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躲藏

當前時間是晚上9點, 池清連同她的前鄰居,已經把阿宇的公寓裏裏外外翻了一遍——一無所獲。

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一件查了, 所有口袋一個一個翻了,沙發墊子底下一塊一塊摸了——一無所獲。

想來也是, “那些人”的搜索肯定更專業更細致,他們都沒能找到想找的東西, 自己怎麽可能在一夜之間, 就輕輕松松發掘到這件遺失的秘寶?

池清不覺得阿宇手上會掌握什麽機密情報,或者對那些人來說的危險把柄;他畢竟只是一個小模特,每天在片場和影棚之間奔波, 最大的願望是在娛樂圈出人頭地——應該沒時間去搜集信息,打探敵情。

何況當時敵人都到面前了,他也沒能認出他們——這樣的傻白甜, 怎麽可能會是捏着對方命脈的關鍵人物?

……但如果對方要找的不是這些,又會是什麽?

“會不會是名單,或者記錄了名單的芯片之類的東西?”珀西瓦爾說,“畢竟他不是人類……說不定他們族人私下也保持着聯絡?”

“應該不是……”池清搖搖頭,“我覺得不是。”

珀西瓦爾撓了撓腦袋。

“往好處想想,”他說,“可能……可能我們已經找到這東西了, 只不過沒認出來……?”

這種可能性, 池清也考慮過——畢竟這屋子就這麽大,櫃子抽屜就這麽多,能找到地方他們剛剛都找遍了。

既然沒發現奇怪的東西, 說不定尋找目标……并不奇怪?

也許那東西看起來十分正常,毫不起眼?

池清想了想,沒能想出什麽頭緒來。她“哼”了一聲,把手裏的遙控器放回到原位。

是的,她連電視都打開看了一下,想着“說不定把音量調到特定數字之後就會出現神秘頻道”——但才調了兩次,就因為覺得這念頭實在太蠢,自覺放棄。

手裏握着的手機已經燙得不行了。雖然兩人是輪流用手機照明的,但閃光燈還是開了太長時間,池清的電量也已經飚紅,堅持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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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池清把燈關了,把手機放回包裏。

見她收起手機,珀西瓦爾就準備打開自己的閃光燈。池清擺擺手:“不必啦……我覺得可能找不到了。”

“……嗯。”珀西瓦爾低低地應了一聲,停下手裏的動作。

客廳裏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路燈的稀薄光芒透過玻璃,落在地上,貼在牆上。

“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池清說,“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一晚上。”

珀西瓦爾沒有說話,也沒動。池清正要轉身先走,突然聽到他的腳步聲朝另一邊過去了。

她回過頭,看到珀西瓦爾一直走到客廳和卧室間隔的那堵牆前,停下。

那堵牆上貼着有立體花紋的牆紙,路燈的光線讓那些凹凸不平的圖案有了更明顯的輪廓。

珀西瓦爾朝着那面牆伸出手,指尖捏住了什麽。

池清一愣,立刻朝他走了過去。

珀西瓦爾揚起手,輕輕一撕,一扯——“嗤啦”,牆紙被撕開了一個角,露出刷白的牆面。

然後他拿起手機,用閃光燈對準了面前的牆壁。

——牆上零零星星地嵌着一些什麽,強光之下,池清只看到幾粒細小的光點。

她正要湊過去細看,珀西瓦爾伸手攔住她:“小心。”

然後,他的另一只手捏住了其中一粒光點,微微使勁朝外一抽。

——是一枚寒光閃爍的銀針,有手指那麽長。

它被從牆上抽出之後,頓時有幾縷黑煙從留下的那個小孔裏冒出,互相纏繞着盤旋而上,消失在光線邊界。

像這樣的銀針,牆上還有許多。

“……這是什麽?”這話剛一出口,池清立刻想起自己曾經親眼見過的場景。

那些從地板的縫隙間升起的黑煙。

從牆壁的裂口裏冒出的黑煙。

“這裏有一個用過的‘內核’,”珀西瓦爾說,“他們在找的大概是這個東西。不把它回收的話,也許會被別人發現——比如我們。”

