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晨曦等球球睡熟了才回房安歇了,才躺下還未能入睡,就聽見外面一片嘈雜聲。她披了鬥篷想出去看個究竟,剛打開門,門就從外面被猛然推開了。黑燈瞎火的,晨曦被吓得夠嗆,條件發射性的要喊,聲音還未出口嘴巴就把一只大手捂住了,那人低聲地威脅着,“別叫,否則就殺死你。”

聞聲,晨曦一怔,倒不是被他的威脅吓到了,而是他的聲音,竟與那個人如此的相像。對方似乎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停下動作,愣怔着。

他們就着月光打量着彼此,不必看得多細致,只消那麽一眼,她便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她。兩人都恍若置身夢中,誰也想不到他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上一面,卻是在這麽個情況,這麽個地點,不得不說命運弄人。

誰也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見身後一連串‘踏踏’地腳步聲走近,魏君澈警覺地回頭看一眼,只見身後的燈火越來越近,他沒有多想,側身進屋,關上了門。

一連串的動作極快,晨曦還未等反應,便已經和他共處一室了。

“你還好嗎?”許久,晨曦聽到他輕聲地問道,她只‘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魏君澈還要說什麽,就聽見門外有人敲門,他徑自閃進她的床榻上,拉上了幔帳。晨曦待他藏好了才去開門,門外十幾個衛兵,帶頭的是負責府內安全的警衛長。見到她,行了一個軍禮,歉意道:“夫人,這麽晚打擾您,屬下實在該死。”

晨曦對待下人向來沒什麽脾氣,“無礙,你們也是例行公事嘛,只是不知何事如此慌亂?”

警衛長答道:“有幾個可疑人潛進府內,死了一個,剩下的還未抓到。夫人您可有看到什麽可疑人嗎?”

晨曦搖搖頭,“沒有,我也是剛睡下,聽見有動靜才起來的,還有可疑分子沒抓到,你們快去抓吧……”

警衛長猶豫道:“夫人,要不要留下幾個衛兵保護您的安全?”

晨曦拒絕道:“不用了,我素來喜歡清靜,院子裏不喜歡有太多的人,你分配幾個人在院外守着就好。”

事已至此,警衛長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得告退了。

送走了衛兵,晨曦關好門,這才松了一口氣,想到屋裏的另一個人又一陣心悸。這次久別重逢太過意外,她怎麽也想不到時隔兩年他們還會再見面,不知道這次是天賜緣分還是天意弄人。

她走過去,拉開幔帳,那人已經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閉目眼神,倒是沒有一絲逃犯的自覺。晨曦不禁有些懊惱,沉着臉冷冷地說:“衛兵都走了,你也請吧……”

魏君澈聞言,睜開眼睛,臉上挂着一絲笑意,嘴上卻是可憐巴巴地乞求道:“我現在出去就是個死,你不會真的要我去送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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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倒是沒有說假,以現在西部與北地水火不相容的狀況,魏君澈要是落到簫霁北的手裏就是不死也難活。晨曦盡管不待見他,也總不會心狠的眼見他送死,然後兩地再因為他發生戰事,思來想去,也只好忍下了,“這院裏沒有衛兵,我帶你去另一間屋子。”

魏君澈又把眼睛閉上了,确實疲勞,眼底已有一片烏黑了,聲音沙啞低沉,“太累了,讓我先睡一會兒吧。”

晨曦聽他說這話,不由得一急,“你睡在這裏算個什麽事啊?傳出去還要不要我活了?”

魏君澈睜開眼歪着頭看她,樣子倒是無辜,說出話卻是讓人氣得咬牙切齒,“我睡我的,你睡你的,咱們也不是沒在一張床上睡過,再說我睡在這裏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反正我是不會說的,你說不說我就不敢保證了。”

晨曦一急,張嘴便說:“我當然不會說了。”

魏君澈挑了挑眉頭,一臉饒有興致,“這不就得了。”

晨曦這才反應過來,已經掉進了他的陷阱裏,又見罪魁禍首正笑得得意,頓時氣的說不出話來,“你……”

夜裏,一張床,兩人各持一頭,中間一條泾渭分明的楚河漢界。盡管累了乏了,晨曦閉上眼睛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一顆心不安分地亂跳,腦子裏充斥着各種亂八七糟的問題,想去問他,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亦或者他說出的答案壓根就不是她想聽到的。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時隔兩年,他對她的影響力居然大過從前,許是寡居的生活讓她看上去如入定高僧心如止水,其實只不過是将原始的貪婪渴望強行地壓制在心底,冷漠地封印了。而他的出現就像一把鋒利的劍,破開封印,将壓制在心底的東西又挖了出來。她看見了心底的欲望又欣喜又害怕,卻又忍不住心存希望。

晨曦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魏君澈聽她近似無聲的嘆息,才知道原來她也沒睡,于是便尋了一個話頭,“他待你好嗎?”

