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聽了數學老師的話，饒是随便如黎安，掩在劉海後的眼也大大翻了個白眼，這是數學老師嗎？确定邏輯沒問題？她說了她要當課代表？
她提着一口氣，準備再花一點力氣好好說道說道，門突然打開，剛被校長教育了一番的教導主任從外面走進來。
“你們在讨論什麽？怎麽還有學生哭了？”本來教導主任是不會管這些事的，辦公室哪天沒有學生哭？學生的都是些雞毛蒜皮事有什麽好過問的，不過一看到主角竟然還有黎安，一想到自己早上狠狠得罪了人一番，她就變了想法，過來看看有沒有機會彌補彌補。
“錢老師，您剛下課？”數學老師一看教導主任主動過來，忙不疊站起身恭迎，一邊面上舔笑，一邊心裏狂噴口水，這教導主任年紀一大把，不過一個小小的主任，就像自己當了好大官一樣，整天耀武揚威，吆三喝四，不愧是沒人要的臭三八。
教導主任矜傲點頭，“嗯，這是怎麽了？”
數學老師：“沒什麽，就班上一同學要讓換課代表，這課代表是全班同學選出來的，哪能她想換就換，這不，在批評她呢。”
“哦，這種事，”教導主任暗道果然是雞毛蒜皮的事，看不出來這黎家千金還挺嬌縱的，外表雖然不像世家千金，這任性脾氣倒是像了十足，不過她面上不顯，直接道，“既然有人不服那就重新選呗，重選一次又不花時間，有什麽好批評的，好了，快回去上課吧，馬上又要上課了。”
“啊？”數學老師傻眼，這教導主任權欲更重了？連班上換課代表都要管？
“啊？”李露傻眼，她還沒等到老師批評黎安呢！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自己話一出竟然沒立時執行，教導主任壓了一早上的火氣又壓不住了，兩眼一瞪，正準備河東獅吼，黎安動了，留下輕飄飄一句“老師我先回去上課了”就真自顧自走了，在她看來，這兩個老師腦袋都有點問題，是講不清道理的，出于尊重，她就不再花費多餘的力氣了。
教導主任一見，立即壓下火氣，揚起商業微笑，“好好學習，老師相信你以後一定能成功的。”
說完回瞪李露，“你怎麽還不走？不上課？”
老師對上課時間果然是最敏感的，剛教導主任說了快上課，黎安慢吞吞走回去，剛坐在位置，上課鈴就真響起來了。
作為曾經碾壓一衆學子的學霸，黎安自然是不怕上課的，她慢悠悠掏出數學書擺在桌上，準備繼續自己牛×哄哄碾壓衆生的學習生涯。
然而在看到一個老師踩着高跟鞋夾着一本厚厚的，紅得能戳瞎人眼睛的牛津字典走上講臺時，黎安咻得睜開懶洋洋的眼睛，脊背都不自覺坐直三分，仿佛見到了不死不休的天敵。
她看到了什麽？她想到了什麽？牛津字典？英語？文科？語文？政史地？
黎安，黎安已死，有事燒紙……
黎安趴在桌上，在文科的打擊下，她不緊不慢的态度終于潰不成軍，此時已然出氣比進氣還多，嘴巴一張一合，仿佛離了水的魚在呼吸最後的空氣，她努力睜大雙眼，腦袋裏一直死亡循環。
為什麽呢，為什麽是文科呢，世界上怎麽會有文科這麽難的學科呢。
她的英語永遠在及格線上掙紮，說到英語想到的第一句永遠是“How are you？I'm fine. Thank you”，就連為了接受國際前沿學術，看了那麽多外國文獻還是無法拯救她；語文就能讀懂題，作文永遠是看字好看給的同情分三十五分，名著讀不懂，金陵十二釵除了薛寶玉林黛玉都不知道；政史地三年沒碰過，連美國在東半球還是西半球都不知道。
她一文科草履蟲為什麽要學文科？在考場裏研究每道題占了卷子多少面積？或者研究每張卷子占了教室多少體積？或者研究她為了茍出一張填滿了的卷子消費了多少能量？死了多少個腦細胞？
“唉”，黎安再次深深嘆息，忽然，就在黎安再次嘆氣時，一道陰影在她頭上罩住，黎安登時臀肉一緊，脊背發涼，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恍若慢鏡頭般直起腰，正對上英語老師燃着熊熊烈火的雙眼。
下一秒，一道宛如催命符般的女音響起，刮得黎安遍體鱗傷：“黎安你在做什麽？上課才十分鐘你就嘆了十口氣，都高三的人了，還不認真學習，等着畢業回家種地？！第九題你來跟大家說，ABCD選哪個？”
