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既然姜大夫沒有生命危險, 又有趙小虎、伍都頭他們照顧着,原野也就放心回村了。回去之前他順路去定了一批木頭和瓦, 在直隸府買的小馬駒快要送來了,他還要回去安排搭建馬廄。
聽到原野帶回來的消息,趙家老兩口雖然沒有看見趙小虎, 也算是松了口氣,親家老太爺沒事就好。想了想,趙王氏為難道,“那這親事怎麽辦?”
原野道,“還有九天,照常準備吧。”
“這……要是辦不起來, 親戚們白跑一趟不說, 吃喝的東西該放壞了。”趙王氏道。
“放不了的吃食先不買,要是成親前兩日小虎還沒回來,再送信給親戚們。若是時間太緊我讓甘阿麽他們和染坊的工人都去幫忙,不用擔心。”
趙老爹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
原野建馬廄找人做工,村裏的漢子就沒有不願意來的。他開的工錢高不說, 他家的夥食還特別好,幾乎頓頓都有肉吃。
搭馬廄簡單,就是費點力氣的事, 原野只要了七八個人。他當初建房子的時候,本想在後院建個作坊,随便弄點現代的東西掙錢, 因此後院非常寬敞,如今正好用來建馬廄。
村裏人沒見過外族人,因此初初看見鄂倫鄂古的時候吓了一跳,就差喊他們惡鬼了。後來一起幹活久了,慢慢熟悉起來,才敢靠近他們。鄂倫沉默寡言,但他幹活不惜力氣,誰喊都會幫一把,漸漸地,他們也敢跟他說兩句話了。
原野回村裏沒幾天,游縣令就張榜宣布要公開審理白府小少爺白永壽被毒死一案。一石激起千層浪,得到消息的人們沸騰了,有錢有閑的都争先恐後往縣城趕,生怕錯過了這場年度大戲。
原野考慮到小魚的身體,并沒有帶他去,獨自一人駕馬車去了縣城。
這日天朗氣清,萬裏無雲,縣衙八扇大門齊開,三班衙役聚齊才勉強阻擋熱情高漲的人群。游縣令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時辰一到,準時開堂審案。
為了讓看熱鬧的人們了解案情,由主簿出面大聲交代了一遍縣衙收到報案經過,又有仵作出來說明死者死因。
姜大夫上堂不過是走個過場,簡單說明情況剔除他的嫌疑之後。後面押上堂的,才是案件的相關人員。童三是白府的一個下人,案發第二日他就因為害怕逃走了,弓手隊用了三日才把他抓回來。
“堂下何人?”游縣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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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童三,是,是白府的下人。”衆人目光下,童三已經整個人蜷成了一個蝦子。
“你因何逃走?”
“小,小人……”
在童三吞吞吐吐的敘述中,衆人也聽出了大概。那日案發之後,童三越想越不對勁,他跟給白少爺熬藥的下人關系好,夫人的貼身侍從幾次給他銀子,讓他找借口将人叫走。聽說小少爺死于中毒,童三整晚沒睡着,第二天就趁着白府糟亂的空隙逃跑了,哪知道還是被抓了回來。
後又有陳記醫館的大夫作證,白夫人的侍從半月前拿着方子來買藥,他買的藥中,就有颠茄。
随着游縣令層層審問,最後衙役押出真兇的時候,人群中響起巨大嘩然!
真兇居然是白夫人!
“怎麽可能是白夫人?!”
“他不是白少爺的阿姆嗎?”
“白夫人的貼身侍從都承認了,還有假嗎……”
白大人将驚堂木往案堂上重重一拍,“安靜!”
話音剛落,堂下兩排皂班衙役立即在地面上敲擊手中殺威棒高聲喝道,“威……武……!!!”
一番靜場之後,人群的聲音小了很多。
游大人又拍了一下驚堂木,“白氏,你可認罪?”
堂下的白夫人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一頭長發糟亂,臉上黯淡無光,面對游縣令的詢問,他垂着頭,不言不語。
游縣令提高音量又問了一遍,“白氏,你可認罪?!”
白夫人還是兀自呆愣着,游縣令正要命人給他用刑,被白老爺關在家裏的白家小哥兒逃了出來,在堂下大叫道,“阿姆!”
聽見熟悉的呼喚聲,白夫人渾身顫了顫。白家小哥兒從衙役阻擋的空隙中鑽出來,撲到白夫人身上,“阿姆!為什麽他們都說是你毒死阿壽?!阿姆,不是你對不對?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說到最後,他已經淚流滿面。
白夫人紅着眼睛,擡起頭來,用手細細的撫摸白家小哥兒的臉龐,“廉哥兒,對不起,白永壽是我讓人毒死的。”認證物證俱全,白夫人也沒在隐瞞。
“為什麽?!”
“……呵呵,為什麽,廉哥兒,我才是白府用花轎擡進門的正頭夫人,憑什麽我生的哥兒才只有區區五百兩陪嫁?白家所有的家業都要留給那個雜種!”
聽到這話,白家小哥兒如遭雷擊,他前兩個月才定親。陪嫁的事情,阿姆一句話都沒有跟他提過,難道阿姆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嗎?