晨曦一怔,随即才反應過來,那個他指的是簫霁北,她先是輕‘嗯’了一聲,随即又補上了一句,“挺好的……”

魏君澈頓時心裏一悶,好似沉了鉛塊,只覺得沉甸甸的,“你們怎麽不住在一處?”

晨曦想不到他會如此私密的事,一時說不出話來。其實也難怪他會這麽問,這間房雖裝飾華麗,屋內的陳列擺設皆出自名家,卻并無任何男人生活得氣息,怎麽瞧着也不像是他們的婚房。自她被接回北地,也不過就是與簫霁北草草地補了一場喜宴,畢竟她人是從西部回來的,鋪張不得,索性也正應了她的心思,至于婚後生活依舊是各過各的,大有進水不犯河水的姿态。婚後簫霁北一直住在他婚前的別院不曾搬離,她則被安排搬進了後院。起初府上的丫鬟婆子們還議論過好一陣子呢,這新婚夫婦哪有不住在一起的道理,莫不是哪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疾,直到有了球球,大家夥才停止臆想,只當是夫人不得寵,且少帥府外金屋藏嬌,況且大家心都跟明鏡似的,他們的結合不過就是一場政治聯姻,此外,夫人生下了繼承簫家香火的子嗣,少帥給夫人正室的名分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如此一來,也算的是和美圓滿了。時間一久,見怪也就不怪,就是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都覺得無聊得緊。

晨曦自是說不得她和簫霁北真實的婚後生活,只含糊其辭地說:“我圖着清淨才搬過來的。”

許久,身後都沒有響應,晨曦以為他已經睡着了,便也打算睡了。剛合上眼,就聽他說:“這裏是很清淨,若不是整理的雅致,還以為是一處荒廢的院子呢。”

晨曦也不理他酸溜溜的話,只尋着這個機會問他說來的目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魏君澈說:“來刺探消息……”

晨曦想不通什麽消息這麽重要,值得他以身犯險?

☆、第 46 章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的北苑小樓,只不過處境互換了,以前是她不得自由,現在是他受限于她的卧房之中。府內發現可疑人,不知是殺手還是奸細,不管是前者亦或者是後者都足以讓府裏人心惶惶,更別說簫霁北外出公幹還未定歸期,至于大帥早已不管軍中的大小事務,領着夫人外國逍遙去了。現在他們唯一的主心骨就是少夫人,偏偏晨曦又是一個不喜湊熱鬧的主兒,只加派了護院的衛兵,晚間巡邏也多加了次數,大家夥這才稍稍安心些。

晨曦自是不敢做更嚴密的防範措施,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嘛,況且她的卧房內就藏着一個頭號可疑分子,這要是讓人逮住了,那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這幾天她就琢磨着怎麽把他送出去,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倒是當事人有恃無恐,整天悠哉悠哉的不說,閑來無事還要找點事,不是對她房內的陳列品指手畫腳的,就是對孫媽送過來的飯菜挑三揀四的。

這日,孫媽将飯菜擺上桌便出去了,他聽到關門聲才出來,見着一桌的菜色都是濃油赤醬的,口味極重,便皺起了眉頭,語氣頗為感慨,“你口味素來清淡,北地的飯菜油膩味重,你吃得慣嗎?”

說這話時,晨曦正用筷子去夾那道松鼠桂花魚,聞言頓了頓了,只說:“入鄉随俗,習慣了。”

這話無疑似一巴掌打在了魏君澈的臉上,只覺得面上無關,心裏也憋屈着,“也是了……”

這段不愉快的不過是一段小插曲,大多時候兩人相處還是挺融洽的,只是好景不長。那日球球忽然闖進來,他沒來得及躲藏,這一大一小便大眼瞪小眼,晨曦在一旁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先說話的竟是不懂事的球球,盡管對這個陌生叔叔甚是好奇,但是比起爸爸就少了那麽一丁點專注了。球球的小身體猝不勝防地撞進晨曦的懷裏,仰着頭奶聲奶氣地說:“我想爸爸了,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啊?”

晨曦忙着哄球球,倒是沒注意到魏君澈聽到球球說起‘爸爸’時,臉色變得有多難看,恨不得抓過那磨人的小孩丢他出去。

自打魏君澈藏身在她房裏,她便不讓孫媽将球球帶過來,都是她到球球的房裏去看他,為的就是避免這一大一小碰見,卻想不着防不勝防,最終這對父子還是見着了。索性球球還小,只是好奇不會有什麽想法,難應付的就是魏君澈,不知他作何感想。

晨曦連哄帶騙總算将球球安撫好送了出去,并再三囑托球球不可将她房裏的陌生叔叔說出去。球球歪着腦袋,一雙大眼撲閃撲閃的,滿是奇怪,“為什麽?”

