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動,她将這個手機號碼往回點了撥打。
“嘟——”音傳來。
居然打通了。
“嘟——嘟——”的電話音空茫茫地回響在聽筒中。
長久沒有人接聽。
喬小苗被拉起的心,也随着這越來越空寂的電波信號,漸漸沉了下去。
最後,電話像是被另一頭的人刻意掐斷般,留下急促的“嘟嘟”兩聲忙音後,通話便戛然而止。
喬小苗徹底死心。
打不通就打不通吧,反正也沒指望能打通過。
她退出通話界面,又點開最新的那條短信,對着短信上“去告白”三個字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接着她目光朝向房間書架頂層看去,若有所思。
書架的頂層放着漫畫畫集,以及夾在其中的,她親筆寫的一封信——
給葉斯明的情書。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封信就夾在最左第二本書裏。
那是封她高一時一時腦熱寫的東西,寫完一直沒送出去,也沒舍得扔。
她這個人啊,不僅行動上有懶癌,思想上也有非常嚴重的拖延症。
曾經的她剛寫完這封信,原本是真的有一點點想要将它交給葉斯明的。
然而由于猶豫不決,她就那麽拖着,拖着,拖啊拖,最後拖得勇氣與激情都衰竭,這封信也便被束之高閣。
此時此刻,喬小苗想了一會,最後還是走過去,将手伸向了書架最頂層。
果然找到了那封被她視為黑歷史的“情書”。
她抱着追憶青春的心态打開匆匆浏覽一遍,卻發現其上語句幼稚,用詞花癡,也不知道當年怎麽寫出來的,簡直羞恥至極。
……告什麽白啊!太羞恥了!
做只安全無風險的單身狗多好!
反正葉斯明一心向學,不會看上她也不會有閑心的。
她目不忍視,把辣眼睛的情書随手塞進書桌抽屜裏,而把學習委員的那封情書,仔仔細細地放在了自己書包裏。
可盯着書包裏學習委員的信,她心裏變得又酸又微妙,過一會又覺得,其實自己也可以找機會,向葉斯明袒露一下自己的心跡。
也去告白吧?不去?
去吧?不去?……
她懷抱着糾結的想法,抓抓腦袋睡覺了。
晚上的時候,卻做了個奇怪的夢,無關粉紅戀愛少女心。
夢裏有一個布置挺闊氣漂亮的病房。
米色牆紙厚窗簾,會客沙發綠植栽,轉個眼,輸液瓶和輸液架,醫療儀器高端大氣看不懂。
盆栽後的沙發上坐了個模糊的人影,正把一只智能手機往茶幾上扔。
鏡頭近一點,再近一點,馬上就能看到他或她的樣子了……
結果就這麽在關鍵時刻突然驚醒了。
鼻子間好像還飄着醫院消毒水的氣味。
喬小苗困倦地打個呵欠,晃晃腦袋,人茫茫然的。
随着新一天的開始,她很快就把這個夢給忘了。
今天,她還得把學習委員那封情書捎給葉斯明呢。
教室座位上,趙清霜湊過來看了眼:“你真要幫她去送?”
喬小苗點點頭。
“小苗苗,你不是也喜歡葉神嗎?去告白呀!”
去告白呀。
去告白呀。
去告白呀。
好像全世界都在向她這麽說。
“唔這種事情……以後再說。”
以後再說,以後再說吧。
讓她再等一等,讓她的心再等一等,等她做好準備。
之後喬小苗挑了個人少的午間時刻,早早吃完飯,壯着膽子在樓梯口蹲點。不管怎樣,她還得幫學習委員把信送去。
運氣不差,很快就被她蹲來了葉斯明。
“葉、葉、葉斯明,我有東西要給你!”明明不是自己的情書,喬小苗也緊張起來,手微微顫抖,不大自然地将信遞到他手上。
葉斯明眉頭微挑,驚訝了一瞬,眼睛裏馬上泛出亮彩。
他伸手接過,嘴角挽起淺淡的弧度:“這是什麽?”假裝不懂這粉粉嫩嫩的是哪種信。
“我同班的一個女同學要交給你的東西啦你拿着回去看了就知道!”喬小苗完成任務似的飛快說完,終于松口氣。
葉斯明臉上難得一見的柔和表情,卻在聽到她的話語後,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睛也沉靜下來。
“嗯。”他不溫不火地回了個音節。
喬小苗看出他興致不高,但摸不清楚原因。
她只能另找話題随口閑扯:“對了啊。你以前說,要我答應幫忙的三個要求,是哪三個呀?我要怎樣才能幫上你的忙?”
