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盤問

和池清猜想的一樣, “替換”是在劉逸陽空白的兩年中發生的。

她所認識的劉逸陽因病入院後,有人拿走他的名字, 取代他的身份——然後占用他的人生。

池清擡眼朝面前的人一瞥,對方微微垂着眼簾, 雙手交疊着放在膝蓋上,小指在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打拍子——這是她記憶中, 劉逸陽下意識會做的小動作。

(但也許她記憶中的劉逸陽……已經不是真正的劉逸陽了?)

察覺到她的視線, 對方咧了咧嘴角,大概是習慣性地想笑,然而表情僵了半秒, 最後還是沒笑出來。

當前時間是上午8點,狹窄的小客廳裏,三個人圍坐在唯一的桌子邊上, 進行一場推遲了12小時的……盤問。

桌上只有兩個杯子——寒牙說他不能喝水,剛剛也沒有吃掉他的那份早飯。

“所以出院以後,回到學校的就是你?”池清說。

對方點了點頭。

“那我認識的學長去哪兒了?”池清說。

“他去世了。”不吃不喝的吸血鬼這樣回答道。

池清皺了一下眉。

這是個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她不想這麽輕易地相信。

“是你殺了他?”池清吸了一口氣,盯着他的眼睛,盡量平靜地問道。

寒牙搖了搖頭。

“是他自己這麽要求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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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牙說,在成為“劉逸陽”之前, 他是個和單親媽媽相依為命的兒子——這個角色他從18歲演到28歲。然後他的“媽媽”重病住院, 正好和劉逸陽在一個房間。

“我去陪護的時候,偶爾會和他說幾句話,一來一去, 就漸漸熟悉了,”寒牙說,“後來他嫌住院無聊,跟我借電腦用,我就把筆記本借給他,讓他上網打發時間……當時我想,大學生嘛,無非就是看看新聞,打打游戲,聊聊天。”

但他沒想到劉逸陽也是“夜雨燈話”的用戶。他看完新聞打完游戲聊完天之後,一打開論壇,系統就自動登入了浏覽器保存的賬號——“寒牙”。

“他問我是不是那個‘寒牙’,還問我小說細節,劇情發展……我一開始還跟他裝傻,但是他天天問,天天問,一看到我就問,我走到哪他跟到哪;我怕他這麽問下去,遲早會說給別人知道……于是幹脆就承認了,”寒牙說,“他當時的反應跟你差不多,激動得和猴子似的,‘吱哇’亂叫。我讓他不要聲張出去,他立刻就答應了。”

池清臉上紅了紅,關于其中的某句話。

“他答應你不聲張出去?你就這麽相信他?”她問。她曾經接觸過一些作者,非常注重個人隐私,把筆名之外的身份捂得嚴嚴實實,作品是作品,生活是生活,絕對不會洩露半分。

“只有一兩個人知道的情況下,我不怕,”寒牙說,“大不了再換個‘角色’。我擔心的是知道的人多了,認識我當時身份的人多了……情況就難以控制,會有一些麻煩。”

也對,池清想,他換個新的身份也許就像換個論壇ID,而一個人的社會關系越複雜,要讓他“下線”就越難。

寒牙說,那之後,劉逸陽果然遵守約定,替他保守秘密,一個字都沒有走漏。只是他還是不停地找機會問他許多零碎問題,關于每本書的劇情,關于一些人物設定……問得他不勝其煩,但也無可奈何,只能随口糊弄他幾句,或者找一些借口,趁機離開。

又一個月後,寒牙的“母親”在醫院去世,這個28歲男人失去了世上唯一的親人。

——對寒牙來說,這是一個自由的起點。從這裏開始,他的新身份才算被激活。

“各種手續處理完之後,我帶着‘媽媽’的東西出院,臨走前去和他道了個別,”寒牙說,“那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很差了——他和我媽媽都是血液病,也差不多一個階段,只是更年輕一些……”

池清記得當時學生會還讨論過,說是劉逸陽的情況有些麻煩,要不要發動捐款……但後來好像遭到本人婉拒,于是最終作罷了。

“我說我要走了,他就勸我節哀順變,”寒牙說,“然後請我喝了一罐可樂。”

“……那你喝了?”

“沒有,”寒牙說,“我告訴他我有家族糖尿病史,不能喝這類飲料。”

然後,劉逸陽壓着嗓子,用第三人無法聽見的聲音,湊近了說道——

“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他也猜到了寒牙的身份,也許是從一些劇情中發現了蛛絲馬跡。池清正覺得心有靈犀——突然想到,這一位學長,已經見不到了。

“當時我非常吃驚,但想想也許是我自己小瞧了他,平時不夠小心,”寒牙說,“總之,他對我提出一個請求。”

——他請求這位能夠完整地複制外形,完美地模仿舉止的長壽種,代替自己走完一個人類短暫的幾十年生命。

“他要我幫他照顧父母家人,就像我照顧剛剛去世的‘母親’一樣,”寒牙說,“因為他覺得……自己大概也是治不好了。”

“不可能吧,”池清脫口而出,“他這麽相信你?你竟然也答應了?”

寒牙攤了一下手。

“不是他相不相信,而是你相不相信,”寒牙說,“我已經把當時的情況完全告訴你了。”

池清轉頭朝旁邊的人瞥去一眼。不知道珀西瓦爾的中文水平能不能全部理解剛才的對話,他正皺眉盯着桌上的杯子,仿佛試圖用目光剝掉杯子上的印花。

“還有一個問題,”池清重新望向寒牙,“你為什麽那麽執着要用這個名字發稿?”

