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36
有力的手指握在細瘦的手腕上。胳膊用力晃了晃, 甩也甩不開。
煩人。
煩！
“誰給的你自信你就一定能做好？！你會碼代碼嗎你會寫報告嗎你以為你無所不能嗎你不知道隔行如隔山嗎你連疊代都不懂！”
一口氣把攢了整個上午的不安爆發出來。
壓在手腕上的力量松了些。
喬小苗有種感覺, 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數學考了三十九分的下午。
師長失望，同學看戲，前路渺茫, 承載了所有難堪與恥辱的試卷，赤.裸裸袒露在年級第一的面前。
一想到當時的情景，無措和恐慌就卷土重來, 潮水般淹沒她的頭腦。
看也不看房間裏所有人的表情，甩手扭頭就快步走出, 還把正要進來的服務員撞了一下。
內心深處其實不是不在乎挂科這件事。甚至有些太過在乎，而變得有些焦慮害怕。
如果當時抄作業時再用心點就好了；如果這學期開始就跟上講課進度就好了；如果每天把兩小時的游戲時間用來做題就好了。
但是此刻懊悔也沒用。還不如趕緊想想有什麽辦法能搞定那份作業和考試。
人走到半路，斜跨的背包帶又被人拽住了。
回頭一看, 果然又是煩人的葉斯明。
正是大中午人來人往的飯店大堂，喬小苗也不好發做得太過分，只能任由他拉着她的背包帶子，把她帶出大門。
“我送你。”他的腳步朝停車場方向前行。
“我自己能走。”
“你不是急着回去？送你比較快。”
“……”
……
包廂裏的江臨風看着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揮手招來服務生：“結賬。”
“臨風, 剛剛走的那一對是不是在鬧別扭？今晚我們玩要不要叫上他們？”電影學院的女生小心翼翼問。
她這兩天好不容易才從江臨風身邊一群妖精中突圍而出, 得快點穩下地位才行。
“玩毛線。你們學校怎麽這麽輕松, 不考試麽。”
女生掐出一個得體的笑：“平常都認真學了，考試還怕什麽嘛。”
“也對。”他轉眼扯扯嘴角, 笑得有點落寞。
……
停車場。
喬小苗坐上藏青汽車的副駕，關上車門。
葉斯明發動車子，卻遲遲不駛動。
不解地看過去, 他卻解開自己安全帶，斜身過來。
密閉的空間裏，他的氣息鋪天蓋地。
喬小苗不由屏住呼吸。
他手臂伸出，臂彎內側若有似無擦過她的前胸肩骨，然後向後，拉出了她這邊的安全帶，扣住。
“系好。”
哦……哦。
他重新坐直系好安全帶，将車開上路。
空氣沉默，車內的空調冷得喬小苗膝蓋痛，但她也不說話，只扭頭看車窗外。
忽然車窗開了，空調冷氣弱了。
暖風帶着外頭的喧嘩吹進來。
呼吸終于不再壓抑，她将手摸向手機，準備向薅羊毛同學探探消息。
“你回去，把你的問題發給我。如果代碼有問題，我先給你改。”紅燈停下，葉斯明說道，目光直視前方。
喬小苗編輯到一半的信息停下來，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車開，他的側臉映在川流的背景中：“大學作業而已。老師不會太為難學生的。別怕。”
“你都會了？”
“嗯。”
“切。就你最厲害。”一本正經的吹牛皮當她不知道呢？
車開到離宿舍還有段距離就被喬小苗叫停。她可不想再被哪個熟人同學看到。
回寝室拿了書和筆記本，往圖書館走。
結果葉斯明居然又等在宿舍樓下，一直跟着她走。
“葉斯明。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纏人？”
他和她并排走在綠蔭道。
陽光穿過厚重的樹葉照下，他看着斜前方從圍牆裏傾瀉而下的枝繁葉茂，初夏的薔薇爬滿綠葉。
“如果作業考試沒解決好，你會哭的。”他回。
喬小苗嘴唇動了動，忽然說不出話。
……
期末時期的圖書館人滿為患，找了一圈沒有空位，只能掉頭，去社團活動室。
活動室裏也沒有人，平常一個比一個懶散愛玩的人，這個時候全都沒了影。
薅羊毛同學也遲遲沒有回複。
在散亂的桌椅間找座位坐下，拿出書本文具，喬小苗開始從頭學習一整個學期的課程。
葉斯明打開他帶來的筆記本電腦，讓她登陸學校賬號，把那個被教授打回來重做的作業給他。
喬小苗鬼使神差就真的全交給他看了。
“明天早上把改好的給你。”他掃了眼屏幕上亂糟糟的代碼，然後又伸手搶過她的課本。