葉斯明沉默地垂眼看着手中信件,好半天擡起眼:“喬小苗。你是不是想考a大?”
“……啊?嗯。對。”可這和她問的問題有什麽直接關系?
“那你先考上a大再說。”
“……噢。”好吧。
喬小苗摸摸鼻子,任務完成準備回教室。
“等一等。”葉斯明忽而又輕輕扯住她馬尾。
“?”
“……你先專心學習。考好期末考。”他松開手,頓了頓才溫聲道,“有不懂的來問我。”
喬小苗抿嘴慢慢笑起來,耳朵紅紅臉紅紅:“嗯。”
為了避嫌,她這陣子和葉斯明碰頭的次數其實少了很多。
他這時候主動歡迎她來請教的态度,讓她既雀躍又有些猶豫。
她自己覺得,她這陣子的學習已經步上正軌,比起前世好上很多了。
即使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仍然能夠看到希望。
照這個勢頭下去,考上a大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天方夜譚。
她感到,靠自己能行。而且也不用擔心被他覺得笨。
不過既然他主動提起請教這件事,那、那以後有機會就找找他吧。
反正之前那些風言風語,也已經在越來越沉重的學習氛圍裏淡下去了。
喬小苗步伐輕快地回教室,半路去洗手間繞了一趟,出來時正好撞到從對面出來的江臨風。
她瞟了他一眼,走向洗手池。
江臨風看到她也不走了,在她洗手時悄無聲息地就蹿到她背後。
她關上水龍頭回身,被突然出現在背後的他吓了一大跳,整個人的肩膀不由自主地一縮。
江臨風被她膽小的樣子逗笑了,笑着單手撐上水池邊的牆壁,攔住她去路:“小苗同學~”
高大的身形在她頭頂落下一大塊合影,将太陽光線遮得嚴嚴實實。
喬小苗撇了撇嘴,一言不發地就要繞過他這個障礙,往回走。
然而沒兩步卻被他強行扯住了衣角:“小苗同學。你為什麽老是對我态度這麽差?我很讨厭?”
他說得輕佻,讓喬小苗不舒服。
她其實不能算讨厭他,但每次見他,就想躲着。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大概是本能地感到江臨風這種人的危險,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實在和她生活不在同一位面。
她不甘不願地回頭朝他回了句:“沒有。”
就要繼續再往回走。
但仍沒有成功。
她被他拉扯到了水池邊的牆壁,整個背靠在牆上。
江臨風的手掌撐在她腦袋邊的牆壁,人擋在她身前,下巴微傾,自上而下俯視她:“喬小苗。”
第一次聽他喊她全名。
話音穩重,嗓音有點沉,歪眼看去,表情也看起來正經鄭重了。
喬小苗皺皺眉頭。
他這副模樣,讓她還挺別扭的。
況且他的距離,離她也太近了一點,男生的氣息全都強硬地撲過來。
“既然不讨厭,那要不要,試試和我交往?”
………………………………
這一句話成功讓喬小苗腦子停止運轉。
回過神來只有滿腦子的問號和被惡意玩笑的羞辱感:“要開玩笑找別人去。”
江臨風收起正經嚴肅的面孔,複又笑回來:“你之前不是想戀愛麽?講真,你覺得我怎麽樣?”
喬小苗閉嘴不回答,饒了繞要離開他,但老是被他的身軀攔住去路。
她氣憤地踩了下他的腳:“什麽怎麽樣,反正沒有葉斯明好。讓路!”
被踩了,江臨風也不生氣,笑嘻嘻終于讓開身:
“阿葉啊。別看他平時道貌岸然的,其實一肚子壞水。”他話裏有話,“你到底喜歡他哪裏?”
“就憑他比你人好學習好作風樸素。”哼。
喬小苗邊向前走邊背着身小聲說。
“噗——!”江臨風又沒忍住,低笑起來,沖着喬小苗背影道,“樸素?!這簡直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你知道他一件外套多少qi——”
喬小苗莫名其妙轉頭看他一眼。
☆、17.低俗思想
然而江臨風話說到一半,他自己就先閉了嘴,笑而不語。
喬小苗眨眼,葉斯明外套怎麽了?
