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話

玻璃門裏人影若隐若現,穿着一身白色套裝的于悅從辦公室出來,小心翼翼的關上門,表情活像臨難。

我見着她這樣,揶揄起來,“還要小悅悅來伺候,譜兒不小嘛。”

于悅把我往茶水間方向推,壓低聲音,“我以後的工作第一項就是伺候好這位爺,史蒂芬對他特別上心,專門叮囑過我,還說我是特派專員。”

一夜之間物是人非,風騷的馬可調到上海,失掉垂涎的總監寶座,老狐貍史蒂芬調來一個外人殺的大家措手不及,我只不過休了一天假卻錯過了這場好看的大戲。

我對着小心謹慎的于悅笑了起來,“呵,這在咱們公司可是開了先河啦,有貼身小保姆,真不錯,COCO該紅眼了,回頭估計也要使喚元元了。”

于悅聲音更低,活像玩間諜的,表情糾結,一口氣說完氣都不帶喘的,“你說沖咖啡就沖咖啡吧,一定要現磨的,不許加糖,還要在四十五度的時候端給他喝,每天他的辦公桌要一塵不染,還得擺放人家最愛的粉色康乃馨,最關鍵的是新鮮,保證每天一換。中午午休時要拖地,下班了要拖地,早上趕在他來之前我還要再拖一次地,他要求三拖一次不落,指定品牌的消毒水消毒洗手液櫃子裏起碼得備兩排,潔癖的簡直令人發指。辦公室燈泡的亮度人家都不滿意,昨天我找人來換了,椅子都換成了人家愛的竹椅,還得是他指定的一個北歐小衆設計師的品牌,光找那把竹椅我頭都要炸了。”

于悅說的我都想翻白眼了,這麽個難伺候的主兒我真是想不通史蒂芬要來幹嘛,當老爺供着嗎,最關鍵人家還特當自己是老爺,公司的員工直接當丫頭使喚,還竹椅?他以為自己是最炫中國風啊。

我憤憤不平,聲音都擡高了些,“我倒要看看他多金貴!一個大男人耍這麽多花樣純粹是吃飽了撐着!”

于悅給我使了個臉色,趕緊閃茶水間去了,我心知肚明,一回頭差點咬到舌頭,高高的個子,尖尖的下巴微微揚着,長長的眼角飛入眉梢,眼睛裏閃着與生俱來的傲氣直視着我。

我嘴巴發幹,表情就像被人甩了一記大耳光的尴尬,原來最近頻繁的遇見不是巧合而是預兆,話也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喬燃,怎麽是你!”

我承認自己的應變能力和心理素質還屬于中下水平,要不然此刻我就不會把我的驚訝寫在臉上。

他走近了,俯視我,我不得不承認我在他面前就是一矮子,他嘴角往上扯出輕蔑的弧度, “有必要這麽驚訝嗎,薛小蠻,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前幾天我們剛碰過面。”

我見他這欠扁的表情,心裏搓火,但是臉上卻露出微笑,“真是榮幸,您竟然還能叫出我的名字。”

他不是笨蛋,自然聽出了我話裏的諷刺,卻眉毛微揚,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很不巧,剛才一不小心想起來的。不過我要給你一個善意的提醒,不要背後說人壞話,因為那個人,可能站在你身後。”

我被他這句話差點噎死,他卻沒事人似的繞過我直接離開,在學校時我只知道他是個頗有距離少言寡語的人,沒想到他的嘴皮子功夫如此厲害,絲毫不給人留情面。

我鼻子裏輕哼了一聲,我們學校出這號難纏的人還真是意外,他這德性的我可不敢說他是我師兄,省的他搞得群情激憤我也被連坐。

回到辦公室,姚遙見我神情不對,遞給我文件後小聲道,“昨兒喬總監把幾個部門的人都叫上開會,從上午開到天黑,大家都累癱了,所以打電話都沒來得及跟你細說,不好意思啊小蠻姐,你是不是覺得有點兒突然?”

