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更新時間:2017-05-01 20:00:06 字數:4245
徐琇瑩卻沒有急着給他答案,而是直起身子,慢條斯理地道:“我能不能問王爺一件事?”
“你說。”
“如果太醫診脈後得出我不孕,王爺準備如何?”
韓瑾瑞嘆了口氣,看着她笑道:“若是這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選了你,我就什麽都認了。若不是我們身體的原因,那就順其自然。若是,就想法子治。真治不好,那就只好認了。”
“是嗎?”徐琇瑩高高挑起眉,“難道說王爺不想着納幾個侍妾好給坷王府開枝散葉嗎?”
韓瑾瑞擁住她,伸手捏捏她的小臉,搖頭道:“我只想要阿歡給我生的孩子,若不是阿歡生的,便沒有意義,我不會為了那所謂的子嗣卻把阿歡弄丢的。”
她是他好不容易才等回來的,原本他甚至已準備孤獨度過這一生,幸好上天垂憐他,将她送了回來。
徐琇瑩眼中不自覺帶了笑,“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自然。”
“好吧,你希望太醫替我把脈,那就讓他把一把吧。”
韓瑾瑞在她的嘴角親了一口,才半含着戲谑地問她,“剛才身子那麽僵,是想到哪裏去了?”
徐琇瑩原本提了半天高的心,現在已經落到了肚子裏,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想用武力鎮壓你來着。”
韓瑾瑞聽了為之失笑,“這個可行嗎?”
她嘟嘟嘴,皺眉道:“這個啊,只能說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鎮壓了你之後,我其實也怪沒意思的,日子估計會過不下去,最後只能一拍兩散,各自安好了。”
韓瑾瑞猛地摟緊她。她竟然想一拍兩散,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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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琇瑩安撫地拍拍他,“只是想一想。能挽救的話,我還是不會放棄的。”但女人的心是禁不起傷害的,傷得厲害了,可能一輩子都恢複不了。
“別離開我,阿歡,別想離開我……”
她聽着他狀似呢喃般的低語,漸漸覺得他似乎抱得越來越用力,忍不住痛呼出聲,“韓瑾瑞,你抱太緊了,弄疼我了。”
韓瑾瑞大夢初醒般松手,帶了些抱歉地道:“對不起,阿歡。”
“沒事,你別亂想,只要你不負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韓瑾瑞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保證似的道:“我自然不會負你。”不會給你機會離開的,絕對!
“好了,去叫太醫過來吧。”她推推他,讓他去叫人。
張太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太醫,現在基本上成了珂王府的專屬大夫,跟他一樣的還有一個姓趙的太醫,這次出門也一并跟了出來。
不過,兩位太醫各自專精的點不同,這位張太醫更偏重于婦科。
徐琇瑩半坐在榻上,伸出右腕擱在小幾上。韓瑾瑞就坐在她身邊。
張太醫在杌子上坐下,伸指探脈。
他仔仔細細地探了脈,時間用的并不太久,然後恭恭敬敬地對二人道:“王妃身體無礙。”
韓瑾瑞點了下頭,“你下去吧。”
張太醫便依禮告退。
徐琇瑩伸手遮口打了個呵欠,又伸手在腰上捶了捶。
韓瑾瑞将頭擱在她肩上,道:“我們都沒有問題,看來是時候還不到。”
“這種事,順其自然的好。”
“是我一時心急了。”他總覺得他們夫妻那麽般恩愛,合該早有子嗣,卻不想是自己一時鑽牛角尖,險些還生出些別的事來。
幸好,阿歡心裏有什麽總還是願意跟他講的,否則的話……
徐琇瑩卻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道:“再走幾日,離我師門就不遠了,到時候你陪我回去看看吧。”
韓瑾瑞精神一振,“好。”終于肯帶他回去見娘家人了嗎,真好!
半個月後,在一個樹木蔥郁的山腳下,時隔一年,韓瑾瑞又看到了楊清逸。
楊清逸是專程下山來接人的。
“大師兄。”見到他,徐琇瑩十分高興。
她原本想飛奔過去的動作,卻生生中斷在韓瑾瑞的手中。
他用力拉住了妻子,皮笑肉不笑地沖着楊清逸道:“一別經年,楊兄別來無恙?”
