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風雲止,命不久(終)
見過林雪雲以後,林清遠還是每天照常去上職,只是不再開口說話,臉色也很難看,像是得了什麽病似的。姚清竹更像是一個傻子了,每天傻樂着,一會兒找這個人,一會兒找那個人。
帝都又出現了新的談資,闫家的公子闫文秉娶妻了,聽說一家小戶人家的女孩子,性格很好。闫老爺子是通過姻緣閣的介紹找到認得。據說很滿意,第一次見面就拍板了,然後把自己兒子騙回來成親了。只不過聽說闫公子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妻子,照樣的眠花宿柳。
誰都不知道,帝都還是和往常一樣繁華熱鬧。可是宮裏的情形卻完全變了個樣子。皇帝突然病危,不知情況,且無太子,北狄王在京虎視眈眈。林清遠甚至都懷疑北狄王進京的目的就是弄死皇帝以抱當年之仇。
林清遠被秘密地送進宮中,不過不是去見皇帝,而是去了賢妃的偏殿。
“殿下。”林清遠站在那裏,不卑不亢。
成王一時之間多少有些感慨。這個女人,懷着滿腔的恨意進入林家,接近自己,輔佐自己。她年紀不大,卻手段毒辣。如果不是他自己親手查證出來,他根本就不會相信,這個女人給他的父皇下毒,甚至準備殺了北狄王,讓那個在北狄的假王取而代之。
曾經他以為,這個女人會是他登上大統的最好謀臣,可是一次又一次的事實告訴他,這個女人從來不會被任何人掌控。他的父親以為十多年的照拂能夠說服她,可惜現在正躺在寝宮裏,生死不明。北狄王以為親身父親這個身份,可以讓她高看自己一眼,卻沒有想到遭了暗殺躲在驿站裏養病。
如果不是因為林清婉的話,他恐怕也難逃這個女人的毒手。
“我知道殿下在想什麽。我選擇你,不是因為你娶了清婉。如果沒有才能,即便是清婉的夫君,我最多只會保他性命無憂而已。”林清遠冷淡地說,“我能讓你查到真相,也能讓這些所謂的真相消失在陰影裏。”
成王站在那裏,确實,他所有的消息都來自于闫文秉,他也才知道原來他的好友是那個組織的人,林清遠的手下。只不過,闫文秉恐怕一直都不知道林清遠的真實身份吧。
“清遠,你是紫瞳還是赤瞳?”想了許久,成王最後還是決定問出這個問題。木家和北狄王室的子嗣到底繼承了誰的能力。
“殿下,我若是繼承了赤瞳,就不會有當年木氏的滅門之禍了。”林清遠沒有直接回答成王,而是選擇了另外一個方式,“當年我的姥姥想殺了我,因為身為木氏一族的掌權人她絕對不能夠容忍一個孽種出生。後來,那個女人用她的死來換我的獲得機會。确實,我活下了。代價便是這十六年來不間斷地服用天鵝吻草。天鵝吻之毒進入我的體內,滲進我的五髒六腑。它掩藏了我的瞳色,同時奪走了我的壽命。這一生,我若能夠安康活到二十歲便算作長壽了。”
“清竹中的毒是黑仙子。黑仙子能夠在悄無聲息中奪走一個人的一切,包括記憶、人性,最後淪為一個只知殺戮的蠻獸。”林清遠淡淡地說,“天鵝吻草,木族裏只有我姥姥有種,但是自從她死以後,世上再無人能夠種出天鵝吻草。我救不了清遠,因為姥姥把她所有的天鵝吻草全都變成只有我才能服用的藥丸。除了無妄,他那裏有風幹的天鵝吻草。所以在我姥姥死後,我和清遠一起去見了無妄。”
“我父皇中的毒是黑仙子?”成王問道。
林清遠淡淡一笑:“你很聰明,一下就猜出了真相。皇帝中的毒是黑仙子沒錯,而這世間你再也找不出一株天鵝吻草。我想讓他們死,怎麽會給你機會救他們呢?”