“雖然我不是很了解史蒂芬,但是他做出的決定肯定是深思熟慮的,既然搞得這麽突然,肯定有他的緣由,無非是怕走漏風聲或者有什麽大動作,我們也別揣測了,我只提醒你一句,這不是一個省事兒的爺,咱們想跟蘇意在時一樣自在,那是不可能的了。”

姚遙晶亮的眼睛略微灰暗下來,“我明白,昨天那個會議大家都看出來了,喬總監說話絲毫不會給人留情面,小陳寫的文案都被他訓的想哭了,句句都是冷刀子,在他眼裏別人的辛苦勞動就是廢紙一張,我只是不清楚,他這樣位置的人,為什麽情商還這樣……”

我趕緊把姚遙幼稚的話打住,“那些什麽情商決定命運的書你還是少看吧,都是帶毒的雞湯,我估計那些寫書的人壓根兒就不知道情商是怎麽回事,卻還敢寫出來誤人子弟。現實是,當能力到達一定位置時,情商只是個加分項,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只是情商高卻沒有能力,我相信沒有一個老板會傻到拿自己的銀子去冒險,資本家都是認能力的,能力才會轉化成生産力,不管是公司還是社會,都認這個理兒,再說他初來乍到已經達到了威懾的陣仗,不得不說他自有兩把刷子,要不然史蒂芬會把這樣的人迎坐在第二把交椅?馬可會來事深得史蒂芬歡心吧,可是又怎麽樣呢?”

姚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出去了,沒過一會兒,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的心咯噔一下,預感果然準确,喬燃要找我談話。

當我知道昨兒大家都吃了這位新上司的土時,我就明了,我這個漏網之魚也逃不掉吃土。

在小會議室,COCO也在,喬燃正在看厚厚的一沓資料,我猜都能猜到他在看什麽,他看的速度極快,目測三倆眼過一頁,我進來打招呼坐在他對面,他眼皮都不擡下,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兀自翻看着資料。

小會議室除了翻紙張的聲音,再無其他,COCO看着我的眼神滿是無可奈何,氣氛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壓抑,帶着一股充滿淩厲感的沉默。

看完了資料,他這才看着我,語氣卻不失嚴厲,“薛小蠻,你之前的工作能力和經歷我大致了解,我不想跟你清算之前的某些過失,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在小事上浪費時間,我不喜歡短視的員工,更不喜歡抓一個算一個的員工,這是一種極度浪費時間和低效率的行為,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盲目。像卓秀這單賣人情的生意,以你的資歷應該果斷拒絕,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還沒等我開腔,COCO卻不以為然的笑了起來,“喬總監,市場部在本公司毋庸置疑是最有話語權的,小蠻即使如您一樣思慮周到的拒絕了,也未必能得到認可。”

喬燃卻不看向COCO,只看着我的眼睛,“你只要回答我明白或者不明白?”

我看着COCO壓抑着怒氣卻仍然帶着笑意的臉,再看看喬燃那雙嚴肅的眼睛,頓時覺得騎虎難下,老天爺真是對我不薄,竟然讓我同時面對兩個上司,回答這個怎麽回答都會得罪人的問題。

COCO估計因為盛森的關系不想我為難,輕描淡寫道,“小蠻是聰明人,肯定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您還要給她時間去消化。”

喬燃卻絲毫不給COCO情面,“我希望給出答案的人不是COCO你,再有,我要聲明一點,我不希望媒介部成市場部的附庸,你們應該擁有獨立的判斷能力,适時的提出異議。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希望你們與時俱進,線下活動做的再多不過是自high,我希望今後在線上活動能看到你們的突出表現,在做文案之前,你們的市場調研又細化到了什麽程度,我不希望再像昨天一樣,看到一堆沒有任何市場洞察力的垃圾文案。”

COCO臉色俨然難看,可喬燃卻絲毫不顧及,也不看她,我突然開始同情自己第一次做了夾心餅幹,即使我此刻心中有再多不滿,也不得不給喬燃面子,他的強勢已經逼得我不得不給他滿意的答案,COCO的神情早就是一副想趁早結束這件事的樣子。

“我明白。”

只是我的話音剛落,第一個起身離開的不是COCO,卻是喬燃,他冷臉無絲毫溫度,強勢的令人倍感壓力,比那個生活中的喬燃更難以揣測和接近。

我不禁開始有種奇怪的錯覺,我以前到底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膽,竟然讓他給我去占位子打熱水瓶?!