“這時候看書來不及了，喬小苗。先把題目做一遍，把解題方法背下來。”
他把課本也翻了遍，發現上面重點都劃過，習題也有做過。看向她因焦慮而輕微蹙起的眉心，她還沒有不學無術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做吧。不用急。手機給我。”
被沒收了手機的喬小苗沒辦法摸魚，只有老實複習寫題翻筆記。
空氣安靜，投入進學習思維中倒也沒再察覺外界的環境。
不經意間看一眼身邊的葉斯明，驚訝地發現他正專注地翻着她另一門課的課本——
竟、竟然在從頭學另一門課？！
喬小苗心中五味雜陳，看了兩秒太陽光影裏他越加棱角分明的側臉，然後繼續埋頭看題。
她剛低頭，葉斯明就轉過眼，淺淺地注視了她一會。
天近傍晚的時刻，葉斯明把他寫滿要點的筆記甩給喬小苗。
翻開，她目瞪口呆——他居然真的把一門課學完了！
她還沒開口說話，他就接到電話，被叫走了。
“明天早上八點，記得來這裏拿你那份改好的作業。”他把手機還給她。
手機被他關機了。喬小苗看了看，也沒再開。
晚上做題的時候倒是真的沒再手賤玩手機了。
就這麽一直關機着到了第二天。
心中有根弦繃着，她八點準時到了空蕩的活動室。
等了五分鐘。
破天荒地，葉斯明遲到了。
趕到的時候，他的頭發微有淩亂，衣服雖然依舊穿得一絲不茍，但面色蒼白，眼底青黑一片——跟她從前熬夜打游戲出來的樣子差不多。
“你先看，有問題跟我講。”嗓子也有點啞。
“你沒睡好？”
“……還好。”
打開看修改過後的作業。
這哪裏是修改，簡直是幫她從頭到腳重做了一遍！
整整幾百行代碼整潔幹淨，運行無錯結果完美；報告條理清晰，還照着她的用詞習慣把句子順了順。
看得人心都在發顫。
他怎麽能這麽壞呢？
一聲不響地說走就走。又一聲不響地幫她把所有事都做得這麽完美。
是誠心要她大悲大喜把他刻在心上麽？
吸吸鼻子，“你是不是花錢請人代工了？”
“別人能做得這麽快這麽好？”
不能。
鼻子被刮了一下。
“別發呆了。真那麽感動，那就讓我抱一下。”葉斯明自嘲地笑下，然後把帶來的其它學習資料給她。
喬小苗慢慢點了下頭。
他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接着像怕失去機會，把她用力擁入懷抱。
他力氣實在太大，喬小苗被抱得呼吸難受。
小小掙紮兩下，她終于被松開。
“早知道就不答應了……”她揉揉被他下巴磕疼的額頭，“昨晚你是不是看到很晚？”
“本來不用這麽晚的……”他摸摸鼻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導師項目上出了點問題，一起處理了。”
“哦。那……那你今天好好休息。”
可惜他沒辦法休息。上午還要趕去會議中心發表，下午也依舊在忙。
“複習時把手機關了。”
他走時交代。
喬小苗乖乖照做。
接下來幾天，喬小苗一直在惡補趕進度複習，那份作業也成功交了上去。
葉斯明是真的忙。那些陪在她身邊的有限時間，都是百忙之中抽出來的。
他離開的那一天正好喬小苗在進行考試。
考完江臨風在電話裏跟她吵：“這幾天你到底對阿葉做什麽了？讓他憔悴成那樣！”
喬小苗：“…………”
沉迷學習，日漸憔悴啊。
過完期末就放假了。
萬幸，所有科目都成功pass，有的還得了不錯的分數。
許薇收拾回家行李時笑得假：“居然沒挂科不用等補考重修。臨時抱佛腳還有點用的嘛！”
而那個之前把她作業打下來的教授還親自把她叫去了辦公室，一臉慈祥：“同學，你後交上來的作業，是誰指導你做的呀？別怕，你已經過了我這門課，我就問問！”
“以前一個朋友。”喬小苗想了想，答。
進入六月，暑假緩緩拉開帷幕。
喬小苗沒有從學校回家。
她忽然有了個想法。
頂着盛夏的炎炎日頭，她跑到校外一家旅行社，抓着人服務大姐問：
“去A國Y城來回多少錢？簽證好下麽？”
她的出現讓旅社大姐昏昏欲睡的精神振奮起來：“好下！我們辦簽業內有口碑的！”
噼噼啪啪在計算器上按下一連串數字，最後将上面的數字展示給喬小苗看。
“小姑娘你要跟團啊還是一個人去？一個人比較麻煩還要加錢的哈——”
喬小苗盯着計算器上那五位數的價錢，頭皮有點發麻。
旅社裏冷氣十足的空調吹得她手腳發寒。
“有沒有最便宜的？”她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