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是他朋友
截止上午10點,幾乎所有娛樂媒體網站都刊登了“小鮮肉深夜車禍身亡”的消息。
幾十篇報道, 措辭大同小異, 敘述如出一轍,警方也許還沒有結束調查, 但記者們已經早早給這起事件定性, 并且統一口風:疲勞駕駛, 意外車禍。
不同網站的不同稿件中,對于整個事件描述的最大區別, 僅僅體現在對當事人身份的定義——是“模特”還是“演員”。
當事人的微博記錄停留在一天前的下午,他轉發了新戲官博的宣傳,點贊了劇中男女主角的營業互動, 最後一條原創微博是:工作終于結束,可以休息一下了[呵欠]
這條微博下的點贊評論轉發,以驚人的速度瘋狂增長。上午9點過後,其他演藝圈人士陸續得到消息, 陸續轉發吊唁, 陸續吸引了更多路人的關注。
@黃喬馨V:起來之後才知道這個事, 一直哭到現在……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蠟燭]
@張越V:上周還在一起拍戲的兄弟[流淚]走好,你是我合作過的最棒的搭檔![蠟燭]
@你比月光更甜-正在熱映V:一個積極開朗的年輕人,一個對工作充滿熱情的大男孩, 從沒想過你會以這樣的方式告別舞臺[蠟燭]願你來世平安喜樂[祈禱]
……
不看了。
池清“啪”地放下手機, 吐了口氣,視線望回面前的電腦屏幕。
早上她還在走廊裏遇到姜曦了;對方一臉頹喪,無精打采, 晃晃悠悠地進了辦公室,連自己朝她打招呼都沒聽見。
她的心情,池清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這一打報導,她一個字都不信。
昨天深夜,未必就發生了“車禍”,那位年輕演員,也未必就在車禍中“喪生”。
畢竟,讓大衆停止對一個人的關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社會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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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進一步講,社會性死亡的最好方式,是意外事故;最方便快捷的意外手段,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而車禍中最簡單最容易對外界解釋的,是疲勞駕駛。
池清不覺得阿宇已經去世,只是被“那些人”抹消了存在。
如果他們一開始的目标就是殺了他,那大可不必等到最後才動手——他的通勤路上,拍攝途中,工作結束後的休閑時間……只要有心,他們有一百個機會可以殺死這個蜥蜴。
而且她記得很清楚,從槍□□出的,絕不是金屬子彈。
也許他們需要的是抓活的,就像之前捕捉“很大的貓”和“很大的狗”一樣。
……他們到底是誰?池清瞪着電腦屏幕皺了一下眉頭。
阿宇還親口告訴過她,他這一族算是亞人種,并不是什麽太珍奇的獵物,他的同族們也和他一樣生活在都市裏——也就是說,他被那些人頂上的原因,并不在于他本身?
池清托腮琢磨了一會兒,想不到可能的原因。
但她想起另一個人來了。
阿宇說,他們這一族會讀取人的內心,成為對方心中所想的樣子;他也可能是因為接觸到一個寒牙過去的讀者,所以才變成了類似他筆下吸血鬼的體質。
——那在最初的最初,自己遇到的那個“聖女”,在接受信徒的膜拜之後得到了令人難以理解的能力……是不是也是一樣的道理?
池清想起聖女追着自己的時候,口中一直振振有詞地說着——“他們”。
有人希望阿宇成為吸血鬼,所以阿宇成為了吸血鬼;有人希望那個姑娘成為聖女,所以她成為了聖女。
——所以“他們”是誰?
池清浪費了一個白天,守在電腦前篩選各路信息。她以為最先報導阿宇車禍消息的那個媒體,會是一條順藤摸瓜的線索;然而她錯了,那家網媒除了自家娛記之外,也接受外界投稿。然後她又試圖從轉發阿宇微博的用戶中找到蛛絲馬跡,比如那個把吸血鬼作為理想目标的“姐姐”;但這個更是離譜——先不說如何從ID判斷對方身份,首先,阿宇的前三條微博的轉發數量已經破萬,應該怎麽從這一萬多個轉發裏大海撈針地排查,找到可疑目标?