COCO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臉無奈,“委屈你了小蠻,喬總監就是這個脾氣,我也不想跟他起沖突,但你也看到了,他絲毫不在乎把事态攪的更嚴重,他今天說的這番話表面看是針對你,其實不還是在打我的臉。”

我并不覺得委屈,只是覺得壓抑。

中午吃飯萬元元一臉興奮的湊過來問我,“見到喬總監了嗎?”

我吃着米線懶得回答她,只嗯了一聲。

“帥吧,我第一次見背雙肩包這麽帥的男人,身材太好了,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腿真長,像是童話故事裏的長腿叔叔,而且聲音巨好聽,跟低音炮一樣,一張口說話就蘇的人不要不要的,皮膚比女孩子還要好,還有手,簡直漂亮的不像話,小蠻姐,我可是細節控,一般帥哥可進不了我的眼!這可是極品呀!”

我心裏冷哼,确實是個極品,人間難尋的極品。

米線在我的嘴巴裏如同嚼蠟,我扔下筷子,“今天廚師在打瞌睡啊,做這麽難吃的米線也好意思拿出來給人吃!”

萬元元沒眼力界兒的繼續發花癡,“就是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嗎?”

我當沒聽見的自言自語,“早知道聽我媽話喝粥了,我吃什麽米線啊。”

萬元元繼續發揮她的無聊遐想,“要是能做他女朋友,該多幸福啊!雖然大家都說他很強勢,但我就喜歡這種有氣勢的男人,太MAN了!”

我繼續當她是空氣,“這個米線不吃了,我去換粥了。”

萬元元急了,“小蠻姐,你什麽意思啊,我跟你說半天話了,我是鬼嗎,你都看不到我聽不到我說話的嗎?”

我這才認真的注視了她一眼,發出一聲,“哦……”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我忽視萬元元呼呼出氣的鼻孔,竟然又是劉烨的電話,我再無奈也得接,我早就意識到自己是躲不掉的,因為這位大哥就是個怎麽也甩不掉的牛皮糖,“還有什麽事兒嗎?”

劉烨聲音帶着驚訝,“啊?你忘啦,我現在已經在你們公司樓下了,可是保安不讓我進。”

我想罵人,可是周遭吃飯的同事太多,我只好壓抑住自己的怒火忍了下來,聲音低了又低,“你等着,我一會兒下來,有什麽到咖啡廳去說。”

他喜悅的聲音震的我耳朵裏嗡嗡響,“得嘞!”

我火燒屁股的跑到電梯口,烈焰紅唇穿着火辣的COCO正邊玩手機邊等電梯,我打了個招呼,COCO擡頭沖我親切一笑,沖我勾勾手指,“說不定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咯。”

我不想讓她誤會,“我和他只見過一面,沒到那個份兒上呢。”

COCO笑的妖嬈,“哈,你跟我玩起害羞這一套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嘛,多見幾次面就到那份兒上啦!再說我那表弟多好一人,就沖他那發型,以後可給你省很多洗發水錢!”

我差點給COCO勤儉持家的論調跪了,很快電梯來了,COCO問我,“你沒在公司吃啊?”

“我待會見個人。”

COCO便不再多言了。

到了一層,幾個女生叽叽喳喳的一擁而上,COCO在前面潇灑的走,我在後面小碎步的移,COCO走了回頭看我,“小蠻,快點啊。”

我靈機一動,“哦,我忘拿東西了,你先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COCO潇灑離去,我在電梯門口徘徊了一段時間才敢走,果不其然走到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劉烨,我想即使門口人山人海我也能一眼把他從人群中揪出來。