“我自然好得很。”
韓瑾瑞低頭看着懷裏的妻子,“你幾時通知他的?”為什麽他不知道?
徐琇瑩并不覺得這有什麽,泰然自若回道:“我用我師門特有的傳訊手法通知的啊。”他皺了皺眉頭,卻知此事不能深究,只能強自按下心頭的惱火。
徐琇瑩向他解釋過後,注意力就全部轉移到自家大師兄身上,興沖沖地問道:“大師兄,大家都在嗎?”楊清逸攤開雙手,聳肩,“怎麽可能,你還不知道你三師兄,能碰到他在山裏的機會少之又少。”
“就只有三師兄不在嗎?”
楊清逸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實上,你二師姊也不在山裏。”
打量了下他的身後,徐琇瑩滿是狐疑地瞅着他,不是很肯定地道:“你不要告訴我師嫂被你弄丢了吧。”
“咳。”楊清逸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他早該知道自家小師妹時常語出驚人,“你這丫頭從哪裏得出這個詭異的結論?”
徐琇瑩一本正經地道:“如果師嫂在的話,她應該會跟你一道來接我,我們感情那麽好。”楊清逸手在唇邊遮了遮,道:“你師嫂現在情況不允許,不方便來接你。”
徐琇瑩一臉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福至心靈地想到了一件事,脫口道:“難道師嫂懷孕了?”楊清逸點點頭,忍不住稱贊道:“我家小師妹就是聰明。”
“這有什麽可誇的,左右就那麽幾種情況,瞧大師兄這副暗含喜色的模樣,很容易就能猜出來。”
聞言,楊清逸忍不住調侃了一下小師妹,道:“倒是小師妹你啊,成親也快一年了,怎麽肚子還是這麽扁?”
韓瑾瑞臉色一沉。
徐琇瑩柳眉一豎,惱道:“你還有臉說我,你跟師嫂成親都快六年了,不是今年才有。”
韓瑾瑞嘴邊帶了笑。
楊清逸伸手揉眉心,被揭老底了,不開心。
“走吧,進山。”話到這裏頓了一下,楊清逸看了某親王一眼,“規矩跟他說過了吧?”
徐琇瑩點了下頭,“說過了。”
其實,楊清逸在山腳只看到他們夫妻兩個人的時候也猜到了,不過,他照例得問一句。韓瑾瑞并沒有覺得受到為難,江湖上本就多的是奇人怪人,規矩古怪些實不為怪。
他既然随妻子前來,原就該遵守她師門的規矩。
只不過,等他們進入山林後半個時辰,韓瑾瑞便知道即使有人跟了來,沒有人帶路,只怕也走不到目的地。在這連綿起伏的山林中,不只有一座幻陣,有時甚至是陣中陣。
當到達時,他眼前為之開闊明亮。
一大片明淨的湖泊靜靜地呈現在眼前,湖畔曲徑通幽,頗有江南韻味。甚至還在小橋盡頭搭了座簡單的竹亭,亭中擺了竹桌竹椅。
小橋的另一頭連接的是一條三人寬的青石小路,一直蜿蜒向前。
順着青石小路走去,最後便到了坐落在半山坡一處隐蔽性很好卻又采光極好的山莊。
那是一座由原木和山竹搭建而成的山莊,粗犷中又透着精致感。
最讓韓瑾瑞震驚的是,山莊匾額上蒼勁有力的“天機”兩個字,就算他高居廟堂之上,對于江湖上傳聞已久的“天機山莊”也是有所耳聞。
傳聞中,天機山莊隐身世外,極少涉足江湖,但天機山莊的弟子無一不是江湖奇才。韓瑾瑞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
奇才?
阿歡擅長什麽?