不會江臨風也知道了自己弄壞葉斯明外套的事情了吧?
“喲!風哥!”
一群小弟們路過,很快他們就被打擾了。
喬小苗看着覺得甚是無趣,便不再關注,扭頭跑了。
……
進入深秋初冬,天也漸漸寒了。
街邊枯黃的葉鋪了滿地,而遠郊依舊松濤林立青山如故。
微冷的清晨,山間還彌漫着晨霧。
葉斯明立在葉家陵園裏,目光看向遠山蒼林,又看向身前父親緘默的背影。
他的父親一身沉郁的素色正裝,正安靜地立在自己妻子墓前。
親手做過最後一次灑掃,他才有心情和自己兒子交談:
“斯明。爸爸聽說,你确定接受c大的offer了?”
“是。”葉斯明也安靜地站着,看着他爸爸伸手輕撫墓上遺像。
“好。”葉父微微轉過身,露出半張略帶疲憊的英隽臉龐,“a國那邊會有人來安排你的日常。你以後在國外,也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上位者的氣勢此時在作為父親的他身上化作慈悲。
他拍拍兒子的肩膀:“你是一個大人了。要學會獨擋一面。”
“我知道。爸爸。”葉斯明看到他爸爸面上鋒利不再,只餘滄桑,忽然有種感覺,自己肩上沉甸甸的。
“我和你媽媽還有點話要講。”葉父最後這麽說。
葉斯明了然,跟自己媽媽道完別就先行離開了——他的爸爸,向來要跟媽媽敘很長時間的舊。
他從山間平整寬闊的石路向前慢慢走遠,守園人走在身前。
腳尖碰着山晨的露水,走幾步,他停下來往回望。
他的父親還獨自留在母親的墓前,曲着腿沉重地單膝跪于地面,手指輕輕擦去墓上積塵;
從來堅毅的側臉此刻安寧柔和,目中也終于在只剩一人的時候流露出了哀悸。
葉斯明看着他,放在身邊的手動了動,面上也有些微動容,但最後還是一言未發地回過頭,重新拾起腳步。
腳步在山林裏泛出清響。
爸爸的一生和他的一顆心就綁定在了媽媽身上。
他們有着近乎完美的感情,甚至這份感情在媽媽逝世後也未曾磨滅。
葉斯明看着發白的日光灑在墨綠的松針上,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他一直認為,所謂愛人之間的幸福,應該就是像父母之間曾經那樣甜蜜而親昵的。
但後來他發覺這個認知還是淺薄。
世上哪有那麽輕而易舉的完美感情?
太難了。
即使有那麽完美也逃離不過死生的相隔。
他緩慢走下山路石階。
遠目望去,日光将盛,蒼翠松林在雲霧中搖晃,寒涼的晨風夾雜水露撲在臉上。
但人和人之間的有些際遇還是很奇妙的。
比如說他遇到的一個叫喬小苗的女孩子。
走上平緩的地面,他坐上停在一邊的黑色轎車。
車行下山。
打開車窗,金色的太陽照進來。
想起喬小苗,被山霧氣壓壓得沉重的心才重新舒緩過來。
回想起來,他和喬小苗之間的相遇稀松平常,似乎沒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也不值得特別記憶。
不過是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向來守時的他那一天遲到了而已。
葉斯明總覺得自己記憶力好過了頭,以至于那天早上的事總是歷歷在目。
那天他本不會遲到的。
他有些低燒,被江臨風拉出門,路上各種瑣事拖延,到學校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打鈴時分。
步履匆匆行走着,從旁便跌跌撞撞蹿出來一個穿制服校服的遲到女生,長頭發白皮膚,腳下冒冒失失,看着就要摔倒。
結果還真摔了。
和江臨風撞到一起,整個人重重地磕到地上,她卻一聲都不叫喚只想趕緊爬起來。
他燒得暈暈乎乎,看着卻好笑。
目光一轉,女生藏青的制服裙被摔得往上掀起,蔥白玉潤的大腿撞入眼簾。
腿心是柔軟起伏的綿谷,被安全地包裹在布料裏面,粉色的布料。
發燒的熱量大概蒙住了他的眼。
摔倒的人千千萬,唯獨在頭腦發熱時記住了她那雙腿,和中心的部分。
……他真下流。
晚上做夢,一個白白瘦瘦的女孩子懵懵懂懂落入他的床,被他生硬地困在身下。
早上燒退了,一摸被單裏面,濕的。
