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大鐘啧了一聲,“這麽見外幹什麽?”他笑了笑,說了一句讓談毓書稍微寬心一點的話,“活着不就好了嗎?”

活比死難,要想死,直接從十樓跳下去就結束了,但茍延殘喘着承受愧疚和煎熬,本就需要千萬倍的勇氣。

大鐘沉默了一會兒,把煙灰抖了抖,語氣多了幾分深沉,“我寶貝兒呢,別看他蹬鼻子上臉的,其實這些年可想你了。就嘴硬,不肯說。”

談毓書把嘴唇抿成一條線,“我其實,不是不想回國,我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你們......”

大鐘了然于心,接着他的話說:

“我知道。而且,這裏也有個你想見又不想見的人,對不對?”

談毓書的表情閃過落寞。“沒有......”

大鐘看着他眼睛泛紅,知道這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于是體貼地不細問,又說,“反正回來了就好,老兄弟這麽久沒見,今兒留下來吃飯。”

談毓書苦笑了一下,“我還是等兩天再來吧,找個合适的時機,跟郝南談一下。”

大鐘眉毛一擰,擡手表示拒絕,“別,就今天了,等來等去反而要壞事。”

他還準備說什麽,後廚就畏首畏尾跑過來,戳了戳談毓書的肩膀,顫巍巍指了指裏面,“那個......這位先生,小老板請你進去。”

其實郝南的原話是“讓他滾進來”,但後廚身為服務行業的領頭人物,還是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于是換了個親和一點的說法。

大鐘打了個響指,一邊得意一邊寵溺,“我們家寶貝兒就是識大局。”

時鐘滴答走過,小圓桌上的三個人,各自懷揣着心思。

郝南見談毓書畏首畏尾的,握着筷子動也不動,脾氣頓時就上來了,“吃飯!”

談毓書一愣,趕緊扒了一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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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這些年是被虐待了是吧?吃飯都畏畏縮縮的,有沒有點男人的樣子!”

郝南把糖醋排骨從大鐘面前端走,哐當放到談毓書碗前,“吃!”

大鐘去夾糖醋排骨的筷子落了空,癟了癟嘴,轉而撈了一大筷鹹菜。

談毓書端着碗,氣息逐漸發抖,胸口起伏得厲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氣喘勻,“郝南,謝謝。”

郝南被他鄭重的樣子吓了一跳,要知道在以前,談毓書絕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邊吃還要一邊嫌棄他廚藝不好。“謝,謝什麽?矯情兮兮的,又不是懷春少女!”

談毓書抿了抿唇,陡然側過去抱住他,摟着肩膀的手格外用力,“謝謝你,還願意認識我!”

郝南也紅了眼眶,拍了兩下他的背,嘴硬道:“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紀沒人照應,誰要認識你!”

談毓書不服氣,鼓着氣,“但是,我明明小你三個月零十二天。”

郝南怒哼,“卧草!你再說一遍試試?老子明明是00後小鮮肉!”

大鐘見自家老婆跟別人摟在一起,一千個不樂意,于是湊過去拉,“寶貝兒,咱們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你這人有沒有點眼力見兒?”郝南用空手又給他夾了一大筷鹹菜,“滾一邊兒去!”

談毓書意識到自己這盞燈泡正在發光發亮,于是識趣地松手,“先吃飯吧,邊吃邊說。”

郝南正在感動的時候,這樣被打斷心裏十分不爽,朝吃鹹菜的某人重重一哼,然後給談毓書夾了一塊排骨,拔高了聲音:“堵住你的嘴。”

大鐘心裏的老陳醋翻得徹底,決定今晚要好好給某人上一課,于是将就着吃一個眼前虧,笑道:“嗯,多吃點,長肉。”

話題打開了,三個人也開始聊起來。大鐘現在是大學老師,順帶做一些科研項目。本來養家是綽綽有餘,只不過郝南脾氣倔,非要自己開個小店,成天忙活,然後——存私房錢。

談毓書剛回國,在一個珠寶公司做設計師,待遇不錯,新老板也很賞識他。

郝南聽着連連咋舌,“想不到你這些年還混得可以啊!”

談毓書搖頭,“也就是運氣好。”

郝南煞有介事地湊近他,模仿央視記者,“那麽談先生,我闊不闊以問你一個問題?”

“嗯。”

郝南的眼神犀利如刀,“為什麽回N市?”

談毓書的眼神往旁邊一瞟,“因為,喜歡梧桐樹。”

郝南不信,“不是為了某個想見又不想見的人?”

一對情侶處久了,說話的方式語氣大概都會中和。

談毓書否定得很堅決,“當然不是!你們都很重要。而且......而且我也不想見他......”

郝南聽着他說,咀嚼的動作變慢,“你們究竟怎麽了?不是都住一起了麽?大風大雨都過去了,怎麽突然之間就分手了?”

談毓書抿唇,心裏那本破爛的日記又一次翻開,“郝南,你不知道......我跟他之間的死結......一輩子也解不開......”眼神修煉暗淡下去,沉默了幾秒鐘,才又開口,“他的母親死了,因為我。”

郝南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你......”慌亂收回眼神,不知道往哪裏看,只好倉促地灌了一口酒,“她不是出車禍死的嗎?”

談毓書把筷子攥得很緊,往事又在他心口紮了一刀。

當年,他和陸博淵戀愛,同性戀,幾乎整個學校都沸沸揚揚。他很早跟父親出了櫃,所以沒什麽家庭困擾。

困擾在陸博淵那裏。

陸博淵生在N市,祖上的條件好,家大業大。具體有多大談毓書倒是不清楚,只記得有一次陸博淵的手機丢了,裏面估計有定位系統之類的,當天下午,班裏就來了一群黑衣人,浩浩蕩蕩的一片,只為确定他的安全。

當時他們年紀輕,情感濃烈,憑着一腔的熱血,什麽也不怕。陸博淵的家裏自然不允許繼承人是不會有孩子的同性戀,他就不顧家裏人反對,毅然從學校搬出去,一邊打工一邊上學,不用家裏一分錢。

他說:“談毓書,我對你是真心實意,我愛你。要是你敢對不起我,我不會放過你。”

談毓書當時沖他吐了吐舌頭,“怎麽不放過我呀?床上還是床下?”

陸博淵把手插進他的頭發裏,眼神宛如獵豹,“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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