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導盲犬——我的

王晨曦和父母提出來自己要學音樂, 和要一條導盲犬的那個晚上, 誰都沒有繼續說什麽。

最後的最後,是媽媽說了一句,‘很晚了,你先睡吧。’

然後王晨曦就不由分說的被趕回了自己的房間, 可那時候,她們才剛吃完飯——還沒過八點呢。

原本緊密的家庭, 現在脆弱的像已經出現了裂縫的雞蛋殼,只需要施加一點點壓力, 下一刻,就徹底崩壞。

王晨曦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她睡不着, 以前上學的時候,不過夜裏十二點是不會休息的。

而王晨曦在這兒輾轉反側,王晨曦的媽媽也哭了整整一夜。

哭自己, 還需要自己的女兒反過來安慰他們, 自己去找未來能謀生的手段——父母本該為兒女撐開一道遮風擋雨的傘的, 可他們這些日子做了什麽啊!

從拿到診斷書這些天都沒有睡好的晚上,在這個同樣是一夜未眠的夜裏改變了什麽。

王晨曦的父親, 王海華開始打聽起來導盲犬的購買和申請,王晨曦的母親,張婉玲開始找盲人能工作的方式。

分工明确,但最快的卻不是張婉玲的學習音樂的老師,而是王海華找到的導盲犬購買。

不找資料不知道, 一找才吓一跳。國內的注冊的導盲犬加起來還不到一百條。可在抽樣統計推算下,國內至少要有500多萬盲人,這個數字,只多不少。

這些盲人,有些在乞讨,有些在算命,有些在按摩店,有些在鄉下農村的家裏,是家人的拖累。只有在大城市裏的一少部分,能夠成為一名調音師。

只有經濟水平足夠,人們才會發展藝術。而作為需要時間和天賦的音樂,才能成為中層,普通家庭的興趣愛好。

而大城市裏,也不可能只有王晨曦一個盲人。

也就是說,沒有公益性質的導盲犬申請。卻有私人性質的培養,當然,價格不菲。

這也是和近幾年興起的寵物市場有關系,經濟發展帶來的家人分居兩地。兒女不能在父母身邊孝順,又或者獨居的單身男女,總會有一些想養個寵物解悶的。而現在養寵物,也不是以前那樣栓個鏈子喂點剩飯剩菜,存看門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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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寵物,已經成了人們情感的寄托。它們被主人叫做‘毛孩’,當成孩子一樣教導。

簡單的,是基本的起卧如廁,盡量不破壞家具。難一點兒的,跳舞都能給教會喽。

當然,不是每個養寵物的主人都能訓練好自己的寵物。所以自然興起了一些寵物培訓機構。

劉哥的機構就是這樣的一個寵物培訓機構,不過他還兼顧一些其它的業務,比如導盲犬的訓練。

導盲犬的市場看似廣闊,實則少的可憐。很多盲人自己活着都難的很,更不要提能買一只能幫助自己十年,甚至不到十年的導盲犬了。

而且,除了導盲犬的價格昂貴。培養的淘汰率和時間也是一個不小的損耗和投入。

一年,劉哥也就基本上能培養并出售十只左右的導盲犬。

如果說這個數字感覺不深——他手底下七個主任級別的寵物老師。初級寵物班只需要一個月,一口氣二三十個狗狗,基本的起卧行等等口令完全沒有問題。

而培養一只導盲犬,需要一年的時間。

所以劉哥一年能培養出十個左右的導盲犬,這個數字已經足夠驚人了,要知道,數萬的價格,和耗費一年的時間等待。對很多盲人來說,這是一個天價。

畢竟劉哥從來都是等到十個定标之後,才開始購買犬類。

不然他也賠。

最低百分之四十的淘汰率在那裏擺着呢!

他這兒也耗費着狗糧人工還有時間呢!

也只有像王晨曦這種父母沒有放棄的,且家裏還有一定存款的存在,能舍得給孩子買一只私人訓練的導盲犬。

盲人生活不易,後天失明極為殘忍,女性盲人工作更為不易。

王晨曦三項全占。

這讓劉哥都不由得對她投向了同情的目光。

王晨曦沒有在意。

最近這種眼神,她在過來的親戚眼裏看的多了。

她沒有在意劉哥的目光,而是緊緊的盯着跑動中的安樂。

那只活潑的,奔跑在草地上的幼年拉布拉多。

‘我真殘忍。’

這般想着,一股熟悉的眩暈傳來,王晨曦手不由得輕輕扶上身前的鐵絲網,等待這種好像是因為突然從板凳又或者是地上起來,導致的眼前一黑趕緊過去。

雖然她清楚這并不是。

身後,王晨曦的父母王海華,和張婉玲在與劉哥低聲商量着什麽。

身前,王晨曦慢慢蹲下身體,隔着鐵絲網,看着跑過來的拉布拉多幼犬。

安樂其實很早就聞到了陌生的氣味——她還能區分出來大概距離自己多遠,是從哪幾個物體上散發過來的。

不過一開始安樂的确沒有往人身上想,這一段時間除了那兩個輪流值班的飼養員,這犬舍基本上沒人來過。

直到再嗅兩下,分辨出來其中兩道是飼養員的味道。安樂這才想起來,她這都快一個星期沒喝奶了,是不是要被買走的節奏?