“你的黑仙子是從哪裏來的?”成王問。黑仙子與天鵝吻相伴而生,沒有天鵝吻,怎麽會有黑仙子。
“那,你要去問你的好父皇了。”林清遠笑着說,“我能有這黑仙子,還多虧了他。畢竟他當年可是準備了太多的黑仙子了。約莫是從姥姥那裏拿來的吧。”最後一句話輕得幾不可聞,可是成王聽見了,還察覺到話中濃濃的恨意。她真的很恨皇帝啊。
“他快要死了,你不見他麽?”成王問。他也沒說究竟是哪一個人。
“不了,沒有意義了。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能留給無用的人。”林清遠走了,通過賢妃宮殿裏的那條密道離開了皇宮,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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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快兩個月了,終于寫好了這一章。
實際上這一章應該可以算作結局了。
不過還沒有完結,還有尾聲,還有番外。
昨天考完試,所以今天碼字,趁我還能記得起來這件事情。
☆、尾聲
林清遠走了,姚清竹也走了。
兩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問起姚夫人,姚夫人也只搖搖頭說不知道。問木氏,木氏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她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
後來,不再去談她,也不再去想她,好像這個人就不存在一樣。可事實上,每個人都知道,那個女人就像一個烙印,烙在每個人的心上,除不掉,不能碰。
“姚清竹回來了。”成王,不,應該說是皇帝對着那個正在做刺繡的女子說。自從林清遠夫婦離開以後,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就大不如從前了。這個女子也變得能夠靜下心來做刺繡了。
聽到男人的話,女子的手一頓,然後又繼續低頭刺繡:“是嗎?那我姐姐呢?”
“不知道。清竹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沒有見到你姐姐。”皇帝淡淡地說。
“嗯。我知道了。”女子放下針,輕聲地說,“我想見見姚清竹。”
“好,我替你去安排。”皇帝轉身離開。
女子坐在繡架前面,愣愣地,他們兩個人已經多久沒有說說笑笑了呢?不知不覺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也不是刻意,沒有別人的插足,好像一切都很自然,可是卻又哪裏奇怪。
兩天以後,女子坐着一駕毫不起眼的馬車去了一處地方。同去的還有皇帝。女子看到他的時候挺驚訝的,不過什麽話都沒有說。
“到了。”馬車停下來以後,男人扶着女人下了馬車,剛轉身就看見闊別多日的姚清竹站在門口,微笑着,似乎是在等他們。
不等他們開口,姚清竹就已經開口說話:“你們是來見清遠的吧。走吧,我帶你們去見她。”
兩個人跟在姚清竹的身後,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進到一間亮堂的屋子裏。屋子裏有張床,床上躺着一個人,正在休息。好像是聽到了動靜,眼皮動了動,最後睜開了眼睛。
“是清婉吧。”床上的人開口說話,“好久不見你了,生活過得好不好呀?”
