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尼姑也是大師
梵葉煮蛇肉的手法熟練，香飄十裏。
蘭無情看着她碗中的蛇肉，忍不住舔了舔唇角，“小尼姑，你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麽多，不如我幫你吃一點兒？”
梵葉将蛇肉放入口中，未嚼就化。然後輕聲糾正道，“是大師。”
“好大師大師，給我來一點兒啊！”
梵葉端着碗，看了她一眼，“蛇肉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所以，那部西天的極樂經，也是我的！”
她一字一頓，說的既誠懇，又有理。
蘭無情眨了眨明亮的眸子露出狐貍般的笑容點點頭，“行行行，都是你的！”然後一把搶過梵葉手中的蛇羹，一口氣吃了三大碗。
直到實在吃不下去了，才拍着渾圓的肚皮倒在了沙丘上。
“小尼姑，你為什麽要找那部極樂經？”
梵葉盯着她，再次糾正道，“是大師！”
蘭無情歪着頭，一手撐在側臉上，“為什麽不是小尼姑？”
“因為大師多是得道的高僧，聽起來，夠分量。”
蘭無情不由一陣大笑，指着她的腦袋道，“你就算剃光了頭發，打扮的和那些大師一樣，可你還是個小尼姑。你還殺生吃肉，你永遠都變不成大師。人們都說，大師德高望重，種善因結善果，可你結的是孽障之果。”
梵葉眸子一頓，略做思索，“那若是狗看家護院，來了賊人，吠之咬之，咬死了人，你說，這狗是忠犬，還是惡犬？”
蘭無情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忠犬。”
“可它咬死了人，犯了人命。”
“那是因為它為了看家護院才咬的，那賊人本就不是好人，死有餘辜罷了。”
梵葉雙手合十，輕輕一笑，“我殺的是妖，是為了救你。吃肉是為了生存，那你說，我有何錯，又如何不能成為大師？”
蘭無情被她這一繞，當下大怒，“死尼姑，你強詞奪理。你們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就知道欺負我們這般單純善良的小妖精。”
梵葉懶得與她辯解，收起包袱，推了蘭無情一下，“天色不早了，你若不想夜間留在沙漠，成為別人的腹中食，就快些趕路了。”
蘭無情吃飽喝足，雙手環抱胸前，偏偏與梵葉擡起竹杠，“本姑奶奶就是不走，你要是怕死，自己走就是。”
梵葉看了她一眼，将包袱背于身上，已走出幾米遠的距離。
梵葉說的沒錯，這沙漠之中白日裏炙熱難耐，少有行人。夜晚會異常寒冷，而且晝伏夜出的妖物也不少，說不定還有比這百年玄冥蛇更為厲害的。
一條玄冥蛇就讓她力不從心，若是再來幾個厲害的，她一準就與那玄冥蛇一樣的下場。
蘭無情偷偷擡頭，看了一眼遠去的梵葉，若是她再大發慈悲的規勸她兩句，她一定會跟她一起走的。結果這人什麽也不說，就自己走了。
蘭無情心裏氣惱，又怕，又不想認輸。想着等那小尼姑再走遠一些，也趕緊離開這地方。
她躺在還有太陽餘溫的沙漠上，越想越起，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呸，什麽狗屁的大師，就是個沒人性的小尼姑。”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人打橫抱起。
蘭無情瞪着狐貍的魅惑眸子，吃驚的看着眼前人，“你回來做什麽？”
梵葉并不看她，只抱着她道，“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也是我的。若是別的妖物殺了你，我自然是要為你報仇。這便耽誤了我去西天的時間，不劃算。”
蘭無情暗自一笑，臉上卻是一副傲慢的樣子，“我看你這尼姑倒是心善，不像有些人，自命清高，對妖也一視同仁的除之後快。豈會管你是好妖還是壞妖。
喂，小尼姑，反正都是要去西天，不如一起走，也好有個照應。你若遇上了危險，本姑奶奶還能幫幫你。”
梵葉淡淡重複道，“是大師。”
蘭無情，“那你叫我一聲仙女姐姐。”
“妖精。”
“死尼姑！”
西天在哪裏，凡人從來不曾知曉，梵葉也不知曉，她只知道按着主持說的話一路向西，走到路的盡頭，那一定就是西天了。
蘭無情在梵葉的懷中昏昏欲睡，她伸手攬住梵葉的脖子，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閉上眼，輕聲問道，“你為什麽想要去西天找極樂經？”
梵葉抱着蘭無情，在黃昏的夕陽下一步一個腳印。雖看不清面容，可背脊卻挺的筆直。她的目光盯着前方，與那漫天黃沙一樣，昏暗難辨。
“因為極樂經能讓世人忘記憂愁。”她淡淡道，只這淡淡背後的苦唯有她自己知道。
蘭無情打了個哈欠，閉眼笑道，“看來你一點都不快樂。”
梵葉的眼底劃過一絲落寞，從她生來記事開始，她便沒有快樂過。被人叫做妖僧，被人用石頭砸過，用爛菜葉扔過，被所有同齡人孤立着。沒有朋友，沒有親人，而後還被說成是她的性格孤僻，不喜與人接觸。
她唯一能說的上話的，就是在河邊撿到的一只小烏龜。
為了這只小烏龜，她偷偷下山買了些肉喂養它，結果讓主持發現，罰抄了三天三夜的經文，最後小烏龜還是被主持放生了。
從此，她就連唯一能傾訴的對象，也沒有了。
她看着漫天黃沙，看着無邊無盡的前路。她想找到那部極樂經，她想讓世人都過的快樂再無疾苦，這樣大家都不再厭惡她，不再覺得她是個妖僧。
蘭無情在梵葉的懷中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取那部極樂經嗎？”
梵葉搖頭，“不知道。”
“極樂經是西方的至寶，若是我能取回來給族長，族長就會讓我看一眼姻緣鏡。到時候，我就能看到我的未來夫君是什麽樣子，我便按着那樣子去尋他。”
“姻緣鏡？”梵葉喃喃重複了一遍。
“是啊！姻緣這種東西是你們出家人，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蘭無情說着，困意也來襲，她實在抵不過，就在梵葉的懷中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換成了月亮高挂，月下一個單薄身影，懷中抱着一只狐貍，穿梭在沙漠裏。努力向着她們共同的目标前行。
沒有人知道，她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因為這段旅程裏，再無別人。
她們成了彼此，既相依又相伴。
梵葉低頭看了一眼懷中人，面上難得浮現笑意。
耳畔響起沙漠旅人的歌，遙遠的讓她覺得不真切：沙漠裏的風，吹散了沙漠裏的人，沙漠裏的沙，沒過了沙漠裏的花。沙漠裏的孤寂打敗了沙漠裏的漫天黃沙，卻輸給了沙漠裏的人，一整顆心的相思無話。
這夜，梵葉也徹夜無話……
作者有話要說： 蘭無情：喂，小尼姑，我餓了。
梵葉：是大師。
蘭無情：那你叫我一聲神仙姐姐，我就叫你大師如何？
梵葉眯眼微頓：妖精。
蘭無情暴跳如雷：死尼姑，臭尼姑，沒頭發的醜尼姑！！！
梵葉坦然一笑：那又如何，反正都是救過你小命的恩人和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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