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們就是情愛

走過情意綿綿的一段路，皆是二人相愛的印證。

可說起來，也不過是那些俗套的故事。

蘭無情在狐貍窩裏，聽多了這些故事，早就已經免疫了。

其實狐族也有私通人類的，但最後的下場也是悲慘不已。她有些不明白，這些人為何要如此想不開，跳入那無盡痛苦的情愛裏，難道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好嗎？

她不懂，她的确是未經世事。正如她這一次，賭氣要找到那部極樂經一樣。她并不知道極樂經究竟是一本什麽樣的書，可她拿到了便能看一看她那未曾謀面的情人兒。為了這個，她便獨自一狐，偷偷跑出了狐貍窩。

若是她那情人兒長得醜陋，她打算日後定要遠離這人。若是長的不錯，那也要看她的心情再做定奪。畢竟情愛于她而言，不過是狐生的一點點調節劑。

其實這種上天注定的情愛于她，更多的像是無關緊要的一堆塵土。捧在手心，它還是會從指縫間滑落，還是會随着輕風飄走。

蘭無情定定的看着這個故事的整個前因後果。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這桃樹精所愛慕的男子，是個普通農戶。桃樹精就生根在這男子家的後山坡上。

小時候，男子爬樹，日日在這桃樹上玩耍。長大了，男子靠樹納涼，等着桃樹開花結果。長此以往，日日相伴，日日灌溉，竟是機緣巧合下滋養了這桃樹，竟是生出了靈根來。

人世間的光陰如梭，人的壽命短暫到還未好好看一看這世間，就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男子的母親終也是抵不過人世的輪回，走到了這一生的盡頭。

梵葉側頭看着男子痛失老母親時抱着桃樹，哭的像個女嬌娃，但那一份悲切，讓梵葉宛如親身經歷。可她無父無母，很多時候，她不知該如何哭。

此後的歲月悠長，這一段故事也顯得平淡。直到某一日，山匪洗劫了男子的家，男子爬上了桃樹，本是躲過一劫。可偏偏不湊巧，從樹上摔了下來。

桃樹精為了報男子滋養之恩，化成人形，打退了那些山匪，救了這男子。

男子傷了腿，這桃樹精就留下來照顧了些時日。

一來二去，二人竟是看對了眼，生出了一段不該生的情緣來。也是這一世情緣，奠定了桃樹精生生世世要與這男子在一起的肆意念頭。

梵葉還是看不明白，嘴角微微抽動，“究竟情為何物？”

蘭無情抱着胳膊在一旁冷嘲熱諷道，“小尼姑永遠不會懂。”

梵葉轉頭看她，“你可是懂了？”

“那是當然。”

“那情愛是為何物？”

“情愛嘛，喏，他們就是了。”蘭無情投機取巧，指着幻象中的桃樹精二人說道。

梵葉看着，還是疑惑。“哪怕違背天道，哪怕灰飛煙滅也不怕？”

“怕，換成是我肯定怕的要死了。所以說你們人就是禍害精。要是好好修行，或許這桃樹精就能修道成仙了，偏偏被這男子給羁絆住，惹下了這麽多命債。诶，真是罪過罪過。小尼姑，你可千萬不能學這男子。”

梵葉眉頭輕佻，打了個佛禮立即回敬道，“你也切莫學那桃樹精，千萬別造殺孽。”

蘭無情急忙“呸呸呸”了幾口，“你才造殺孽呢！姑奶奶我可是仙女，仙女怎麽會亂開殺戒？”

二人能夠好好說話，總是不會超過三句。可二人似乎都在不知不覺間，熟悉了彼此。

人的壽命有限，男子也終有死的一天。所幸，第二世，二人又重逢在一起，渡過了短暫的幾十載春秋。每一次等待，都是漫長的。投胎轉世，需要機緣，需要行善積德才有機會。而這樣的機會也許是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是一百年。桃樹精忍受不了這樣的分離，所以才铤而走險，想要将這男人也妖化了，永不分離。