無比淡定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也沒理家傭有些詫異的眼神。
反正他自己總結起來就是,腦子燒壞時記住了不該記住的畫面。
所以說人與人之間的際遇吸引還是很奇妙也難以說清的。
他照常上學,眼睛卻學會下意識尋尋覓覓——從此知道了她的班級又知道了她的名字。
只不過粗心大意的喬小苗可不清楚葉斯明這百轉千回的壞心思,她這兩天只為期中考的成績而又高興了一把。
看到公告欄上全年級成績的排名時,她心裏那只小麻雀啊,高興得都快竄到天上去。
排名前進得很快,到了兩百六十八;
再掐指一算總分,距離a大這個目标也更近了一步。
上次在布告板前看月考成績時她碰到**,這次看成績的時候,她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喜歡的柳霏。
柳霏對自己的同學态度好得不行,而目光看喬小苗的時候,卻冷淡得很,淡漠得像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又好像在目光裏微微帶着些敵意。
喬小苗本來想要給柳霏一個禮貌示意的假笑,最後也柳霏的冷淡被憋了回去——誰都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她也不喜歡熱臉貼着冷臀。
很順便地在榜上看一眼柳霏的成績,喬小苗差點笑出聲——
柳霏不知道這次什麽原因發揮失常,竟然考了三百零二名去了!排名比她還要後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裏大笑。
她覺得自己這樣得意忘形的樣子不太好,又一次把臉上快要繃不住的笑容憋了回去。
喬小苗默不出聲只暗爽,卻有其他人替她把想要說的說了出來。
“哇喬小苗,你這次的成績!”學習委員蹭到她身邊,使勁晃着她的袖子,“在我們班上好像都能排到前十五了!”
喬小苗“嘿嘿嘿”:“有嗎?”
“有呀!”
學習委員看了一陣,又驚呼:“柳霏居然考這麽低?考這種低分,那她以前還憑什麽來笑話你?!”
她不自覺地高聲說話,說完才發現自己剛剛說話聲音好像太大,引起了周圍注意。
柳霏氣得臉都白了。
學習委員識相地壓低音量:“……對了小苗,還有上回你幫我送信的事,謝謝了啊。”
喬小苗情緒一起一伏。
她摸摸鼻子:“沒什麽。小事,小事。”
她要把遞情書這件事當成無足輕重的小事,這樣她心裏的不舒服就不會越擴越大,反而可以當作不存在了。
當然喬小苗也沒忘了葉斯明之前跟她提過的,可以主動去找他請教問題這件事。
不過她也沒敢讓自己和葉斯明之間的友好關系表現得太過明顯,畢竟學校裏總還是有些無聊人士,愛捏造一些莫須有的謠言八卦。
她琢磨着葉斯明可能沒有手機,不太方便聯系,于是只在周末放學,人煙稀少的時刻,帶着精挑細選的題目蹲點找他。
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看天問:“要不要去圖書館?禮拜天。現在這樣在路邊講你也聽不懂。”
喬小苗抓了抓臉:“這是又要給我補習?……也,行吧!”
她回答得聽似猶豫,心中卻早就有了明确的答案。
當然是去啊!
回到家,喬小苗為了能讓自己形象好一點,還打電話問愛打扮的趙清霜,想參考下她的意見。
趙清霜:“小苗苗,你不好好學習,要跟誰去約會呀?”
喬小苗:“我是要去學習啦!”
“哦~”趙清霜回得意味深長,“去約會啊。我跟你講,小苗啊,你現在這樣子是不會有男孩子喜歡你的哦。”
“!,?”
“你肯定還沒去表白。你能意識到要打扮自己是很好,不過不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很快就會就會失去他的喲。”
“……他說要等到我考上a大後再說。”喬小苗好像被趙清霜的話忽悠住了。
“啊?他這麽跟你說的?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趙清霜在電話裏猶豫了下。
“什麽事?”
