆黑的眼卻懶散地瞟向了喬小苗。
是江臨風。
“你這回，竟然帶了個嬌滴滴的小可愛陪你學習？”
不知道為什麽，他懶洋洋的目光裏總有些令她不适的侵略性。
☆、9.小摩擦
葉斯明側頭瞥向江臨風嗤笑：“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說‘學神’這個詞，”他用手肘撞了下他胸口，“都會顯得你很蠢？”
江臨風随手翻翻葉斯明放在桌上的外文期刊：“是是是！學神腦子好，學神說什麽都對~”
答得漫不經心。
他的目光從喬小苗移回葉斯明身上，接着又看向她，“那個小可愛，看起來好像很不開心啊。我說你什麽時候能夠對女孩子好一點？”
小可愛你個大頭鬼！
喬小苗暗自磨磨後槽牙，手頭開始收拾桌上的書本紙筆。
這地方她徹底不用待下去了。
葉斯明沒理睬江臨風，只微微蹙眉朝喬小苗問：“喬小苗，做題。”
“我不——”喬小苗低着頭，才剛剛悶悶地發出兩個音節，自己的話語就被人打斷了。
“做什麽題！阿葉，陪我去打球！打球啊！叫她也一起去。”
葉斯明把江臨風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打下來，涼涼道：“整天不務正業。”但卻是沒反對這個提議。
他合上手中書本，朝對面問：“喬小苗，去不去。”
喬小苗當然不想去。
不說她對運動根本沒多大興趣，她對江臨風這個人也有些一言難盡的複雜感覺。
但當她看到葉斯明回頭朝江臨風說笑時的放松樣子時，心中卻有點動搖。
她很少看到他這樣，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從未向她展露過這樣生動的一面。
所以在她還未完全做好決定之時，口中已經率先做出了回答：“哦……去。我去。”
等反應過來時，反悔也來不及了。
重新整理好書本文具，背上書包，臨走時她的背包背帶又被扯住了。
葉斯明硬是把他的那本練習冊塞進了她的書包裏面。
江臨風朝着他們這邊的動靜斜眼瞟了下，沒說什麽話。
一路從學校的圖書館朝體育館旁邊的室外籃球場上穿行而去。
葉斯明與江臨風走在前面，喬小苗走在葉斯明的斜後方，離江臨風遠遠的。
喬小苗一直有點怕江臨風，或者說有點心理陰影。這全都是重生前高中時期的某件小事導致的。
這所城裏最好的高中，能進來的學生無外乎有兩種，學習拔尖的，和家裏有錢有權的；葉斯明屬于前者，而江臨風則典型的屬于後者。
江臨風明顯是學校裏最招男生崇拜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的人。
平日裏和人打成一片講義氣，随便大方地一出手，就引來男生們的擁護追捧，籃球場上一奔跑，就有女生拿着毛巾和水等在一邊。
喬小苗暗戳戳給他起了個外號，叫“萬人迷”。
她還記得，前世有一次，她在學校路過籃球場，江臨風正好和人在球場上打球。
本來沒什麽事的，可誰叫人有時候偏偏會倒黴，她走得好好的，一個籃球就攜着力量呼嘯帶風地招呼過來，就要往她臉上砸。
好在靠着本能，她閃了過去，籃球擦着胸口堪堪飛落。
就是江臨風他們的籃球，他們讓她幫忙還回來。
她撿起球正要走過去還，就聽到只屬于男生之間的下流對話傳過來：“撞到她胸了？”“她胸那麽平，多撞兩下才會變大……”
氣得她反手就把球甩了回去。
她常年不愛運動，扔的球也沒什麽準頭，但就是……砸到了江臨風的臉上。
“你為什麽要打我臉？”他扇着球衣質問她。
“你怎麽不會躲？”她回得沒什麽底氣。
最後招來一陣嘲。
偏偏江臨風這人記仇得很，以至于後來好一陣子，她都在他簇擁者暗自的指指點點下過活，也沒人來幫她解圍。
………………唉誰還沒和別人有過些微不足道的小摩擦呢。
喬小苗就倒黴在，她用籃球打的是萬人迷的臉。
所以此時的喬小苗，仍舊帶着點退避，想盡量離江臨風遠一點，離他可怕的籃球遠一點。
她這麽回憶着前世模糊的記憶，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很快就讓走在前方的葉斯明察覺到了。
“喬小苗，你能走得再慢點麽？” 他回頭，冷淡的眼從她白皙的脖頸掃到她的腳，又不由自主移到她長裙下細瘦的小腿上。
光潔的小腿肌膚，陽光下白得晃眼，像是難以直視般，他皺一下眉，回過頭繼續前行。
喬小苗“哦”應了聲，低頭加快步速追上去。
江臨風此時才跟着撇過頭來，百無聊賴的目光肆無忌憚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才又轉頭。
很快就到了籃球場。
出乎喬小苗意料的，已經有不少人等在了球場中，她甚至在一圈女生裏，發現了柳霏的身影。
葉斯明和江臨風一到場，人群便陸續向他們圍過去，笑着打鬧談話，氣氛歡悅，漸漸把喬小苗阻隔在了最外圍。
喬小苗倒是樂得清閑。
她并不認識那一圈人，只品幾個面孔依稀判斷，有些人是一班二班那些尖子生，還有一些是以江臨風為首的出國班的學生。
原來好學生間的氣氛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沉悶嚴肅。
她放下包，一個人退坐在球場邊。
娛樂性質的球賽很快開始，另一幫觀賽的女生也退了下來，和她坐在球場的同一側，卻又和她隔着距離，眼神時不時向她飄過來幾眼。