他穿了件大大垮垮的紫色帽衫,前面還有個大骷髅頭的标志,下面是一條鮮紅色的褲子,腰間挂着五顏六色奇奇怪怪的鏈子,一走叮當響,最關鍵的是,他還戴了頂翠綠色的棒球帽。

這樣出衆的審美顯然已經灼瞎了路人的雙眼,我發現很多人都在看了他一眼後迅速眯起眼睛做忍痛狀,我也不例外,眼睛被他晃的想流淚。

我想裝作不認識他扭頭就跑,可惜他已經認出我來了,直接吆喝一嗓子,“小蠻!”短粗的脖子伸長了活像一只呆頭鵝。

他老人家蹦蹦跳跳的跑到我身邊,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胳膊,無奈我往後躲,他還是抓住了,他不知趣的笑了起來,“你怎麽啦,怎麽老往後退啊,走,沒吃飯呢吧,今天帶你去吃頓好的。”

我想甩開他的手,他眉頭一皺抓的更緊了,“走吧,還不好意思花我錢還是怎麽?”

我正在動腦筋怎麽以光速擺脫他,沒想到眼睛卻瞧到前方卡其色風衣,那不是喬燃嗎?謝天謝地他沒看見我直接從我們身邊走過了,這種眼睛長到天上去的傲慢家夥才不會關心人間疾苦呢。

我用力甩了甩胳膊,“你要是再抓着我不放,我就喊非禮啦。”

劉烨這才松開手,我注意到他一只手提着個黑色紙袋子,我想起他說的送給我一個驚喜頭又大了一圈。

邊走劉烨邊解釋,“上次是個誤會,你在我心目中冰清玉潔,我不該懷疑你,你要是有男朋友也不會跟我相親了對吧?”

我無話回答,默默忍受。

“我今天專門來找你,就是來表達我的誠意。”

我有權繼續保持沉默。

到了咖啡廳,劉烨熱情的給我推門,走進去,我的臉都綠了,喬燃竟然在裏面!

我立刻轉頭跟劉烨說,“我們換個地方吧。”

劉烨卻把我的話當成放屁,直接指着喬燃旁邊的位置,一張老臉上的褶子興奮的歪歪扭扭,“太棒了,我們的定情座位還沒人坐,快來啊!”

話音剛落他就迅速的占領了那個位置,比鬼子進村都要快。

我的頭劇烈的疼痛起來,喬燃自然也看到了我,工作之外依然是一副撲克臉,我心裏罵道,“丫面癱嗎,還是整容失敗,有種回去對你的富婆這樣冷眉冷臉,小心人家休了你!”

我只有跟着劉烨坐了過去,劉烨熱情的給我點菜,站起來拿着餐單在我面前指指點點,帽檐兒都快戳到我的眼睛裏去了,我忍無可忍,“劉烨,拜托你把你的綠帽子取下來好嗎,這是在室內。”

劉烨不以為然,“怎麽能叫綠帽子呢,這叫綠色帽子!綠帽子是侮辱人格,綠色帽子是點綴人生,兩者有本質的區別!”

我撫額蹙眉,就當剛才耳聾了。

服務員過來寫餐單心思都在劉烨的綠帽子上,然後看我的表情一臉惋惜和默哀,活像我剛被一頭豬拱了。

服務員戀戀不舍的從我們這兒離開,還跟其他服務員叽叽歪歪,另外一個服務員跟看馬戲團猴子似的伸長着脖子往我們這裏看。

劉烨對周遭的眼神毫無反應,整個人沉浸在他幸福歡樂的世界中,我再次勸他,“你可以把你的綠……色帽子拿下來了。”

他見我這麽執着,也執着起來,“我就喜歡這頂帽子,戴着特拉風,每個人都看我,回頭率特高。”

我眼皮一陣受傷的狂跳,“你真是潮流的焦點。”

他點頭,“還是你了解我,你覺得我今天穿這身怎麽樣,是不是特拉風?”

拉風應該是他對服裝的唯一要求,卻不知道拉風背後有多少人的血淚,其中就有我。

我實話實說,“我覺得男人到了你這個年紀,應該以簡潔打扮為主,色調最好是黑白灰。”

他不屑的皺眉,“那也太俗氣了吧,不襯我的身份,我可是藝術家,藝術家你懂嗎?!要的就是與衆不同特立獨行!要不然人人都能當藝術家了!”