“算了,等到學校跟你說。”趙清霜回。
日夜交替,轉眼到了周日。
喬小苗第二次在這種周日,去到學校無人的圖書館,和葉斯明坐在一起補習。
這一回她為了不受到葉斯明的白眼,終于沒再遲到——踩着時間點進了自習區。
葉斯明當然還是早就到了。
他從一排書架後轉出來。
“喬小苗。”他捧着本書側身倚在書架旁,似乎對她趕時間的行為還是有些不滿,眉頭輕蹙着,“你該有個時間表了。”
“嗯,嗯。”喬小苗邊放東西邊回答,“其實我早就想給自己做時間表,就是一直沒時間去弄。”
她也覺得自己這樣時間觀念混亂地過下去實在不大好,得有個時間表來約束一下自己,但就是一直懶着,沒去好好規劃。
聽到葉斯明反問“沒時間弄?”,她還有些心虛,剛想再給自己辯解兩句,耳旁就聽他又說:
“喬小苗,我問你一件事情。”
喬小苗停下手中翻找書包的動作,擡眼看見他向這邊走來。
“你有沒有想過出國讀書?”他問。
☆、18.未來的選擇
诶?
喬小苗眨眨眼,覺得自己應該沒聽錯。
出……出國?
出國讀書?
她看着葉斯明走到她對面,在桌上放下他手中的書,沉浸在時間表中的腦子沒轉過彎來,只下意識地重複道:“出國……?”
葉斯明也不坐下,一直站立着,手指尖點着手下書本的封皮,有一下沒一下的,似乎在等她回過神來回答他。
喬小苗歪了歪腦袋,慢吞吞答:“……以後賺錢了倒是想去國外玩啦。”她從側面去看他的臉,“在海外讀書就算了……”
他的鼻梁好高诶……
說完,她低下頭顱,正要重新把學習資料全都從包裏拿出來,眼前視線中卻出現了一小片黑影。
“出息呢。”他的聲音在很近的頭頂上傳來。
聽到聲音,她一擡頭,就發現他近在咫尺的俊臉。
葉斯明雙手撐在桌上,隔着小半張桌子向她傾過身來。
她呆了呆,腦袋下意識後仰着向後退,腦中轟隆作響,耳根不自知地燒起來。
“在國外生活要很多錢的。”她一邊把頭後仰着,一邊腳下還向後面退着,“而且考試辦手續申請什麽的很麻煩啊——”
小腿膝彎不小心碰撞到了身後的椅子,椅背輕晃,帶動她腳底擦滑。
話沒說完,打滑的腳底徹底飛離了地面。
“吱——”的凳腳劃過地板的聲音過後,緊接着便是“碰!”的大響,整張椅子被撞倒在地上。
而喬小苗則被帶着,一半摔在椅子上,一半摔在地上。
木椅邊角磕碰在她臂膀,她的腰撞在地板。鈍痛透過皮肉敲擊在骨頭上,疼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疼啊。
好疼!
骨頭肌肉的劇痛在身體上擴散得越來越多,一直蔓延到神經。
葉斯明剛剛沒來得及拉住她,此時快步走到她身邊将她胳膊扶住。
卻不巧正好碰到了她被椅子角磕到的手臂。
喬小苗再次痛得龇牙咧嘴。
“別別別別碰別碰!疼死了。”她受驚似的斜過身子遠離他,口沒遮攔地小聲抱怨。
空落落的手在空中停留片刻,松開的手指蜷了蜷,葉斯明收回手退開半步,最後又還是向前半步,就着原地蹲在了她身邊。
他歪頭看她皺眉的模樣——
細細的眉尖秀氣地蹙在一起,眼角洇着水微微發紅,小巧的鼻子下兩片薄唇微微張開,讓人可以探知她正咬緊了自己牙關忍受疼痛。
他想一直看着她臉上的這幅模樣,但又不忍心她總是疼着。
最後,他還是靠近她了,小心翼翼避開她的傷處扶住她的臂膀腰肢,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溫柔甜軟的觸感在掌心指間彌漫。
“要緊麽?”
