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尼姑，我不氣你了

晚飯間，阿梅與翠萍很是猶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梵葉看了并不點破，等到吃完最後一塊肉，準備起身時，阿梅才慌忙喊了一句，“小師傅等等。”

“阿彌陀佛，二位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翠萍推了推阿梅的胳膊，阿梅索性也不在猶豫。“小師傅，我們就想問問，那妖物真的會放了我們嗎？”

梵葉頓了片刻，真誠道，“貧尼相信她。”

“可她是妖。”翠萍忍不住說道。

蘭無情聽得十分不痛快，猛一拍桌子，“妖怎麽了，難道只許人有好有壞，妖就不能有好有壞了麽。這有些人壞起來，怕是連妖都不如。好歹不管多壞的妖，她若是要殺人，絕不會藏着掖着。而壞人呢，往往一邊與你情投意合，一邊卻暗暗對你下黑手。哼，你們如此懼怕妖，為何不懼怕這樣的人？”

翠萍反駁道，“妖殺人不眨眼，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蘭姑娘這麽偏袒妖物，莫不是與那些妖物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翠萍！”阿梅出聲喝止她繼續說下去，反身對這梵葉和蘭無情彎身道歉，“小師傅，蘭姑娘，翠萍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有些口無遮攔，你們千萬別怪罪她。”

蘭無情抱着雙臂冷笑，“姑奶奶大人大量才不與她計較呢！只是禍從口出，以後說話，還是得注意些的。”

翠萍捏了捏拳頭，似乎很是不甘。但被阿梅拉住，也不好在說什麽。

梵葉在一旁看着這二人的反常舉動，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貧尼願意替她擔保。若是她不放人，貧尼也會救你們回家。”

“哼，說的倒是好聽。之前來的那些修行除魔的人，還不是被吓的落荒而逃了。”

“翠萍，行了。”阿梅勸道，“小師傅，不好意思。翠萍是親眼見着自家相公被那妖物殺了的，所以她對妖是恨透了。”

蘭無情楞了楞，“你見過殺人的妖物？”

翠萍捏緊了拳頭，“我們一家人，平平淡淡，過的還算是安穩。誰知道，這一切都被那妖物給毀了。我已經五年沒有見過我的兒子了，他也爹死了，現在也不知是誰在照顧他，過的到底好不好。”翠萍說完，眼淚便忍不住奪眶而出。

“阿彌陀佛，原來翠萍姑娘竟有如此遭遇。”

翠萍趴在阿梅肩頭，将眼淚擦幹了些，“我與我男人那日本就大吵了一架，我一生氣就帶着兒子回了娘家。晚間回來的時候，正是那妖物行兇之時。我只能躲在角落，眼睜睜看着我男人被那妖物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裏。小師傅，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日那妖物也這般殺了我，我就連我兒子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梵葉嘆了口氣，“貧尼一定會讓你們平安回家與家人團聚的。”說完，她拉了蘭無情一把，“該走了。”

蘭無情看着翠萍，不由也生了同情。本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得轉身，追着梵葉出去了。

今夜的月色很是冷清，周圍沒有一顆星辰作伴。梵葉下意識的回頭，眼底閃過一絲金光，眼前所有的東西立刻如同白日一般清晰。一眼看過去，沒有發覺任何異樣，這才稍稍放心。

鳳凰已經等候多時，看到梵葉的時候，熱情的喊了一聲，“小師傅，過來坐。”

蘭無情見了，立刻跑在了梵葉身前，坐到了鳳凰面前的椅子上，然後指了指身後的椅子道，“小尼姑，你快坐。”

梵葉看她這舉動，暗自好笑的搖了搖頭。

她看向鳳凰，關心的問了一句，“鳳凰姑娘的傷可好些了？”

鳳凰笑了笑，“不知為何，傷處仍有些痛，不如小師傅幫我看看？”

梵葉點點頭，起身就要過去，蘭無情拉着她的僧袍，瞪了她一眼。

梵葉輕聲道，“只是檢查傷口。”

蘭無情雖不願，但還是放了手。

等到梵葉一靠近，鳳凰就抓住梵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小師傅，就是這裏，一直隐隐作痛呢。”

梵葉擡眸，望向鳳凰的胸口，原本的傷處現在已經結痂，潰爛的地方也在慢慢愈合，照理來說不會再有痛感。一手在那傷處試探，一面看着鳳凰，卻不覺她面上有任何難受痛苦之色。當下便收回手，“鳳凰姑娘的傷還需要慢慢調養，相信很快就會好的。至于這痛感，是因為姑娘的心中想着這傷，自己給自己造成的壓力罷了。”

鳳凰也笑，“聽小師傅這樣一說，鳳凰心裏舒坦了許多，竟也不覺痛了。這一次真是多虧小師傅出手相救。”