“啧啧啧，情愛使人瘋狂。”蘭無情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只這感慨剛剛說完，就被梵葉一把拉到了懷中。梵葉一手揮着僧袍蓋住了蘭無情整個身子，蘭無情不明所以，擡頭看着那一張清俊的臉。眉頭高聳，雙唇緊閉。心中忽而一怒，該死的臭尼姑，為什麽長的比我還要好看？

梵葉不知蘭無情心中所想，此時此刻她知道，桃樹精給她看的是她對情愛的執着的因果。若是她繼續阻攔，接下來，這桃樹精怕是要拼着同歸于盡的想法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直枯樹枝，猛的穿過了層層幻象，沖着梵葉而來。

梵葉早有準備，腳步一轉，身形微動，帶着蘭無情順勢轉動了好幾圈。那枯樹枝越來越快，越來越多，在梵葉身外尋着機會突破。

梵葉低頭看着懷中的蘭無情，輕聲問了一句，“沒事吧！”

蘭無情傻傻的搖了搖頭，其實她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到反應過來，那桃樹精是想要借着這段回憶，趁着二人分心，下黑手的時候，梵葉已經将她抱在懷裏了。

“小尼姑，這桃樹精想要殺了我們嗎？”

梵葉點頭道，“大抵也是想要拼個魚死網破的。不過，不要緊，既然渡不了，那也怪不得貧尼了。”

“你要做什麽？”蘭無情忽而拉住梵葉的胳膊問道。

“自然是做除魔衛道的正義之事了。”

“小尼姑，你明白情愛是什麽嗎？”

梵葉歪着頭，略一思索，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善惡輪回終有報應。因果循環，皆是緣。既然有緣遇見，愛恨情仇遵緣而守，定不會有錯了。你說過，小尼姑不懂情愛的，所以，貧尼只求問心無愧便好。”

蘭無情被她這一長串的話說的有些暈頭轉向，還沒明白過來，梵葉的身子之中一股剛勁之氣猛然湧出。這股子氣，勢如破竹。她能感受到一股勁風，貼着耳邊呼嘯着。

這呼嘯聲宛如一條巨龍在咆哮。

緊接着，梵葉擡腳一跺，地面一陣劇烈晃動。

蘭無情也被震的頭暈目眩，七葷八素。

等這巨大的動靜消失，她才慢慢睜開一只眼睛，四下悄悄看了看。眼珠子向上一轉，正對上梵葉投來的不解眼神。

“你在，做什麽？”

“我在看，那桃樹精是不是死了。”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梵葉指着沙漠之中，一株幹枯的桃樹。

蘭無情走到那桃樹面前，樹下的男子身上的肌肉漸漸萎縮成一堆白骨，最後那白骨被風沙覆蓋，很快就看不見了。

蘭無情伸手摸了摸已經幹枯的桃樹，觸碰到的那一刻，蘭無情的心猛然一跳。

“你早就已經？”

桃樹精淡淡一笑，卻是不願她再說下去，遂問道，“你叫什麽？”

“蘭無情。”

“你是九尾一族的妖？”

蘭無情點點頭，“是。”

桃樹精勉強支撐着，又道，“原來如此，原來，身在其中的，不止是我。還有身在其中卻不知的人。小狐貍，求你一件事。反正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不如趁着現在，我還有一息尚存，将我這幅殘軀一把火燒了可好？”

“為什麽？”

梵葉走到蘭無情身邊，從懷中取了火折子，點燃，然後丢在了那棵本不該出現在沙漠中的幹枯桃樹。

口中默念了一句佛語，那桃樹精笑道，“雖然我恨你壞了我的好事，可我也感謝你。”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這只傻狐貍。”

可蘭無情看着梵葉，她始終不明白，桃樹精為何要自己燒了它。不過她很清楚，很明白，就在剛剛，這個讨人厭的小尼姑說她是傻狐貍。

很好，傻狐貍，她記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滴滴，遲來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