“痛啊啊啊,你輕點。”喬小苗的疼痛感明明已經慢慢減輕了,卻依舊在鬼吼鬼叫,好像這樣就能減輕與他近距離接觸的不自在似的。
葉斯明的手擦着她的腰肢慢慢移開她的身體,然後把被她撞倒的椅子也扶起來。
“你怎麽這麽怕痛?”他把椅子重新擺好,走過來。
“都是你。都是你,說什麽要不要去海外念書,害得我……!”喬小苗扁着嘴惡人先告狀。
葉斯明站在桌邊安靜地看她。
然後——
“噗——”他單手撐着桌面,半邊身子斜靠在桌沿,吃吃笑起來。
喬小苗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這麽誇張開懷的樣子,然而卻莫名越看越有氣。
她一手揉着腰,一手輕輕扇了下他的手臂。
“還笑。”
準确捉住她的手腕,他垂眼看着掌中皓腕,既無奈又好笑:“是,都怪我。是我不好。”
微溫的拇指指腹滑過手腕內側的細微觸感,敏感地傳到喬小苗的神經。
她觸電般縮回手,也不去計較剛剛的小別扭,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拖過椅子就坐下:“我、我要學習了!”
“嗯。”葉斯明望了望自己手心,也回了桌對面,重新坐下。
喬小苗翻着練習冊細聲細氣道:“別講出國那些有的沒的了,又不是什麽把錢不當錢的出國班土豪,這時候研究全獎也來不及了。而且你要上a大的吧?a大裏面出去的機會應該挺多——”
說到這裏她又卡殼了。
她忽然想得有些遠——如果葉斯明在大學後又去了國外的話,那她……
只是此時,她的話頭被葉斯明截下來。
他的話音裏還帶着方才殘留的淺淡笑意:“是。”他對她說,“a大裏的機會很多。所以你也要考上a大,這樣未來才能多出更多的選擇。”
喬小苗轉頭一想也對,那她也考上a大就可以了呀。
如此思考着,心中忽然湧上來的不安也慢慢消解釋然了。
“那葉斯明,你要在a大等我啊。”她拔出水筆筆套,說。
葉斯明的笑容淡下去,他動了動唇想說話,擡頭看一眼喬小苗,卻沒回話了。
初冬的日頭偏斜得很快,喬小苗才做完兩套卷子,讓葉斯明給她細細講完幾道大題,天色就沉下來了。
喬小苗的步子輕快,在她心裏,有希望有目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一個比以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葉斯明的步伐一如既往,只是內心卻壓着一句話,他總是在看到喬小苗的側臉後,欲言又止。
“喬小苗。江臨風前幾天,”在走出校門的時候,他終于對喬小苗開口了,說的卻是另一件事,“是不是對你說過什麽?”
“說過什麽……?”喬小苗腳步慢下來,頭腦中開始回憶,“好像……”
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前幾天,她被江臨風攔在廁所水池前,然後他對她說……
那些話還挺難以啓齒的。
她偏過腦袋看葉斯明,覺得這件事有點說不清楚:“嗯,前幾天看到他了。”她斜頭看天,背後說人壞話說得有點小心,“江臨風這人,是不是很煩我啊?還是他天生就這種性格?老是……故意開我玩笑。”
葉斯明斜眼:“他開你玩笑?”
喬小苗點頭:“他和我講……”她皺着眉,還沒說完。
葉斯明像是已經了然般地沒讓她再說下去。
他扭正她的頭,輕輕在她頭上拍了拍:“他沒有惡意的。以後你有什麽想法,和他說清楚就好。”
“哦……噢。”乖巧地點頭。
結果新的周一回到學校上課的時候,趙清霜就拉着喬小苗說開了。
“小苗苗,上回我在電話裏不是還有話要對你說的嘛!”趙清霜紮了個漂亮的斜馬尾,微卷的頭發在腦後一晃一晃。
“嗯,是啊。什麽事搞得這麽神秘非要來學校說?”喬小苗把課本立在課桌上,低頭把臉藏在書後。
趙清霜也把頭藏在書本後面,壓低聲音小聲說:“那個啊,前幾天……”她這時候卻又開始有了點猶豫,“江臨風是不是找你說過話?”
喬小苗微微張了張嘴——不會又是那件事吧?
嘴裏一下子幹澀起來,她抿了抿唇,回:“有碰見過他。出什麽事情了嗎?”總有不太好的預感。
趙清霜開口了,說的果然就是那件事:“他跟你告白了?是不是真的呀?你不是喜歡葉斯明的嘛?”