“阿彌陀佛，貧尼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鳳凰姑娘要謝，也該是謝謝蘭兒。”

蘭無情得意的揚起下巴，不屑的撇了鳳凰一眼。

誰知鳳凰根本看都不看她，兩只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梵葉看。“是小師傅不顧危險替鳳凰将毒都吸了出來，鳳凰雖是妖，可也懂得報恩。小師傅要是想捉拿那妖物，鳳凰無論如何也該與小師傅并肩作戰才是。”

“嘁，誰要你幫忙了。說不定，是越幫越忙呢！”蘭無情冷哼道。

“你要不要幫忙可不關我什麽事，只要小師傅需要就行了。”

“她也不需要，她有我幫忙就行了。”

“你不是不願意做危險的事情嗎？”梵葉看着蘭無情淡淡道。

“臭尼姑，姑奶奶才不會做那種丢下朋友獨自逍遙的事情。”

“原來如此，蘭兒果然是個心靈純潔的傻狐貍。”

“呵呵。”鳳凰掩唇嬌笑，“傻狐貍這個詞倒是貼切的很。”

蘭無情實在氣急，騰地一下站起，“臭尼姑，你喜歡與她一起，那便與她一起吧！姑奶奶我不奉陪了。”

梵葉急忙問道，“蘭兒，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哼哼，姑奶奶現在就回去睡覺，明日一早就走。免得留在這裏，看到一些不幹淨的東西，辣眼睛。”

“不幹淨的東西？難道蘭兒看到了鬼魂之物？”

蘭無情推了梵葉一把，氣勢洶洶的離去。

梵葉看着那背影，想笑卻又不斷克制。

直到這身影消失，梵葉才回過頭看向鳳凰。

鳳凰有些無趣的躺在軟榻上，“小師傅對這傻狐貍可真是好，好的鳳凰都有些嫉妒了。”

“此話怎講？”

“小師傅，你何必在我面前裝瘋賣傻呢？你如此激她離開，不就是不想她冒險麽？”

梵葉抿着唇沒有說話。

“那妖物對女人不會輕易出手，小師傅讓她與那些女人留在一起，便是最安全的。小師傅打定了主意，今晚要去除了那妖物，明日一早便能與她一起走。鳳凰雖嫉妒，不過能與小師傅并肩除妖，鳳凰亦覺得開心呢！”

“那麽鳳凰姑娘有什麽好法子？”被她看破心思，梵葉并沒有過多隐瞞，反而更加坦然。

“我能引她出來，小師傅可有把握将那妖物除了嗎？”

“貧尼會盡力的。”

鳳凰想了想，“好，我帶你去。”

梵葉跟在鳳凰身後，走到此前來過的湖泊面前。

夜風襲過，一陣透心涼意。

梵葉打着佛禮，目視湖面。

這一次湖面又有一些不一樣了。

她蹲在湖邊，伸出手，在水中輕輕晃動了兩下。

第一次來，這湖水是熱的，現在這湖水是冷涼刺骨的。她想不通這其中的原由。

鳳凰指着湖面之中，“那東西就藏身在這裏。”

“你怎麽知道那妖物就在這裏？”

鳳凰看着湖面，颦眉道，“其實這妖物一直在這湖底修行，轉眼百年，我與這妖物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可這一次，她能傷我，下一次，一定就會殺了我。我若是死了，那奉嵬城的男人都會死。”

“是你阻止她殺那些人的？”

“呵，不知，我這般算不算是行善積德了？”

“阿彌陀佛，鳳凰姑娘的本心，并不壞。”

“小心！”話音剛落，鳳凰眸子一緊，拉着梵葉退開湖面。

湖水猛然翻滾，一道水柱将整個湖面攪動的動蕩不安。水柱旋轉着，從湖底一路往上，水底的那些白骨也被甩向岸邊。

梵葉和鳳凰躲避着白骨，定定看着那水柱。

一雙森綠的眼睛緩緩從水柱之中睜開。這雙眼睛充滿了怨恨，令梵葉都覺得不太舒服。

上古妖神的後人，果然不簡單。

梵葉取下佛珠，身上金光立顯，口中念着一段經文，下一刻就出手上前。

鳳凰一看，急忙也跟了上去，“小師傅，小心些。”

二人一左一右，對着水柱攻擊了幾次，都無法探到底。

梵葉收了佛珠，稍稍喘息一口氣，“這水柱堅固無比，那妖物藏在其中，根本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小師傅，這東西雖厲害，可也有弱點。聽聞當初它被生父破腹取出的時候，傷了眼睛。又被怨氣沾染，所以她這雙眼睛其根本看不清東西，不過是靠着那一雙耳朵。只要攻擊她的眼睛，我們或許還有機會。”