喬小苗沒管那些女生，把包放在腿上，雙手撐臉看着球場，漸漸習慣性地坐沒坐相。
她一雙眼跟着葉斯明動。
他脫了外套，裏面是件淺色的短袖，臂膀的肌肉線條流暢，褲腿也被卷起，修長的腿跑動時帶風；球在手上時他又慢下腳步，身軀前傾環顧四周，俨然是标準娴熟的動作。
喬小苗看得有點入神，眼睛直愣愣的。
她從前一直以為，葉斯明和她是同一類人，和她一樣，是那種喜歡蹲在室內過着不健康宅生活不愛動彈的人。
他看起來那麽清瘦斯文，完全不像江臨風那樣。
可看着球場上的他，她覺得自己想錯了，熟練的球技完全不像是一個死宅書呆所擁有的。
忽然覺得葉斯明離自己又遠了點，難得拉近的距離又遠了。
她摸了摸鼻子，想。
她正追着球場上的影子思緒放飛，另一側的女生群裏卻有不算小聲的交流傳到她耳朵裏：
“她真的欺負你了？”
“憑什麽？！柳霏，你千萬不能就這麽忍氣吞聲啊！”
“不過是個混日子的差生，怕什麽，數學就考了三十九分的貨色。”
……耶？
她們讨論的內容，好像和她有關耶。
但讨論的話題讓喬小苗甚是不爽。她扭過頭，朝那幫女生們看過去。
視線正好與同樣轉過頭來看她的柳霏對上。柳霏目光冷靜，面上卻做是溫柔隐忍有委屈的模樣，與喬小苗對視的時候，還朝她客氣地笑笑。
喬小苗也抽着嘴角給她回了個僵硬無比、看起來毫無誠意的笑容，看在別人眼裏就像在挑釁一般。
于是圍着柳霏的女生就更加不滿了。
喬小苗正覺得此刻這種被人敵視的情況和前世有點像，忽然一聲呼喊喚回了她的注意。
“喬小苗！”
葉斯明的聲音，不再沉着冷靜。
她循聲轉眼，看到一只大大的籃球正朝着她的臉撞過來。
速度太快了。
躲不過，只好趕緊用手臂去擋。
擡手遮擋時，她看到不遠處站着的江臨風，手上還保持着剛剛扔球的動作。
他是故意的。
籃球重重砸到喬小苗小臂又滾落，她撤下手臂，蹙眉朝江臨風瞪去，卻見他挑眉望着她，手腕慢慢垂落，嘴角還在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好意思了，小苗同學。麻煩幫我們撿下球哈~”
他說得輕飄飄，毫無反悔之意。
腦中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所有關鍵點，喬小苗如今才恍然大悟，江臨風看她不順眼，才會沒事拿球砸她。
此刻的狀況也是，前世的狀況也是，都是他，故意的。
……去她妹的，這次真待不下去了。
喬小苗把書包放一邊站起來，前行兩步彎腰撿起球，而後再一次，惡狠狠地将球高高扔向了江臨風的方向。
王八蛋，接受報應吧。
但這次卻沒有砸到江臨風的臉上。球在半路被葉斯明的身體攔截下來，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躲也不躲：“喬小苗，你鬧什麽人來瘋？”
喬小苗一聲不吭，轉身拿起書包背上就走，也不管其他人的指責和目光。
到底跟這幫人玩不到一起。
她想。
她真的不開心了。
“看，她故意做這種行為來吸引男生注意哦。”女生堆裏說。
喬小苗歪頭瞪過去，恨不得把自己書包也砸過去。
她越走越快，只想馬上離開這裏，離開這群抱團的陌生同學。
穿過廣闊的草場，她的腳步聲孤零零地在長廊上響起。
夕陽斜斜地從長廊頂上幹枯的紫藤枝蔓上倒下來，金光照得她眼睛疼。
如果這種事能有短信來指導預言就好了。這樣她今天就一定會按照指示，不到學校來，不到學校裏來自取其辱。
喬小苗甚至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很快長廊上的腳步聲又多了一個，球鞋摩擦地磚的聲音響起。
“喬小苗。”熟悉的清冷嗓音。
不停步。不回頭。
“喬小苗！”
直到追出長廊，來到了教學樓前的廣場上，葉斯明才再一次拽住了她的書包帶子。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但卻也沒有回頭。
“你別每次都拉我的包。”她微弱地抗議。
書包上的束縛被松開了，腳步聲又起，一個長影從她身邊斜上方遮下來，然後一個冰涼的物體忽然間貼在了她臉上。
一瓶礦泉水。
“喝麽？”他問。
喬小苗被這瓶水冰得向後跳了一步，呆了呆正要另找方向重新往前走，葉斯明卻把這瓶水遞到了她手邊。
“江臨風那裏拿過來的，你拿着。之後讓他給你好好道歉。”
她垂眼看着，手伸到礦泉水瓶子邊，準備用手背把這瓶水拍掉。
“下回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準備拍掉礦泉水的手頓了頓，手腕翻轉，接住了這瓶水。
☆、10.運動，運動一下
瓶身握在手中也冰冰冷的。
喬小苗不斷下沉的心終于随着這瓶水又漸漸上浮。
她遲疑了一下轉過頭，想問葉斯明去哪裏玩，卻看見他一副剛剛運動完後的樣子。
書包被他單肩背着，脫掉的外套搭在肩頭，額上挂着薄汗，汗珠沾濕了被撥到一邊的細碎短發——向來規規矩矩的他，此時終于有了些少年人的随性。
距離靠得近了，運動過後汗水的清爽氣味傳過來，夾雜着若有似無的涼葉氣息。
不像平常男生運動後的大汗淋漓讓人不适，反而讓她有點，耳根發紅。
她動了動唇，最後問：“你……不喝水啊？”
這瓶水本來就應該是給他喝的吧？
“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