喬小苗苦着臉不說話。
“哎呀小苗苗,你別不說話,這件事都已經從他一起玩的那幫男生那裏慢慢傳過來啦!”
喬小苗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才能好好澄清這種潑天的狗血誤會。
“他沒告白啊。”她手指翻過眼前課本的一頁書頁,聲音有些低落,“就神經病一樣跟我開玩笑。”
一個也許是随性而起的惡劣玩笑,也不知怎麽的就被曲解成了告……告白?
現在的高中生怎麽一個個都這麽無聊,好好學習不行嗎?
喬小苗郁悶地撇嘴,預感到自己又要為澄清這種破事而勞神。
“玩笑?”趙清霜聽到她的話小小吃了一鯨,聲音不自覺地擡高,“他們不是說你被江臨風壓在洗手間門口,他差點就要親你了嗎?雖然我知道這裏面肯定有誇張了啦……”
………………=__,=。
喬小苗覺得外頭的北風裏,竄過去的寒鴉,號叫得有些紮心。
雖然江臨風那天和她說話時的姿勢,可以用幾年後一個叫“壁咚”的時髦詞來形容,但真實情況——根本就和“被壓”“被親”差了一百八十條街好嗎!!
“沒有啦。”她有氣無力地回趙清霜,“他那個人很無聊的,把我當猴耍一樣問我說要不要和他交——”
“往”字沒說出來,臺上講課的老陳一個粉筆頭砸過來:“喬小苗!趙清霜!”
兩人齊齊縮頭,埋頭老實抄筆記。
喬小苗看着筆尖字跡流淌,忽然就想起來,周日從圖書館回去的時候,葉斯明也問過差不多的話。
她後知後覺地嚼出他那些隐隐約約的話裏,含含糊糊的內在意義了。
他不會,也誤會了什麽吧?
想到這裏,她的筆陡然一停,墨水在紙上印下一團大大的黑漬。
應該,不會吧?
☆、19.傳說中的女主角
喬小苗越想越鑽牛角尖,黑色水筆在筆記本上團出一大團黑圈。
她想起來,不久之前葉斯明還對她說過,如果有什麽想法,直接和江臨風說清楚就好。
葉斯明他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那她,只要直接去找江臨風,把她的想法清楚地說出來,就好了。
對,把她的想法清楚說出來就好了!
想通了,喬小苗終于又提起筆在筆記本上抄板書。
下課了,學生們終于放開聲交談。
此時喬小苗才發現,就連坐在她們後座的肥宅和另一個板寸頭都聽聞了關于她的一些消息。
肥宅都踢着喬小苗的椅背仍舊陰陽怪氣:“聽說樓上那個江大少和你告白了?喬小苗,本事越來越不錯了呀!”
喬小苗給他翻了個白眼:“放屁。”
趙清霜直接開罵:“死胖子少尼瑪造謠!”
找當事人江臨風澄清這件事不能拖。喬小苗整理着下節課的書本心裏琢磨,她得快一點。
江臨風所在的班級同樣在頂層,和葉斯明他們在教學樓同一層的走廊另一邊。
讓她就這樣主動跑上去找他,她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心理壓力,但這事一直拖着她也難受。
趙清霜像是看出她的躊躇,拽着她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讓你一個人面對樓上那幫人我也看不過去。小苗苗,你別怕。”
喬小苗感動得把英語作業都借給趙清霜抄了。
然而兩人摸到江臨風的班級,正撞上他們一群人忙着去其他教室上外教課。
江臨風只潇灑地撇下兩句話:“現在沒空。”他轉着眼珠看遠方,“禮拜六籃球賽,來籃球館。我們好好說清楚。”
于是喬小苗又被頂樓學生的暧昧目光注視着,回了自己教室。
又是籃球賽。記得好像很久之前,江臨風似乎也提過一次,邀請她去看籃球賽。
可她對運動根本就沒什麽興趣。
但是這一次,她不得不去。
為什麽他偏要讓她和籃球過不去?
埋頭題海上上課,很快就到周六。
下午的班級裏,一小半人留在教室自習,一大半人趁着籃球賽偷閑摸魚。
趙清霜陪喬小苗去籃球館。
趕到的時候,籃球賽上半場已經進行了大半。
球館裏烏泱泱來了一大堆男生,熱火朝天地加油說笑,夾雜在人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