這時候安樂那顆奔(玩)放(瘋)的心,現在才稍稍收回來一部分。她丢下球,順着氣味往他們這群人的方向,跑了過來。

至于為什麽不用眼睛——

擡頭周圍一堆草,看不到人影。

今天安樂也是持續心塞呢。

比如身高堪憂,又或者現在,這種眼睛沒鼻子好用的日常。

四只小短腿雖然短了點兒,但是跑起來還是挺快的。更何況這片草場也不大。

也就是個一百多平,被鐵絲網隔開的院子。

小短腿很快跑到了鐵絲網前,拉布拉多犬敏銳的聽力,讓安樂無疑清楚的聽到了王海華和劉哥商量的事情。

‘導盲犬。’

導盲犬?!

安樂先是有些不敢相信,緊接着又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猶豫。

事實上,安樂對犬類能夠負責的工作知道的也就那麽幾種。警犬軍犬,緝毒犬,搜救犬,導盲犬。前者享有公職,待遇不差。就是職業危險性挺高的,後者導盲犬……

安樂還真不知道是什麽個情況。

簡單的幾個标簽,也不過是訓練難,淘汰率高,稀缺。

但現在仔細想想,導盲犬的工作肯定是不容易的。

就算是安樂不知道導盲犬怎麽工作,思索一下盲人日常出行需要什麽,不就可以推演出導盲犬的部分工作了?

問安樂自己,一輩子吃喝睡,她是有點兒不願意的。但是作為一只犬,她肯定是沒有其它的選擇的。

但是擔當一個盲人的導盲犬……天知道自己又會不會被拿來出氣?

國內啊。

這個狗肉都能在鍋裏滾一滾的地方,真是讓安樂擔心會有狗販子瞄上自己。

啊——

不管了。

想那麽多有什麽用,一開始又沒被餓死。天知道下輩子會到什麽世界。真來個一輩子的原始森林求生,說不定還比不上這輩子做狗呢!

腦海中各種念頭滾過,越來越靠近鐵絲網。安樂擡起來自己的大腦袋,看向這個蹲下來低視她的小姑涼。

安樂是會中醫的,但是她肯定不是扁鵲。同樣也做不到在黑白照片的世界中,判斷出這個小姑娘要失明的節奏。

但是眼睛看不到,耳朵還是可以聽的到的,其他人也是能看的到的,大腦也是還能思考的。

劉哥這個男人身上有其它狗子的味道,腿上還有狗毛,正常情況下可以說是一個養寵物的普通人,但是出現在這個地方,就能夠肯定是做和寵物打交道的工作。

和寵物打交道寵物醫生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問題是劉哥的話中,提到了寵物訓練,所以劉哥更大的可能,應該是做寵物培訓的工作。

這個安樂還是知道的,畢竟還有馬戲這種古老的存在。現在發展成寵物培訓,也不是什麽稀奇的。

而這個小姑娘的年紀,應該是在上學。她手上還有書寫導致的變形和薄繭子。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過來買寵物的,就算是要,也應該去寵物店。氣味上,小姑娘和身後的女人和那個叫做劉哥身邊的男人極為融合。

所以肯定是一家人。

一家人帶着女兒,和一個大概是訓練寵物的人出現在狗舍,還提到了導盲犬……

安樂要是還判斷不出來,她就可以找個繩子上吊自殺了。

不過就算是安樂判斷出來了,她也是‘一切都是随緣的佛系’态度,也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被選中。抖了抖耳朵,安樂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個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身上的味道挺好聞的。

咳。

鼻子用多了,都成習慣了。

繼續向前,安樂和鐵絲網的距離已經到了再靠近一個巴掌,就能貼在上面,她才停了下來。

而這時候,已經恢複過來的王晨曦,對這只跑過來的拉布拉多幼犬,心裏面突然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情緒。

她伸手,手指從鐵絲網中透過。

安樂靜靜的往着王晨曦的動作,曾經為人的安樂,很清楚這個動作代表的意味。

但是安樂判斷不出來她究竟是善是惡。

十幾歲孩子的殘忍,十幾歲孩子的善良。

安樂習慣性的嗅了兩下,仿佛受到驚吓一樣。往後退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她擡頭,看向這個小姑娘的眼睛。

一雙獸瞳清澈透明,懵懂無知。

一雙眸子帶着幾分期許,扶在上方的手掌卻已然被握緊的鐵絲,勒的泛紅。

算了。

不過十年而已。

導盲犬還絕育呢。

安樂拿着這個借口安慰着自己,向前,慢慢嗅上了對方的手指。

濕潤氣息噴灑在手指的感覺,讓王晨曦咬了咬牙。

她把另一只手從鐵絲網最下方伸了進去,放在地上。任由潔白的手背貼近泥土。

“嘿,乖狗狗——”

王晨曦低低的聲音帶着幾分期許。

“踩上來啊——”

安樂沒有遲疑,将自己沾滿泥土的右前爪放了上去。

王晨曦很輕,很緩的收緊自己的手,直至拉住安樂。

她回頭,興奮的對着自己的父母喊到:

“我找到我以後的導盲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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