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女,今天開始尋找勇者
在那個已經完結的前世,故事總是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邪惡殘暴的大魔王。他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他和他的惡魔軍團所到之處,大地龜裂,河海幹涸,森林枯萎,天空再沒有鳥群飛過,一切生靈都被邪惡的魔焰付之一炬。
然後,人類世界的統治者們聚集到一起,決定組建一支人數不多的精英小隊,潛入魔城,在世界被大魔王毀滅之前,毀滅大魔王。
流歌也加入了這支隊伍,以傳說中的狙擊手的繼承人的身份。
她已經記不清所有夥伴的長相姓名和來歷,但她記得她很喜歡他們中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是善良又強大的戰士。
然而大家都在和大魔王的最終決戰中死去了。
魔王被消滅,世界再次恢複和平,人類從廢墟上重新建造家園;然而戰士們無一生還。他們的經歷被寫成故事,編成歌曲,流傳了一個又一個世紀,直到被徹底淡忘。
這些事還是流歌死後,從創世神口中得知的。雖然創世神沒有說明緣由,但是她想,或許是為了彌補他們為和平獻出的生命,才會給他們——包括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
她想她喜歡的那個人,一定也再次複活來到這個世界了。
以上是她目前回憶起的全部內容。
流歌聽到廚房的後門被推開,接着是一聲帶着呵欠的“早上好”。
所以……剛進門的這個家夥,到底是誰?
是她回憶中面目不清的夥伴之中的某一個嗎?
“你……你就是勇者嗎!被戰鬥女神選中,要從大魔王手中拯救世界的勇者!”
“勇者”吸溜了一下鼻涕,擡頭,眨巴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流歌的後半句臺詞卡殼了,她沒料到對面會是如此淡定的反應——淡定,冷靜,不動如山,就連眼神也迷離得好像被鼻涕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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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她就聽老板的,不琢磨什麽傻乎乎的臺詞了。
既然如此索性不管,流歌從籃子裏掏出一個瑪芬蛋糕,一把抓起腦袋還沒到她胸口的鼻涕仔的手,二話不說把蛋糕塞到他手裏。
“‘快樂王國糕餅屋’新鮮出爐的瑪芬謝謝品嘗!”一口氣說完之後,她雙手把鼻涕仔往前一推,讓他繼續他的放學路。
她向汪澤建議,可以像那家叫“零度理性”的冷飲店那樣,穿着玩偶服在門口招攬顧客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這件事最後會落在自己頭上。
“聽着是挺可愛的,不過這個天氣……穿玩偶服會不會有點熱啊?”汪澤說,“我們可不是開在大商場裏的,還有空調。”
“是有點熱,不如換成別的看起來很新奇的衣服?”流歌說,她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在給自己挖坑。
于是此刻她就穿着“別的看起來很新奇的”衣服,提着籃子,站在離店不遠馬路口,在打手門神們快憋不住笑的眼神中,對着來來往往的小學生,一邊喊着中二兮兮的臺詞,一邊強塞試吃品。
“別的看起來很新奇的衣服”,是指她身上這套,用緊身衣和硬紙板做的,盔甲戰鬥服。
妙脆角似的肩甲,年糕一樣直挺挺的護腿,悶熱不透氣的PU制戰靴……還有腦袋上那頂風大點就會被吹跑的頭盔;流歌不太明白老板弄這身裝備給她的用意。
“跟你來的時候穿的那身差不多啊,我想你可能比較喜歡這樣的風格吧。”雖然他是這麽說的。
老板并不知道,他以為的“這樣的風格”,已經連小學生都哄不到了。
更重要的是,原本是考慮到玩偶服會太熱,才選了這樣輕薄涼快的款式,然而真正上身之後才發現——一點都不涼快。
流歌背過身,悄悄拿紙巾擦掉臉上脖子上的汗,有點想念店裏的空調——也有點想念她那套已經被撕成抹布的衣服,那畢竟是陪伴她一路讨伐大魔王的裝備,是國王指定的匠人為她定做的。
想想曾經做過拯救世界這麽了不起的事,流歌覺得,自己就算再多吃點也是應該的。畢竟在大魔王還為禍人間,家鄉不少人還饑一頓飽一頓的時候,她的願望,是有朝一日能把熱松餅吃到飽。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自己的手已經摸向了籃子裏的瑪芬蛋糕。
“你是……要去讨伐魔王的戰士?”