晨曦臨時編了一套說辭,正是哄孩子的,“叔叔在跟別人玩躲貓貓,叔叔藏在媽媽的房間裏誰也找不到,你若說出去了,他們就會找到叔叔,那叔叔就輸了,明白嗎?”

其實球球還是不大明白的,只是一聽躲貓貓便眼睛放光,連忙點頭嘴上答應着,“我誰也不說……”

晨曦又稀罕一番,這才把那小人兒送走。回去便瞧見魏君澈寒着一張臉,不用沾邊,光着這麽瞧着,晨曦都覺得一陣透心兒涼,面上卻又不敢露半分的異色。他這人精細又精明,且任意妄為慣了,若要他瞧出了什麽,一準要挖個仔細,到時勢必要鬧出事端,這是晨曦極不願意的。

“孩子這麽大了?”出乎意料的,魏君澈倒是沒有質問,只是冷言冷語的,“該是離開西部就有了的吧?”

晨曦曉得孩子是瞞不過去的,只得老實交代,只是孩子的生日應是叫她延後了一個月,只說:“十一月,北地正是冷時。”

魏君澈一陣悲痛欲絕,心也曉得這事本就恨不得別人,更是怨不得她,要怪只怪他們生不逢時,就是自己的感情都是身不由己。想來更是萬分悲痛,只恨不得與簫霁北一決生死倒也痛快,“這是絕了我最後的一絲念想了。”

晨曦只當聽不懂他說什麽,不管當年是他別有心計也好還是陰錯陽差也好,總是錯過了,如今一切也算塵埃落定,她又何故旁生枝節鬧出事端,思來想去,眼下棘手的還是将他送走。

晨曦不曉得他有何想法,便問出了口,“這幾天府內上下一直沒有動靜,想必你的同伴已經脫身了,你有什麽主意?”

魏君澈正是怨恨天意弄人的,偏偏她又問他何時走,頓時一陣悶氣升上來,險些嘔了血,只冷哼道:“你巴不得我走,是怕我不幸被抓了連累你,還是簫霁北要回來了,你不方便?”

晨曦只管着悠閑地煮茶,答非所問,“你若有什麽計劃,也要快些準備,他回來你就走不了。”

魏君澈拿她別無他法,只得獨生悶氣。

晚上躺在床上,身旁的人兒已睡熟,連夢大抵都是甜的。魏君澈光着這樣看着就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像是回到了北苑小樓裏,他們也是這樣相互依偎,一夢到天亮。兩年的時光縱然已是隔着千山萬水,這時也覺得算不得什麽了。

其實這次的行動原本他是不該參加的,一來雖說絕密,但交托得力的親信辦就好,二來他身份特殊,萬一有個什麽意外,那就是不得了的事。事先也是衆人勸來勸去的,就連大哥也是橫豎不答應的。就因這事,急火攻心還病了一場,大哥才松口,再說這行動本也是他策劃的,由他親自指揮也是再好不過的。

扪心自問,他甘冒性命之憂,顧不得這其中的牽連,當真只是因為這次計劃涉及到戰事格局嗎?旁人許是這樣以為,他卻心裏清楚,他并非聖人,自然攀不起‘大義’兩字,無非計劃周全之外別有用心罷了。他想見她,想的已是瘋癫,走火入魔,這兩年多,八百多個日子裏,試問哪天不是煎熬?

再見她,不是不驚喜不意外的,原本只是執念,就是到了北地進了簫府也未必見得着人,但當時只想着見不到離得近些也是好的,想不到皇天不負有心人,他不但見到了,還能與她這樣相處。他本想能見上一面便已是天大的滿足了,卻是見着了才曉得人心不足蛇吞象,哪裏是容易滿足的。

這幾日趁她出去,他已經和還在府上活動的親信聯絡上了,消息已刺探到,果然G國與簫霁北有書信往來,且信件內容明确地表示,G國與A國準備與西部交戰,他們希望簫霁北從北部堵截,如此一來,西部就成了甕中之鼈,拿下西部,以華陽為界限,西南歸G國,東南歸A國,華陽以北都歸北地。魏君澈看完信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幫狼子野心居然坐地分起了西部。若是他們一個一個的來,西部雖不敢說固若金湯,卻也不是誰都吃的下的,只是G國與A國聯合就是棘手了,更別說還有他們西部的一大勁敵。

簫霁北是何意思,他姑且看不出來,不過北地與西部積怨已深,至多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不過他自然不敢往好處想。

白日裏一個親信已經摸好了出路,請示他何時動身,并提醒他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魏君澈自然曉得,不過卻還是附加了個條件,他也知道這便是難于上青天的事,可他又做不到什麽也不做。就許他自私一回吧,他在心裏想着,就為了這麽一點念想,他日就是戰死沙場也是了無遺憾了。

“走是自然要走的,但要帶上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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