彷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楊清逸笑道:“江湖傳言,不足為信。”
徐琇瑩只是笑了笑,并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麽。
緊接着,他們進入山莊,很快便在山莊大廳內看到了一個中年文士、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以及一名美若天仙的少婦。
韓瑾瑞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下,如果那中年文士和中年美婦是阿歡的師父師娘的話,确實是太過年輕了些。在他的驚訝之中,徐琇瑩腳步輕快地跑前兩步,沖着坐在主位的師父師娘行了大禮,“阿瑩給師父師娘請安,師父師娘安好。”
中年文士于岩鶴捋了捋颔下三绺青須,點頭微笑,“阿瑩快起來。”
韓瑾瑞跟在後面也行了大禮。
于岩鶴嘴角的笑容擴大,依舊是不疾不徐地道:“珂王爺大駕光臨,蓬蔽生輝啊。”
“不敢當師父此言,在下今日前來,身分只是阿歡的丈夫。”
于岩鶴點頭,“好。”
中年美婦孫淼水微微一笑,出聲道:“按照出嫁女回門住對月的習慣,你們便在莊裏住上一個月好了。”
徐琇瑩自然不肯,“難道我如今便只能住對月了嗎?師父師娘是不待見阿瑩了嗎?”
孫淼水絲毫不為小徒弟的撒嬌所動,仍淡然道:“即使我們肯留你久住,只怕你的身分也不能和外界斷了消息太久。”
徐琇瑩忍不住撇嘴,真是一點兒幻想都不留給她。韓瑾瑞伸手握握妻子的手,給她無言的安撫。
于岩鶴揮了下手,道:“阿瑩,帶你丈夫四下走走吧,無須拘束。”
“知道了,師父。”
然後,廳裏的幾人便起身各自散開。
韓瑾瑞忍不住搖了搖頭,倒真是江湖異人的作風。
“阿歡,不領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
徐琇瑩從目送師父師娘中回神,笑了笑,拉着他去自己的院子。那是一處幽靜的院子,院中青竹挺拔,窗前花圃月季盛開。
院中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
推開虛掩的房門,室內一片潔淨。
博古架隔開了三個天地,就如同她幼時的閨房,只是擺設之物不再那般奢華貴重。
撲面而來的就是妻子熟悉的味道,整潔素雅的內室,牆上斜挂一架七弦琴,一柄烏鞘長劍。
韓瑾瑞忍不住伸手在那架琴弦上摸了摸,現在他知道了,就算曾有過飄零之苦,但阿歡終究再次有了親人的照顧。
他回頭去看,卻發現妻子并沒有跟他一道進屋,他搖了搖頭,轉身出屋尋她。清幽的院落中,徐琇瑩靜靜地坐在石桌旁,臉上神情恍惚,似回憶,似傷感……
“阿歡。”
徐琇瑩聞聲望去,不自覺地已是臉含笑意。
那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迎着陽光緩步向她走來,她知道,他會陪着自己輩子,無論她身處何地……
番外篇
更新時間:2017-05-01 20:00:06 字數:2199
“世子,瑩璧姑娘來了。”
聽到侍衛回話的清冷少年眉頭一挑,目光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婦人身上掃過,淡聲道:“請她過來。”
“世子?”侍衛滿是遲疑地擡頭,想确認一下是否是自己聽錯了。
“沒聽懂?”
“屬下這就去。”侍衛低頭應下,後背已冒出汗,急急退下。
那趴在血泊中的婦人凄厲地嘶聲道:“你會有報應的!哈哈,你不是最疼瑩姑娘嗎?讓她看到這樣的你,你會徹底失去她的,你這個惡魔……”
徐琇瑩就在那婦人癫狂笑聲中一腳邁進了屋子。韓瑾瑞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她小小的身影上。
她似被吓了一跳,小臉在瞬間刷白,目光下意識地往他這個方向看來,他冷淡地對上她的視線。
徐琇瑩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又看了那地上的婦人一眼,“瑞哥哥。”然後她便目不斜視地朝他走過去。韓瑾瑞的目光不自覺地有了些溫度。
“瑩姑娘,瑩姑娘……”那婦人以詭異扭曲的姿勢在地上蠕動着,“他是惡魔,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韓瑾瑞直盯着小女孩的眼睛。
徐琇瑩微微蹙着眉頭,看着他問:“瑞哥哥,這是怎麽回事?”