流歌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趕緊縮回手,轉過身,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自己面前。
幹淨利落的小平頭,戴着一副淺色墨鏡;他微微笑着望着流歌,但是流歌實在想不起,曾經在哪兒見過他。
他說,要去讨伐魔王的戰士……難道也是前世的同伴?流歌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感覺腦袋裏有個燈泡“噌”地亮了。她瞪大眼睛,把他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視線快把他刮禿一層皮:“你認識我?”
小平頭一愣,不知是被驚到還是被吓到,有些不知所措地撓撓臉:“你……不記得我了?”
——!!!
流歌聽到腦袋裏那個燈泡“滋滋”作響的聲音了,大概是電流太猛。
小平頭摘了墨鏡,露出一雙黑亮亮的眼睛。他笑了笑說:“可能是我長得比較路人吧,那天在店裏又戴着帽子……其實我們前幾天才見過面。”
流歌想起來了,這是那位“熊貓店”的店長。沒記錯的話,他似乎是叫……段悅逢?
可是他剛剛說的什麽魔王什麽戰士又是怎麽回事?
流歌看了看身上尴尬的劣質铠甲——不不不,應該不是指這個,不然她會羞恥到用店長的臉攪面糊的。
“哎呀,可以啊,”絲毫不知道自己正面臨危險的汪澤朝外面望了望,然後對廚房裏的點心師說道,“我們的打工妹也是會被搭讪的人了。”
廚房裏傳來什麽東西稀裏嘩啦落地的聲音。
“你是熊貓——”“要買蛋糕嗎?”
流歌朝說話的人轉過身,自己的提問被打斷,她有點不太高興。
意外的是,身後突然跑出來的人似乎更不高興。
點心師微微皺着眉頭,圍裙上沾了點面粉,挽起來的袖子還沒放下,似乎一秒前還在幹活。
“哦,好啊,”段悅逢朝他打了個招呼,“那天之後,我聽說你是個挺厲害的點心師,你提的那幾點建議我都讓員工照着做了,确實改善了不少,客人評價也很好——謝謝你啊。”
“不客氣,大恩不言謝。”阿潇說,語氣比放了十天的面包還硬,他說的“不高興和男人說話”大概是真的。
那幹嘛又特地跑過來?流歌很不明白地斜了他一眼。
“你能推薦我幾款點心嗎,你們店的招牌?”段悅逢說。
流歌半天沒聽到回答,一擡眼才發現段悅逢的視線是望着自己的。她立刻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從籃子裏掏出一個蛋糕:“‘快、快樂王國糕餅屋’新鮮出爐的瑪芬謝謝品嘗!”
反應是反應過來了,可惜反應錯了。
段悅逢接過她手裏的試吃蛋糕,咬了一口,黑眼睛緩慢地眯了起來。
“确實不錯,”段悅逢說,“我還以為這種廉價小點心只是把黃油面粉和糖揉到一起罷了……看來路邊小店賣的也不全是垃圾。”
“對啊,很好吃的,我們的蛋糕卷和提拉米蘇也很好吃,甜甜圈也很好吃。最近賣得最好的是奶酪面包……不過我個人還是推薦熱松餅,要坐在店裏吃!”流歌只聽到了他的前半句話。
段悅逢笑了笑:“我今天是出來辦事,順便過來看看的,下次再來你們店裏吃。”說完他又朝阿潇揮揮手,道了別,然後戴回墨鏡,轉身走向停在馬路對面的一輛黑色轎車。流歌看到車子的商标是一個長了翅膀的小圓牌。
“剛才那個人是誰啊,”兩人一起回到店裏之後,汪澤問了一句,“你摔了碗就跑出去了,我還以為是你的債主呢。”
“在購物中心開冷飲店的。”阿潇面無表情地說。
“哦?那家有熊貓的店?好吃嗎?下次我也帶托托去吃。”
“好吃啊,”流歌說,“我猜——”
——砰。
廚房的玻璃拉門被使勁關上了,反鎖。
“……仙鶴姐姐怎麽好像生氣了?”汪澤擡頭望向流歌,“說起來,你們怎麽會認識那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