說完,他讓池清退開,自己把剩下的針一一拔起。缭繞的黑煙從孔洞裏滾滾湧出,像水流,像幹冰;片刻之後,黑煙終于散完了,只留下牆面上的一片小孔。

珀西瓦爾小心翼翼地把牆紙撫平,重新貼上。

“為什麽這裏會有‘內核’?”池清說。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這東西是用來吸引傳言,讓假的變成真的——

她立刻想到了什麽,“啊”的一聲剎住話頭。

“看來你那個朋友……是人工培育的結果,”珀西瓦爾說,“為了讓他能持續保持這樣的形态,必須用‘內核’來為他收集所需的能量。”

“可是他都不認識那些人?”池清回憶起最後一次見到阿宇的情形,“我不覺得他在撒謊,他看上去是真的不認識。”

“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麽相信的吧,”珀西瓦爾說,“為了讓他更自然更貼近原生種,他們多半在出廠的時候修改了他的記憶——他的腦子裏存儲着完整的‘過去’,哪怕這個‘過去’根本不存在。”

池清想了想:“那你的意思是,他的經紀公司……?”

珀西瓦爾搖搖頭:“未必。”

……也是,池清想,不然經紀人不會這麽大咧咧地把鑰匙交給她。

然後珀西瓦爾又檢查了其他的牆面、地板,甚至抽屜內側;找到的銀針逐漸握滿一把。但池清不明白的是,既然“內核”是由那些人自己埋下的——為什麽他們反而會找不到在哪兒?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放哪兒了?

“內核本來應該是埋在目标體內,或者帶在身上的,”珀西瓦爾說,“但你的那位朋友……會變形,所以操作上比較麻煩吧。”

“那為什麽他們會找不到這些?”

“可能不是沒找到,”珀西瓦爾想了想說,“說不定……是沒找全,因為‘內核’是會分裂增殖的。”

說着,他看了看手中那一把尖利的針頭。

“‘內核’都是長這樣子的?”池清跟着問道。

“有很多種形态,”珀西瓦爾說,“有時候也可能沒有實體,是氣味,聲音,顏色……那類比較抽象的東西。”

池清點點頭,大致明白了。

半個小時後,兩人的手機電量都只剩下最後一格,不能繼續停留了。珀西瓦爾從口袋裏抽出一塊手帕,把找到的東西小心地包好,用手握着揣進兜裏。

“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全部的都在這兒了……總之,這些我帶回去處理,”珀西瓦爾說,“今晚至少弄清了你那位朋友的來歷,這一趟不算白來。”

……那也是對自己而言,池清想。

他本人可完全是來幫忙的,跟這件事一點關系都沒有。

“謝謝,”池清說,“改天……等這些事調查完了——不是,等這期雜志上市了,我請你吃飯。”

黑暗中,她只聽到旁邊的人吞吞吐吐地笑了兩聲。

“還是別說這樣的話了,”珀西瓦爾說,“我的家鄉有個說法——請客吃飯要在當場,不然永遠不會有這頓飯。”

“……那走啊,”池清說,“走走走,去吃夜宵。”

雖然她這麽多年來沒在晚上出門吃過東西……不過,總可以查嘛。

珀西瓦爾又笑了笑:“還是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于是兩人一起出門,鎖門,搭着電梯下樓了。

當前時間是晚上十點,小區裏靜得只剩下燈光。池清怕驚動住戶,也不敢大聲說話。兩人像來時一樣輕手輕腳地走在小區步道上,路過籃球場,路過小公園,路過那個安靜的噴水池。

就像珀西瓦爾說的,今晚不算白來,但要說太大的收獲,也基本沒有。池清一邊走一邊望着不遠處漆黑的樹叢,仿佛那裏藏着一對發光的綠眼睛。

如果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那個“綠眼睛”應該就是寒牙本人。而剛剛他和“那些人”發生了纏鬥……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池清又有些困惑:如果寒牙不是為了讓傳言成真,又為什麽那麽執着地要給自己的雜志投稿?