我口幹舌燥難以忍受再多待一秒,尤其是旁邊還有個惹人嫌的喬燃,我想趕緊結束這次見面,“我公司還有事呢,我不吃了。”

“別介啊,急什麽,我還沒把東西給你呢,你等着啊,我要讓你見證我的誠意!”

他的嗓門因為激動突然變高,旁邊的人都往我這邊看過來,我撫額掩飾自己的躁動和痛苦,他俯下身去從黑色紙袋裏直接拿出來一個黑乎乎的盒子,一臉興奮的推到我胳膊邊。

“打開看看?”

就算是奇葩送東西,那也是一份奇葩的好心,既然是好心我就不能拒絕。

我咬咬牙應聲打開盒子以示對他的尊重,心想這個時刻熬過去就行了,沒想到盒子打開,一個黑色的人形雕像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名片上剽悍的大字在我腦海裏循環飄動——雕刻界的藝術家,藝術家中的牡丹花。

我看着那雕像的臉跟我有七分相似,頓時感覺被雷劈中了呆坐在這裏難以動彈,此時此刻我只覺得全世界的牡丹花都在我的世界裏枯萎了,尤其是在劉烨說出他的心裏話時,“你在我眼裏是最美,怎麽樣,像你嗎,我癡情嗎?”

我想起那些過世的人才被雕成像,再看看眼前這個黑乎乎的雕像,我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擡頭凝視着劉烨激動到潮紅的臉,一字一句道,“我死了嗎?”

劉烨的狀态終于由發癫恢複到正常。

我決定跟他開門見山,說話不狠對他對我都是一種折磨,雖然我之前已經發過狠話,但還是不能打擊他的鬥志。有的人一顆小子彈就能解決,而有的人要發動一顆(原)子彈才能把他炸死。劉烨顯然就是後者。

“劉烨,你的禮物我收下,這是你的一片心意。但是我們真的不合适,你的外表和性格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我覺得跟你溝通非常困難,你是藝術家,我只是一介俗人,在精神層面我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光憑這一點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

劉烨一副不相信的模樣看着我,“怎麽可能,你對我沒感覺嗎?”

我沉聲道,“有感覺。”

劉烨的表情像是回光返照,激動的問,“什麽感覺?”

此時正是我用(原)子彈的最佳時機,先打擊再給希望然後再打擊,這才能讓心髒重重摔地且粉碎徹底,我屏住呼吸,狠狠的落下兩個字,“亂倫。”

劉烨的眼睛裏頓時散失神采,猶如将死的魚,他悲痛的看着我,“我真有這麽老嗎?”

要狠就狠徹底,拖拖拉拉玩繞彎子那一套于我于他都是殘忍,我言簡意赅,“看到你就想起了我舅舅。”

劉烨的雙眼已不再看向我。

我腦海裏響起游戲裏的聲音:KO!

這頓飯我堅持買單,因為我傷了一位藝術家的心。

他堅持把禮物送我,美其名曰,“留個念想。”

臨走時,我見喬燃竟還在一邊悠閑的喝咖啡,一想到今兒這笑話全落到他眼裏,指不定心裏怎麽嘲諷我呢。

果然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裏不是開心,卻像是對一個白癡的同情。

惡人裝什麽慈悲……我懶得想那麽多,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抱着劉烨口中的念想回到辦公室,卻怎麽看都覺得不吉利,雕像黑乎乎的臉在蒼白的燈光下讓人滲得慌,我打電話問一向篤信風水的老媽該怎麽處理這個雕像,我媽聽了大駭,“這個東西不能留,說不定會減壽,晚上帶回來我去問風水師怎麽處理。”

一個頭兩個大收個禮物收成了這個結果,我不禁長嘆了口氣,真是時運不濟。

晚上我們幾個加班到九點才算完,收拾好東西一出門就見喬燃背着他的雙肩包朝我們這邊走來,我裝作沒看見,萬元元卻花癡一樣的沖上前去,我真是佩服她這種不怕死的精神,只見她仰着張臉谄媚道,“喬總監,你也加班到現在啊?”