他勾了下嘴角,表情卻沒有任何溫度,“一個背主的奴才罷了。”
聽他這樣講,徐琇瑩便沒有再問。
韓瑾瑞伸手将她抱進懷裏,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與他一道坐在屋子主位的椅子上看着那婦人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消逝……
徐琇瑩眼睑微垂,盯着自己飽滿圓潤的指甲,心裏一時有了不少的猜測。
那婦人終于死去,韓瑾瑞眉頭不曾動一下,道:“拖到亂葬崗曝屍。”
“是。”
吩咐完侍衛,韓瑾瑞便直接抱着懷裏的小姑娘起身,往外走去,慢慢向着王府的梅林而去。
徐琇瑩不敢在這個時候多嘴,只是乖乖地待在他懷裏,有些無聊地拽着自己腰間挂着的香囊上墜的流蘇。
“阿歡,你怕不怕?”
“嗄?”她一回神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梅林。
韓瑾瑞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指,“出什麽神?”
她伸手摸摸被彈的地方,嘟着嘴,“怕什麽?剛才瑞哥哥不是在處置背主的奴才,關我什麽事?”
“你相信?”
徐琇瑩不懂,“為什麽不信?”
“你不覺得我殘忍?”連他父王都說他行事作風陰狠毒辣,不像他早逝的母妃,因此不想見他。
徐琇瑩一臉不解,“難道處置背主的奴才就是殘忍嗎?那天下殘忍的人不是多了去?”她阿娘也處置過這樣的奴才,可她阿娘才不殘忍呢!
阿爹也杖殺過營中的士兵,可那是因為士兵違抗了軍令,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那也不是殘忍啊!在徐琇瑩小小的腦袋裏,有一些想不明白。
“阿歡——”
“嗯?”
韓瑾瑞将頭埋在她纖細的頸窩處,半晌沒有說話。
徐琇瑩一臉迷惘,可又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她總覺得這個時候的瑞哥哥有些難過,雖然她并不知道他在難過什麽。
她很認真地想着,又覺得自己想不太明白,畢竟她才五歲,想不明白好像也是正常的,她忍不住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覺得自己的肩膀似乎有點濕,她狐疑地擡頭看天。奇怪,沒下雨啊!小姑娘左右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臉的難以置信。
難道……難道是瑞哥哥在哭?不會吧!如果瑞哥哥在哭的話,她要怎麽辦?
徐琇瑩認真想了想,然後無奈地撇撇嘴,伸手抱住他,小手輕輕地拍撫在他的背上。
韓瑾瑞的身子僵了下,然後便抱緊了懷裏的小小身子,人人都怕他,連父王都厭惡他,只有懷裏這個小小的人兒從第一次見到他就不怕他周身的寒氣,固執地窩在他身邊,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話。
三歲的阿歡将她的糖糕分給他,完全無視他的嫌棄,一再催促他嘗一嘗,說他們府裏的廚娘做得很好吃。最後,他好像也沒吃那塊糖糕,卻把那東西拿回了王府。
再後來,慢慢地兩個人熟悉了,她就跟個小話痨似的,把她又吃到什麽好吃的、侯府的花園裏的哪朵花開了,什麽瑣碎的東西東一榔頭西一棒地講給他聽。
他的生活裏不知不覺便多了這麽一個軟軟白白的小人兒。
他待她總是不同,可今天他卻突然想看看見到他另外一面的她會是什麽模樣,他害怕會見到如父王那樣厭惡嫌棄的目光。
如果她也那樣懼怕他,害怕得掉頭就走,那麽他應該……會很生氣和失望吧。幸好,她并沒有吓得轉身跑掉。
現在這個小人兒正笨拙地試圖安慰他,而他竟然奇異地被她安撫了。
“阿歡。”
“嗯?”
“你別怕我好不好?”
“我不怕瑞哥哥啊!我怕你的話,就不會跟你說話了。”徐琇瑩很自然地回道。她也很挑人的,不喜歡的人,才不會跟他們多說話呢!
韓瑾瑞不禁笑了起來。
是呀,如果怕他的話,當初她就不會走到自己跟前,仰着一張白玉一樣的小臉問他“大哥哥,你不開心嗎?那要不要吃塊糖糕?很甜的喔”。
那一年,定遠侯府花園的紫荊花開得很燦爛,懷裏的小人兒就像花間的精靈一樣冒出來,竄進他的眼裏,自此駐進他的心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