“小心腳下。”旁邊的人突然說了一句。

池清剛剛回過神來,左腳措不及防地踢在一塊凸起的地磚上。她頓時一個踉跄,幸好被旁邊的人及時扶住,才不至于在地上磕個響。

“……我走神了。”池清紅着臉說。

“不是走神,”珀西瓦爾說,“是太入神。”

……他說得沒錯,并且因為形容過于準确,讓被說的那個感覺更尴尬了。

“我就……稍微想了點事,”池清說,“感覺還有不明白的地方……不,是基本沒有明白的地方。”

旁邊的人突然靜了一下。

“那……我叫他出來?”珀西瓦爾小聲說道,“他懂得比我多,應該更幫得上忙。”

池清一張嘴就要說個“好”,突然意識到對方的語氣不對,趕緊打住話題:“那也不必,畢竟是我自己想調查的,跟你們沒有關系。”

旁邊的人又安靜了。

“而且……而且……”池清腦內飛快地搜索詞語拼湊成句,“而且他肯定會羅裏吧嗦一大堆話,我才沒時間怼他——你已經幫我大忙了,謝謝你就夠了。”

“‘怼’是什麽意思?”對方成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

“就是用語言攻擊。”

珀西瓦爾大概是想象了一下那樣的情景,然後笑了出來。

……太難了,池清想,比起怼人來,哄人真是太難了。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不遠處是一個小小的兒童樂園,擺着些跷跷板、滑梯、秋千之類的娛樂設施。池清白天也走過這裏,看到不少住戶的孩子在這裏玩耍。但入夜之後,那些鮮豔的色彩可愛的造型通通被抹了黑,看上去就像一群怪獸匍匐着聚集在此。

“池小姐等會兒怎麽回去?”珀西瓦爾突然問了一句。

池清不假思索:“打個車,要不要送你?”

被提問的對方沒有開口,旁邊傳來另一聲動靜。

——“嘎吱”,生鏽的金屬摩擦而出的澀響。

池清循聲轉頭一看,是旁邊的秋千架晃了起來。

——沒有風,沒有人,為什麽秋千會自己動?

池清只覺得心頭一緊,倒抽了一口氣。她停下腳步,飛快地左右一看——只有影子和更大的影子。

“……可能是只貓,”池清說,“被我們吓着了,所以跳走了。”

她的話音剛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池清剛要辨認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動靜又停下了。

池清又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她轉頭去看同行的人,對方也皺着眉頭,朝她望來。

“有人”——他的口型是這麽說的。

池清點點頭。

然後珀西瓦爾伸出手指,指了指旁邊的小滑梯。

那滑梯是個半包圍的蘑菇形狀,底下的空間不算太大,但一個成年人如果蜷起身體,要藏進裏面也不是不可能。

“綠眼睛”——珀西瓦爾動着嘴說。

池清又點點頭。

小滑梯離兩人還不到10米。

池清悄悄朝滑梯挪了一步,鞋尖踏着地磚,沒有發出聲音。

珀西瓦爾瞪她了,她知道他的意思,但還是搖頭,然後繼續朝滑梯移動。

還有5米。

“悉悉索索”的聲音又響了一段,大約一秒。那聽起來像是衣料摩擦的動靜——或許他也很害怕?

池清想起“綠眼睛”剛剛的纏鬥……他也許受傷了。

是個機會,池清想,看看他到底是誰。

她又朝滑梯邁了一步——還有4米。

3米。

2米——

一個黑影突然從蘑菇底下沖出,兩束金綠色的瞳光流星般晃過。池清只覺得一股風迎面撲來,濃重的血腥味瞬間灌滿鼻腔。

然後,尖利的指甲朝她臉側刺入。

——意料之中。

池清飛快地矮身朝來人的腋下一閃,躲過這波攻擊。然後蓄勢待發的右手高高揮起,朝對方的後頸劈落——

對方及時轉身,避過了這一下手刀。

池清落空的右手來不及撤回,被他穩穩捉住。她正要試圖掙脫,對方手腕一轉——“咔”。

——沒有脫臼,但這疼痛和脫臼不相上下。池清使勁咬牙,沒有叫出聲來。

她突然意識到對方的下一擊會落在哪裏,身體立刻順着本能行動,撤步閃避轉身,就像往日無數次的訓練中做的一樣。

果然,一個迅猛的膝蹴空空落下,就在半秒前她所站的地方。

這一系列的動作過于熟悉……因為長時間的練習,一進一退甚至已經形成條件反射。

對方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手裏一松,讓池清掙脫了。

池清立刻轉過身,借着路燈的光,看到那張明明暗暗的熟悉的面孔。

“……學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艟舻x10 的營養液,預約夜宵(雖然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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