等到下班的時候,池清已經頭昏腦漲,雙眼酸痛。期間杜雲葦還親自來了個電話,問她稿子怎麽樣了,這個月怎麽這麽慢,是在不像她的風格。
“差不多了,還在做最後的調整,馬上就好。”池清是這麽說的,就像她上學的時候,對催作業的導師說的話一樣。
雖然事實是,這一期的雜志,除了寒牙的兩篇稿子之外,其他內容的完成度近乎于0。
……晚上回家加班吧,池清想。
然後她收拾了東西,下班出門。
在地鐵上的時候,池清又看了一眼微博——“阿宇_深夜車禍_當場死亡”的詞條已經掉出熱搜前十,大概到明天就看不到了。一些娛樂賬號已經開始挖掘回顧他過去的作品,仿佛整個微博都在開他一人的忘年會。
池清又打開VX,看到阿宇和自己最後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的晚飯。
她想了想,手指一劃,劃過五六個聯系人,七八個群聊,在屏幕的最下方,撈起了“對門”的頭像。
無魚:我遇到了一些事,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對門”當然沒有回複。
行吧,這唯一的知情人也不打算理睬自己。
池清到家的時候,差不多晚上6點過半;她提着路上買的食材,一階一階地走上樓去。
才剛到樓梯拐角,她聽到有人在敲門。
……有客人?池清有些奇怪,于是她放輕腳步,慢慢悄悄地上了樓。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咚咚咚”三下,節奏平穩,來客似乎是個女性。這一次池清也聽清了,敲的不是自己家的門。
——那就更奇怪了。
“找誰呀?”池清一邊說着,一邊踏上最後一階樓梯,走過拐角,看到自己公寓的對門口,果然站着一個年輕女人。
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短發,穿着一身清淡的職業套裝。
她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又剎不住地落在門上——“咚咚咚”。
門裏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門口的女人嘆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你是住在這兒的嗎?”
池清點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去哪兒了?”她又指着緊閉的大門說。
池清搖搖頭。
面前的人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然後嘆了口氣。
“你有事找他?”池清一邊問,一邊走上樓去。
靠近之後,池清突然覺得她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可能是在電視上?
“我是他朋友,”眼熟的小姐開口道,“有東西要還給他。”
說着,她從包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
不知為何,“我是他朋友”這五個字,讓池清聽着有些微妙的感覺。她下意識地皺了下眉,仿佛嘴裏被突然塞進一片檸檬,酸得措手不及。
“那你打他電話?”池清建議道。
反正她自己是聯系不上他的。
面前的人搖搖頭:“我沒有他現在的聯系方式,這個地址也是才打聽到的。”
……“現在的聯系方式”?
這說法聽起來更微妙了,池清扁扁嘴,顧自掏出鑰匙,開鎖,開門。
她剛要走進屋裏,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池清一轉身,看到那位眼熟的小姐湊了過來。
“如果等會兒他回來了,麻煩你把這個東西交給他。”眼熟的小姐一邊說着,一邊把那個小盒子塞到她手裏。
絨布軟包的盒子,掂着有些沉——似乎是首飾一類的東西。
“……這樣不太好吧,”池清說,“如果是貴重物品,你最好還是自己給他。”
“不算是貴重物品,”面前的人說,“你只要告訴他,是沈茜來還的,他肯定就知道了。”
說完,她朝池清笑了笑,又說聲“麻煩你了”,就轉身走下樓去。
池清想起這個名字了——是省臺一檔追蹤訪談節目的制片人,以選題大膽,視角深入聞名的;之前好像還做過一段時間的新聞記者。
……那還真是在電視上見過,池清想。
她又掂了掂手裏的盒子,裏面“唰啦”一響,聽起來似乎是一串粗重的項鏈——帶着大項墜的那種。
但那天晚上,對面的房門沒有打開過。
第二天也沒有。
第三天也沒有。
池清把那個盒子放在自己玄關,每天進出都要看上一眼。這幾天裏,她不知道把這個盒子晃了多少遍,如果對門鄰居再不出現,她怕是要克制不住化身潘多拉,管他三七二十一地拆了再說。
第四天晚上8點,池清在家工作的時候,聽到外面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她立刻從椅子上跳起,跑到門口打開房門沖出門外——
站在那裏的是她的房東,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他還被她的動靜吓了一跳,手裏的鑰匙都掉到地上。
“……幹嘛?房子漏水了?”房東彎腰把鑰匙撿起來,眨了眨眼問她。
“不是……”池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這屋子裏的老外呢?”
“噢,他已經搬走了呀,”房東說,“上周就走了。”
池清一愣:“上周?周幾?”
房東想了想:“好像是周四……怎麽,他欠你錢跑了?”
池清搖搖頭,關上門,回到屋裏。
還真是被劉逸陽說中了——如果他來和你道別,就送送他;如果他沒來……
池清幾乎沒想什麽,直接拿起手機,吸了一口氣就要點開那個頭像。
——不對。
還有一個比VX更方便快捷的方法,可以直接見到鄰居本人。
或者說,本人中的一個。
池清二話不說,再次開門,在房東“搞什麽”的注視中大步沖下樓去,一路跑到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三聽啤酒,又一路跑回家來,“咕嘟咕嘟”一氣喝完。
——她的酒量差極了,三聽啤酒足夠讓她當場趴下。
池清把手裏的易拉罐一扔,倒頭就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你給我起個名字吧x9 的營養液,給池清的助眠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