來了來了，教師必備殺人技，黎安心裏揪成一團，可她面上絲毫不漏怯，鼓足了勇氣，慢條斯理以卡成ppt的速度看向英語老師，由于她坐着老師站着，她一擡頭，視線剛好就看進她的鼻孔裏，她似乎還清楚的看到裏面的鼻毛？
呃，黎安囧了囧，默默轉移視線，不知道想起什麽一不妨思維又開了小差，竟然忘了老師還在這。
英語老師見她半天不動，端着一本書，板着臉站在她旁邊，嚴厲的看着她，曲指敲她桌面，“黎安？”
黎安清醒，疑惑的看向她，英語老師臉色鐵青得能吃了她，黎安突然祖上發光，不知哪個看不下去的老祖宗讓她靈光一閃，想起自己的處境，她認命的站起來，習慣性摟住因為太大而下墜的肚子。
“你摟着你肚子做什麽，要上廁所也先把這道題回答了再去，”英語老師胡疑地看着她捂着肚子的手和一臉便秘的表情，眼睛裏是為師二十載的雪亮，尿遁屎遁的學生她見得可比她吃過的飯還多。
“選哪個？快點，分析一下語法結構有這麽難嗎？你浪費一分鐘就是浪費全班同學每人一分鐘，這樣就是浪費三十八分鐘，你們高三的還有幾個三十八分鐘。”
這些都是老師常挂在嘴邊的話，黎安以前聽到過老師用來教訓別的學生，想不到她也有被這樣教訓的一天，果真是風水輪流轉。
她認真看了眼題，emmm，心道果然如此，畢業一年，她早已忘光所有語法，現在就是題認識她，她完全不認識題。
她想跟老師講她不會，但看了一眼老師鼓着眼要吃人的表情，她識趣的收回了這句話，低頭瞪着書上的第九題，眼睛都快貼到書上去了。
這每個字母她還認識，但湊到一起她這個英語渣怎麽知道是什麽意思，她就認識this，is，which這三個單詞。
沉默良久，在老師再一次不耐煩催促前，黎安底氣不足的小聲試探道，“選C，”選完後兩眼亮晶晶的看着老師，眼含期待。
不是她突然會做了，而是她突然想到在學生間廣為流傳的金句：英語不會做的首選就選C，數學不會做的首選B。
金句果然誠不欺她，本來臉色不好隐隐有大作之勢的老師在聽到她的答案後臉色一緩，聲音都柔和了很多。
“繼續，分析一下句子結構。”
“啊？”本來放下心的黎安傻眼，還要分析結構？不是說答案就好了嗎，現在的操作都這麽前衛嗎。
“怎麽了？”雖然她臉上肥肉多，表情不明顯，但沖她這驚呼老師的目光再次鎖定她，臉色又不好起來。
“沒，沒有，”黎安忙搖頭，高高的舉起書，擋住臉，鴕鳥般看起來。
“嗯，結構，結構，”黎安前前後後掃了這道題無數次，最後掙紮道，“應該是，是is結構吧？”
“對嗎，老師？”她不确定的去看老師，下一秒就如同被捏住喉嚨的小雞，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英語老師胸口劇烈起伏，撐着桌子喘了幾口大氣，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黎安，尖銳的女高音有破音的趨勢。
“你說什麽結構？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黎安縮脖，輕輕試探，“i，is結構？”
老師兩眼一瞪，“噗！”倒地氣絕……
“老師你沒事吧，老師，老師你怎麽了？”英語老師突然捂。胸作嘔血狀，吓壞了周圍的同學，紛紛伸出手扶住她，衆人圍成一圈，教室亂成一團。
“沒，沒事，”不知過了多久，老師心中梗塞終于好了點，稍微直起腰，揮開圍着她的學生，慢慢直起來，尤不死心的看着黎安，“你把這道題翻譯一下。”
在她看來，高三一班是文科普通班裏面最好的一個班，成績再差也在年級的中游，選出那道題的正确答案是輕而易舉的事，更不用說分析語法結構這種事了，主語謂語主句從句劃出來就完事了，分分鐘手到擒來，然而黎安真是打開了她的新世界。
這黎安以前成績差也沒差到說出“is結構”這種體育老師教英語都不會說的話吧，她殷切的看着黎安，迫切的希望她能證明自己。
“呃，這個，這個……”面對老師如同老母親殷切盼着老母雞下蛋的目光，黎安情不自禁撓撓頭，她單詞都認不完，怎麽翻譯？
而且她翻譯也不好，有些時候就算知道每個單詞的意思，也不一定翻譯得出，所以她只能不好意思笑笑，無奈愧對英語老師殷切期望了。
“嘿嘿……”
“噗！”
“老師老師！老師你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