白夫人什麽都說了,跟着被宣上堂的白老爺惡狠狠的盯着他,破口大罵道,“黎露雲,你這個爛心爛肺的毒夫!你瘋了嗎?!我們白家造了什麽孽,怎麽就讓你進了門!你自己生不了,還不準我納侍。我尊重你,讓外室生了阿壽就打發他走了,孩子抱回來養在你名下,你還不知足?”
“知足?我憑什麽要知足!你口口聲聲不會虧待我的廉哥兒,卻五百兩就打發他出門。自從小雜種進門,你找借口把我的嫁妝騙了幹淨,想把所有東西都留給那個小雜種。呵呵,現在那個小雜種死了,你白家就只剩下我的廉哥兒,哈哈哈哈……”
看着白老爺難看的臉色,白夫人覺得痛快至極,瘋了一樣的大笑起來。
其實他也沒想到那小雜種死了白老爺會報官,那小雜種從小就體弱,病死不是很正常嗎?他讓人下毒只是每次下一點,想讓他悄無聲息地死去,哪知道下人細心,白老爺又懷疑姜大夫用藥過度,醫死了他,最後才報了官。
當初下藥,白夫人也想過被抓住的下場,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如今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他只是放不下他可憐的的廉哥兒。
白夫人抓住機會,抱着廉哥兒,在他耳邊道,“廉哥兒,你聽好了,我在縣裏還有個鋪子,就在東大街十四號,記得我給你那把鑰匙嗎?我把房契和剩下的東西都放在那裏了。廉哥兒,聽阿姆的話,千萬別相信你爹!”
白家小哥兒驚惶未定,下意識地去看白老爺。
白老爺一臉焦急,上前推開白夫人,将廉哥兒拉到身後,“你這毒夫還想要跟廉哥兒說什麽?!”
白夫人滿面譏诮,唾罵道“你活該!你當初将我的廉哥兒棄如敝履,從今往後,你還要求着他留在你身邊!你不知道吧?我給你下了絕子藥,你這輩子都別想有其他的子嗣了!哈哈哈哈......”
白家這場大戲讓衆人看得目瞪口呆,聽到白夫人最後吼出的這句話,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一言難盡,太瘋狂了,白夫人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還是游縣令反應快,驚堂木一拍,“肅靜!白氏休得咆哮公堂!”說着揮了揮手,自有衙役上前,将他壓跪到地上。
“阿姆......”廉哥兒呆呆的看着,還要再上前,被白老爺強行拉走了。
“白氏既已認罪。”游縣令接着道,“薛主簿,認罪書給他簽字畫押。”
白夫人順從地簽了認罪書,游縣令當堂判了他秋後處斬,他的貼身随從同罪。至于童三,貪財當了幫兇,游縣令念在他不知情,只判了他杖五十。
就算只杖五十,童三沒有三個月也別想下床。
案子完結,姜大夫也被準許釋放回家。這若是現代,被冤枉下了大牢,怎麽也得告上去要個說法。可這是古代,誰敢跟官府對着幹?況且姜大夫被白家狀告醫死人确有其事,官府只是把他帶回去調查,誰也不能說官府錯了。姜大夫就算要賠償,也只能找白家要。
趙小虎和姜璃把顫巍巍的姜大夫扶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姜莘忿忿地道,“咱們老太爺的苦難道都白受了?不行,我要去找白老爺讨要說法!”
姜璃拉住他,“爺爺好不容易放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白老爺已經自食惡果了,咱們回去照顧爺爺要緊。”
姜莘嘟了嘟嘴,“可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嘛……”
馬車上的姜大夫也勸道,“莘哥兒,別鬧。我好着呢,又沒有少塊皮肉。在牢裏走了一遭,我也想明白了,咱們一家子都安安生生的在這兒,就比什麽都好。吃一塹長一智,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我誰都不怨。”
姜莘僵着不動,還是姜璃把他強行拉上馬車的。
原野與伍都頭說了一會兒話,謝謝他這幾日的幫忙,又邀請他五月初八去原家村參加婚宴。伍都頭自然是滿口答應,末了又過來跟趙小虎和璃哥兒道喜。
姜莘看着他手上明晃晃的牙印就覺得牙酸,這都幾天了,怎麽還沒消呢?前幾天明明給他包的好好的,這會兒怎麽就大咧咧地露出來,他就不嫌丢人嗎!
伍都頭也看見姜莘的目光了,笑着道,“前幾日好些人問我誰咬的。”
姜莘緊張問道,“那你怎麽說的?”
伍都頭擺出正直臉,“當然實話實說了!大家都說百味藥鋪的莘哥兒牙尖嘴利,兇惡得很,也難怪喜歡咬人。”
“你……你,你才是狗!”姜莘氣得不行,又說不過他,突然伸手将馬車車簾拉了下來,眼不見為淨!
看着眼前搖晃的車簾,伍都頭大笑了起來。
馬車車轅上的趙小虎和地上站着的原野交換了一個眼神,趙小虎擠了擠眼睛,跟原野道,“幫我給阿姆說一聲,我明天就回去。”
原野點點頭,“好,你快送他們回去吧,我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