他看了萬元元一眼,“你是?”

萬元元臉紅的像是未經世事的小姑娘,扭捏道,“萬元元。”

喬燃若有所思,“哦。”

萬元元因為她的長腿帥哥知道了她的名字而興奮不已,激動的問,“喬總監,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找我哦!”

喬燃低垂着眼睛看她,“你叫什麽名字?我已經忘了。”

萬元元,“……”

我和姚遙,“……”

然後喬燃在我們安靜的注視下昂首闊步的離開了,留下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我想起大二那年有個很可愛的女生跑到他面前告白,女生怯怯的眼睛晶晶亮,“你好,喬燃,我是XX,我能跟你做朋友嗎?”

喬燃一臉平靜,“你叫什麽?”

女孩,“XX。”

喬燃看了一眼她,“我已經忘記了。”

女孩,“……”

我和圍觀群衆,“……”

我當時的結論就是,失憶是僞裝地,行為是可恥地,我是大大鄙視他地。

這麽多年過去了,又重演這一幕,受害者由同學變成了同事,我更加大大地鄙視他。這也是我心情壓抑的原因,如果我從來不認識喬燃該有多好!

我問一臉郁悶的萬元元,“你還說他是童話裏的長腿叔叔嗎?”

萬元元嘴巴撅的老高不言不語,姚遙感嘆一句,“童話果然都是騙人的。”

萬元元,“……”

我發出感慨,“你最好不要對這種人有任何幻想,除非你有受虐傾向,要是被馮小虎知道你有新目标了,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還有拜托你元元,你怎麽說也是我的人,下次還是矜持點。”

萬元元悲從心中來,“嗚嗚……”

我見自己的下屬已經失落成這樣了,打擊轉為安慰,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元元我由衷的敬佩你,在喬總監的(暴)政下,你竟然還能心生仰慕,我确定你是我們公司唯一的勇士,不,铿锵玫瑰!”

姚遙沒憋住,眼睛笑成了一道縫。

萬元元卻由嗚嗚變成了一臉絕望和呆滞,我開始反省自己丢人的安慰功力。

正在這時,我媽給我打電話,我抓起包就走,沒想到走到電梯邊,卻看見喬燃正在等電梯,他竟然還沒走?!

我想躲他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的大嗓門早就告訴他我來了,雖然我臉上露出一副躲瘟神的表情。

電梯門叮的一聲響,我只能硬着頭皮進去,公司的電梯是鏡面的,于是我悲劇的又跟他大眼瞪小眼了。

本來以為跟上次坐電梯一樣,他可以保持全程無話,沒想到他卻主動開口了,“你老是瞪着個眼睛幹什麽,上午我指出你的問題,你難道有異議?”

“天吶,我求求你最好不要跟我說話,請你保持冷酷到底!”我心裏這麽說着,嘴巴裏卻嘀咕道,“眼睛大的人就是這樣,這是自然的狀态,不是瞪。還有,我沒有異議。”

他聲音淡淡的,“看不出。”

我無語問蒼天 ,這人會不會聊天,我沒事跟他解釋個屁,他看不出什麽,看不出我眼睛這麽大,還是根本就覺得我沒有異議這句話是違心的?

我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個字,只想跟他保持距離,最好大家都當彼此不認識最好。

沒想到快要到一層,他突然轉過臉來,很認真的來了這麽一句,“今天,有幸看了場情景喜劇,心情很好,謝謝你,薛小蠻。”

我頭皮瞬間快炸了,有種被電擊的錯覺,我當然知道他指的我和劉烨的事,我吃癟的只能傻眼,“……”

他似乎很滿意我此刻的表情,眼角微揚,宛如春風拂面,我心裏只有一種想法,一副好皮囊底下,包裹的定是一顆惡毒的心。

一想到上午他在會議室的強勢和咄咄逼人,再想到他剛才的戲谑嘲諷,我頓時心裏冒出一股無名火,覺得自己都快被他逼得人格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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