“姐姐。”女子走上前,卻看見床上的人頭發雪白,墨色的雙瞳變成了妖冶的紫色,臉上挂着笑容,給人一種很虛弱的感覺,像是随時都會離開似的。
“清婉變了呢。以前很活潑的,現在沉靜得一點都不像你原來的樣子了。如果是心甘情願的,我也不能說你什麽。只不過你要記得,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勉強自己。勉強來的東西,都不是屬于你的。記住了麽?”林清遠笑着說。
“知道了。”林清婉點頭。她的姐姐,向來是最了解她的。便只單單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不正常。
“殿下,你過來。”林清遠擡頭,想伸手召那個早已登基稱帝的男人過來。
“林大人。”男人走過來,卻并不靠近。
“我不知道,你和清婉發生了什麽。但是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清婉的承諾還算數嗎?”林清遠問。
“我從來沒有想過背棄我自己許下的承諾。”男人搖了搖頭,堅定地說。
“如此便好。”林清婉感慨一般地說。有些累地倒回了床上。站在邊上看着的姚清竹見到林清遠這個模樣便知道該送客了。
“陛下,娘娘,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若是二位離宮時間久了,怕會讓人生疑。”姚清竹站在一邊出聲提醒。
“走吧。”林清婉擦了擦眼淚,轉身離開。男人跟在女人的身後離開。
“還要再見別的人嗎?”姚清竹走過去,半抱着林清遠,溫柔地問。
“不用了。剩下來的人都沒有見面的必要。和你待着,便足夠了。”林清遠輕聲地說。
“你總是這樣固執地叫人頭痛。”姚清竹寵溺地說。
“因為你一直在啊。”林清遠笑着說。因為有你,所以我從不曾畏懼死亡。
後來,在某一天,一個男人,一座墳出現在一位女子的眼前。看見碑上的字樣,女子有些難以置信,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喃喃的,無法相信。如果不是因為宮裏的變動,她怎麽會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明明,明明之前還是好好的啊。
女人走過去,摸了摸墓碑,問:“她走了有多久了?”
“三天前。她讓我轉告你,從今以後你要忘記關于林清遠這個人的一切。”男人站在一邊,表情柔和地注視着墓碑,仿佛在看他的愛人。
“忘記,呵呵呵。”女子笑了,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卻不自知,“她從來只會這樣子。忘記,她要我忘記什麽?只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吧。可笑。”
“她死了,你不去陪她麽?”女子頭靠着墓碑,微轉,看向那個男子。她死了,為什麽他還活着?
男子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女子的話,溫和地說:“我要把她交代給我的事情都做完才能去見她,要不然她會不高興的。”
“你的毒解了麽?”女人問。
“解或不解又有什麽關系呢?”男人反問。
“如果她給你解毒,就代表着她希望你活下,如果沒有,就意味着她在等你。我覺得她應該是替你解毒了。她這個人總是這樣,以為這樣就是對別人好,卻不知道,那樣才是傷害。”女人笑了,“你知道為什麽木氏一族的掌權者都是銀發赤瞳嗎?”
“不知道,她從來沒告訴過我。”男人回答。
女人靠着墓碑扯出一個笑容:“你難道沒有看到她死之前的樣子嗎?雖然我沒有見到,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一頭白發,和一雙紫瞳吧。木氏族人,自小便會服用天鵝吻隐藏瞳色,直到選出繼承人。每一代的繼承者都會遇到一件撕心裂肺的事情,一個人,一些事,讓他傷心過去,一夜白頭。也只有毫無牽挂的銀發赤瞳者,才能帶着木氏走向昌盛。”
男人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靠着墓碑地女人頭發寸寸變白,原本褐色的瞳孔也開始出現原來的顏色。這是覺醒了。
“既然都來了,躲什麽呢?”女人淡笑着說,虧了死掉的那個女人,否則她還真沒有那麽強的警覺性。
“你到底是誰?”闫文秉看着那個靠着石碑的女人,這個人真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嗎?
“都來了啊。”女人看了一眼,新帝,林清婉,闫文秉。可偏偏最該出現的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
“你們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一個很久之前的故事了。除了她,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知道。”女人淡笑着,似乎是在懷念那段很久之前的事情。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孩子。
微風輕撫,把那個久遠的故事帶回到人們的耳邊。唯有那個白發的女子,與逝去者容貌相似,宛若舊人仍在。
------題外話------
全文到這裏算是落下帷幕了。林清遠終究還是死了,剩下的人的日子還要繼續。感謝那些不離不棄陪着我的人。很幸運有這麽一些人能夠包容我一兩個星期不更新。挺感謝的。因為你們,所以就算有時候很想放棄,也會很努力地更新。
後面還會有番外,番外全部更新結束,才會設置成已完結。
再過兩個小時我就要去學校了,另外:五一節快樂!