“那貧尼姑且一試。”

梵葉看準時機，對着水柱中的那雙眼睛狠狠打了過去。

這一掌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擊穿了水柱。

水柱啪的一下散落開來，那雙眼睛之後，是一條巨大的魚。這魚也怪異的很，魚頭不大，兩只眼睛卻似人眼。魚身細長，身上的魚鱗呈黑色，粗略看去，好像是一層堅硬的铠甲。一股淡淡的魚腥味撲鼻而來，這與鳳凰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第一次見鳳凰，她就聞到了。第二次，這味道是從這湖裏散發出來的。她也是順着這氣味一路追到了後山樓中才發覺鳳凰被妖物傷了。雖然不清楚這妖物為什麽要打傷鳳凰，可看鳳凰的傷勢，那一下差點就要了她的命。

“鳳凰，別過去。”

這一下雖傷了那妖物，可梵葉不敢确定能傷到這妖物多少。誰知鳳凰竟這般冒進沖了過去。

梵葉來不及多想，只得跟上去。

這妖物擺動魚尾，撲打在湖面上，攪動的湖水一陣翻滾。

這一攪動，湖水慢慢渾濁。

鳳凰此時想停下，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股強大的吸力将她拖入水底。

梵葉伸手去抓，撲了個空。

身邊的湖水越來越冷，似有結冰的趨勢。

此刻若是不走，她定會被凍在這湖水之中。考慮片刻，她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落在了岸邊。

那妖物也沒有現身，直接鑽入了湖底之中。

梵葉望向湖面，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東西。

她立在原地，閉目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後眸子猛然睜開，怒目而視。這模樣像極了佛堂裏的那些面相兇惡的羅漢。

身上的金光将梵葉整個人籠罩其中。

“惡起有因，遂心生魔。魔心害人，但終害己。娑婆啼伽，舍利菩提耶，摩婆薩埵，咯迦耶……”

梵葉薄唇輕輕颌動，每念一句經文，身上的金光就強一分。金光無限延伸，探到結冰的湖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鐘聲。

梵葉踏步而行，一腳踩在了冰面上，那冰立刻化成了水，在她腳下形成了一圈水波紋。

第二步走過去，腳下的那處又出現了水波紋。

就在梵葉走出第十七步時，已經靠近鳳凰被拖入水中的地方。

稍稍停頓，她的身子就開始慢慢下沉。

此時，一個白色繩索忽而将她整個人鎖住。

梵葉朝岸邊看去，就見岸邊那人面上盡是擔憂，還在那不停的喊着，“小尼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說着，手上一用力，可梵葉的身子根本未有移動，反而又沉下去了幾分。

湖水漫過了梵葉的胸口，蘭無情急的手足無措，兩手緊緊拉着繩索，跨在肩頭，用力的往岸上拉着。“你別擔心，我肯定能救你出來的。小尼姑，你再堅持一會兒。”

說完回頭一看，湖水已經到了梵葉的下巴處。

見梵葉面上挂着一貫的笑意，蘭無情忽的一陣難過起來。“小尼姑，雖然你平時是挺讨厭的，可我不想你死。小尼姑，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麽還笑得出來？你快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才能救你？小尼姑！”

梵葉想要說話，但是湖水已經将淹過了她的半張臉。一張口，帶着那妖物氣味兒的湖水就進入了口腔之中。

梵葉實在忍受不了這氣味，索性也就不說話，只沖着蘭無情不停眨眼。

蘭無情丢了繩索，趴在湖邊，“小尼姑，你眨眼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你一定是死不瞑目是不是？小尼姑，你別死，大不了以後你說我的時候，我不記恨你就是了。小尼姑，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蘭無情伸出手，想要抓住梵葉，可距離太過遙遠，她也只能在空中撲騰兩下。

“小尼姑，你快回來，小尼姑，我不和你生氣了，你別死好不好。”

後面的話梵葉已經聽不見了，她整個人下沉到了水下，身上的白色繩索也慢慢松開。

走在湖底，如履平地，絲毫沒有一點不适感。

只是湖底一片渾濁，即使眼中的的金光看着湖底如同白日一般亮堂，但那些淤泥阻擋着還是讓她什麽都看不清。

走了好一會兒才因為那妖物的氣味，尋到了妖物的巢穴。

梵葉四下看了一眼，她所走之處是一條直線。走了這麽久，竟沒有走到對岸。由此可見，這湖泊十分寬廣。

而她眼前的這處洞穴，也不知究竟會有多深。

危險自然不可避免，但她若不快些，鳳凰怕是有危險了。

梵葉深吸一口氣，停下了嘴裏念着的經文，摸索着走近了這洞穴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吾知不存30瓶營養液的灌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