寒牙皺了一下眉頭,看上去對這個提問有些困惑。

“你已經有很多年沒在論壇發表作品了,”池清解釋道,“這一次卻主動投稿給我的小雜志,還有求必應,說改就改……看到這一期雜志上沒有你的文,直接不顧形象地大發脾氣——這件事我不太理解。”

“因為……幾百年沒有人用我的本名叫過我,”寒牙說,“我一直用別人的名字和身份生活——這幾年我是這個人,那幾年我是那個人……到了這個時代,網絡給了我用自己的名字講故事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池清的餘光瞥到珀西瓦爾擡起手,輕輕咬住了自己的食指。

“那你為什麽放着更方便的論壇不用,反而轉向時效性和傳播範圍都差遠了的雜志?”池清追問道,“論壇上喊你‘寒牙大大’的讀者,難道不比我這一本小雜志的多?現在的平臺還更多了,你完全可以做一個網絡寫手。”

寒牙又皺了眉頭,但眼神與剛才不同,池清甚至感覺到一絲殺氣。

“我不能在網絡上發文——他們會利用我,”寒牙說,“最開始在論壇的時候,我發現他們利用我的帖子制造怪物,我寫得越多,看到的讀者越多,他們的怪物就會得到越多的養料……我不能繼續在網上寫作,網絡的傳播速度太快了,簡直就是瘟疫。”

——“他們”。

和自己原本的猜測稍有出入,但也沒有差得太遠,池清想。

餘光裏,旁邊的珀西瓦爾握緊了拳頭。

“另一方面——你是我的學妹,我相信你,你的雜志也差不多是我看着做起來的,”寒牙繼續說道,“而且當時我想……你正在缺稿子,說不定我可以幫到忙……”

池清咬了咬嘴唇:“謝謝。”

他很自然地說出“我的學妹”,就像剛才他說“我的媽媽”——池清意外地沒有太突兀的感覺,也許他每一次扮演新的角色,都真情實感地對待對方的親友。

池清又想了想,自己和真正的劉逸陽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年……也許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今後你打算怎麽辦?”一直沒有開口的珀西瓦爾突然說話了,“你的‘父母’應該還沒有過世,還需要你照顧,但是你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安全了……你打算怎麽辦?”

寒牙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小客廳靜下來了,氣氛低沉,像落下一張厚實的蜘蛛網。

池清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池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趕緊伸手拿過,看到屏幕上跳出杜雲葦的名字——剛剛她又先斬後奏地給她留言請假了,這通電話多半是過來訓話的。

池清猶豫一下,按掉不接。

“是你的主編?”寒牙看到了她的屏幕。

“……嗯,我跟她說了上午請假,”池清說着,把手機關機,放遠了,“所以我上午有事,接不了電話。”

“你還是回去上班吧,”寒牙說,“工作比較重要。”

“我也覺得池小姐你還是先回去比較好,”珀西瓦爾說,“我也有些事想單獨問一下寒牙先生。”

池清一愣,看到寒牙也困惑地眯起眼睛。

“……哦,那我先走了。”池清拿了包站起來,出門。

她不知道珀西瓦爾想問什麽,但她感覺……剛才的對話裏,寒牙說的不全都是實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星羽千野 的地雷

感謝 容卿x20、星羽千野x10 的營養液

有個事想跟大家港一港。今天JJ出了一個輕小說征文比賽的通知,雖然輕小說的V線高出幻言一截,不過想想反正我幻言也順V困難,橫豎都是困難,摸不到的都是天空,去不了的都是遠方,不如就莽一把算了

但如果參賽的話新文計劃肯定會改變,暑假原定了開那本電競,現在可能要臨時插播一個天選之人。不過我的意向也沒有很堅定,畢竟雖然是征文,到最後肯定還是流量說話。我自己的流量我心裏有數,也就打打未簽約小朋友這樣子(可能遇到一個大佬幼年期還打不過),所以決定先把預收挂着,大家有興趣就收,到時候這本完結了,我看輕小說的預收差不多,就頭鐵參賽了

(當然如果不參賽也還是會開的,只是順序排在電競之後,不讓它插隊了)

這裏介紹一下輕小說的大概情況:和造神少女一樣的敘述形式,講故事的故事,但是是沙雕吐槽校園風,有第一人稱但不是主角,主角在故事的故事裏

以下大概是個文案,會改↓

新學期開始,我有了一個新同桌,人小脾氣大,滿嘴跑瞎話

她說她是從天上來的

我想最近的電梯房是蓋得挺高的

她說她的那個世界裏,有龍,有魔法,有躲在葉子底下的小精靈

我想這些東西這個世界也有,我的小精靈會自動幫我收集龍蛋,可惜要充會員

她說那個世界的日子很慢,人們的生命很長,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學,有的是時間能快快樂樂地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想她離開那裏降落凡塵大概是因為鬧鐘響了

她對自己目前的身份(和身高)很不服氣,她說這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會回去,會有一個人來接她回去

她說那個男人有着最英俊的面孔,最溫柔的聲音,最勇敢的眼神,他身穿白銀軟甲,手中的長劍能斬落光芒

她說他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是一切正義的化身,是世間勇氣的集合,是天選之子——等他來接她的時候,她就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我:哦,你原來什麽樣子?天選之子大動幹戈地來接你,因為你是天嗎?

“是的呀。”她叉着腰仰着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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