☆、關于林清遠
那個時候,她第一次遇見林清遠。她被木悠荷牽着手,一臉平靜到甚至可怕的程度。那個時候,她躲在奶奶的身後,偷偷瞧着她。
奶奶告訴她這是她的姐姐,以後兩個人要好好地相處。
可是,她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姐姐,她不喜歡笑,不喜歡講話,每天都是冷冰冰的,仿佛誰都對不起她似的。
從什麽時候她開始恨姐姐的呢?好像是從那個春天開始,木悠荷離開,奶奶接手照顧林清遠。奶奶對她很好,不曾罵過她,不曾念過她。她很不高興,但是并沒有怎麽樣。直到有一次,在林清遠生病的時候,她看到了那雙眼睛。那并不是木氏族人會有的顏色,那是深不見底的紫色。
她跑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整個人像是夢魇了一樣,不住地低喃。結果被大長老知道了。
大長老一直想方設法地想壓過奶奶,所以故意當着族人的面,說出了這件事情——林清遠是個野種!
但是她想不通,那個時候,奶奶牽着的林清遠的眼睛是紅色的。怎麽可能呢?她明明親眼看見的,不可能會錯的。
因為這件事情,她被丢到柴房裏,關了好幾天。大長老一系的人看見她也沒了什麽好臉色。懲罰結束以後,她被奶奶領回了家。奶奶嚴厲地告訴她,以後所有關于林清遠的事情都不準傳出去。她很生氣,就大聲地質問奶奶為什麽要收留林清遠。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奶奶打了她。
最終,奶奶也因為林清遠的關系,慘死在那場大火之中。她恨林清遠,如果她沒有出現的話,奶奶根本不會死,木家也不會被滅門。
不管怎麽樣,林清遠接手了奶奶手上的權力,成為了木氏新一任的掌權人,而她也成為了她的下屬,魔剎。
林清遠對她的要求非常的嚴格,一旦完不成她的要求将會受到非常嚴重的懲罰。宮中很多很殘忍的刑法就是她創造的。她冷血,沒有感情,甚至不會流淚。
她精心策劃多年,利用那些被掩埋了多年的往事,讓所有該死的人一起送到地獄。
林清遠是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年的活頭了。她從小就在奶奶的手下,泡着各種藥材,服用各種東西。那些藥材一點一點地滲進她的身體裏,摧毀她身體器官的機能。所以她對自己比誰都狠。
她接近成王,是為了那個皇位。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再有第二個和當今聖上相似的人登上那個位子。她習慣性地替別人決定好他的路,可是自己的卻忘記了走。
林清遠讓她掌握情報,是為了鍛煉她的能力。因為林清遠知道,唯一有資格繼承宮主之位的人從來只有她,木靈。她是由上一任族長親自培養的人,而且又是完全的赤瞳的人。
她所考慮的這一切裏,除了她自己,包括了所有人。哪怕是姚清竹,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兩個人要一起死。
她想讓林家再無起複的可能,但是卻讓林清婉嫁給了成王,她想殺了皇帝,卻輔佐了一位明主,她想讓察哈爾死在帝都,卻讓另一個人登上了北狄王座,不至于讓北狄陷入動蕩。她從來不承諾,但是她卻默默地把一切都布置好,因為,這就是她,林清遠。
後來,姚清竹并沒有因毒發身亡。他活了下來,一個人靜靜地陪着林清遠。他在她的墓邊建了一個茅草屋。他笑着說:“你既然不希望我死,那我就在這裏陪着你。從今以後,世上再無姚三公子。”
只有一個愛着你的男人。
------題外話------
這是第一篇番外,也是唯一一篇。關于闫文秉的故事,我想寫成三萬字的文。在那個故事裏,其實并沒有太多的黑暗,因為無論是木靈還是林清婉都被林清遠保護的太好了,她們并沒有經歷過太多太多的悲傷和難過。
林清遠的故事還是會出現在一些相關小說的文裏的,不用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