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少女,蛋黃酥孵化出小雞
流歌聽完阿潇說的事之後, 差點把茶杯捏碎了。
“那我剛才看到的人……是綁架犯?!”
阿潇點點頭。
汪澤走了之後,老板娘又往店裏打了個電話。接到電話的點心師從她詢問的只言片語中推測出了這件事。
“她似乎也不知情,所以我就沒多說話, ”阿潇說,“但我猜應該就是這回事——剛剛問你, 你又說看到托托和一個陌生女人走了,那就□□差不離了。”
“那我們快走啊!快去找托托!”流歌說着就沖向大門。
“你知道她們去哪兒了?知道去哪兒找嗎?”
流歌在大門前剎住了。
“……那你知道嗎?”
“我剛剛去找托托的老師了, 她說托托放學是一個人走的。所以她大概是在半路遇到那個女人。”阿潇說着從保溫箱裏拿出了幾個蛋黃酥——小雞仔的暗戀, 小雞仔的熱戀,小雞仔的浪漫。
“所以呢?”流歌的眉頭皺成燈泡裏的鎢絲,“都什麽時候了,別管蛋黃酥了,這些我會收拾的!先找到托托再說!”
然而點心師好像沒聽見。
他把所有的蛋黃酥都放到一起,湊了滿滿一盤。然後他的手指依次撫摸那些圓圓胖胖的小點心, 嘴唇微微開啓, 似乎在說話。
流歌能聽到五十米外蟲子啃樹葉的聲音, 但此刻她只能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低吟,好像順水流走的花瓣。
阿潇不再開口, 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盤子。
一個蛋黃酥裂開了一條縫, 酥皮一層層地掉了下來。裏面傳來輕微的響動, 好像有什麽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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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歌也忍不住走了過去,湊近臉看。
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酥皮和芝麻“啪嚓啪嚓”地掉了一地。終于, 烤得油亮亮的外殼被從裏面頂破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探了出來。
紫色的小腦袋,紫薯的顏色。柔軟的絨毛上還沾着一點紫薯泥。
“……這是啥?”
“看不出來嗎,這是小雞仔啊。”阿潇說。
從蛋黃酥裏孵化的紫薯小雞仔比蛋黃酥還要小一圈。它撲扇着翅膀,從那堆碎皮裏站了起來,晃晃腦袋,甩掉沾着的餡料,尖着嗓子“叽叽”叫了兩聲。
緊接着,抹茶小雞仔和紅豆小雞仔們紛紛破殼而出。整個盤子上站滿了小雞仔,小店裏頓時“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阿潇笑眯着眼說,“我是你們爸爸,”指了指流歌,“她是媽媽,從今天起,你們——”
他閉嘴了,大概是看到了流歌即将引爆的眼神。
阿潇咳嗽一聲,端着盤子走到窗口,打開窗,一股寒風頓時灌了進來。小雞仔們被吹得東倒西歪,有幾只立刻“叽叽叽”地跳起來,鑽進阿潇的口袋裏。
“好了幹活了,”阿潇說,“現在需要你們分頭去找這個小姐姐。”他拿來了汪澤放在抽屜裏的相框,照片上的托托沖着鏡頭咧嘴大笑,一點都不顧忌自己豁了顆門牙——那顆牙正在她手裏捏着。
小雞仔們紛紛從盤子裏跳出來,歪着腦袋把托托的照片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然後互相叽喳幾句,拍拍指甲大的翅膀,跳上窗臺,迎着寒風飛了出去。
它們飛出窗口的一瞬間,寬大的翅膀和纖麗的尾羽從毛球似的小身體裏生長出來,羽毛像葉子一樣舒展,脖頸的線條優雅又流暢;它們在風裏輕盈得像片影子。
幾十只這樣的鳥兒從窗口飛出去了,各自飛向了城市不同的角落。
流歌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回過頭,看到阿潇正把盤子裏剩下的酥皮碎屑倒進垃圾桶。
“……那個是什麽?”流歌又問了一次。
“小雞仔啊。”阿潇又回答了一次。
看到流歌皺着眉頭不說話的樣子,他補充了一句:“雖然沒有被孵化,但它們也曾經有過降生的機會。”
“……可那明明是鴨蛋黃。”
“……哦。”
總之就是什麽奇怪的魔法吧,流歌想。她上前幫着擦掉了掉在桌上的酥皮碎屑,然後一瞥眼,看到窗外行道樹後,隐隐約約藏着一個人。
大概一米出頭。
流歌有些不确定地走到窗前,探出身,叫了一聲:“周拆拆?”
陰影下的人沒有動靜,做出反應的是她旁邊的人。
阿潇立刻撐着窗臺翻窗而出,幾步跑到那棵樹後,一把把人拉了出來。
那确實是周拆拆。他一臉驚恐地擡頭望着點心師,好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也許真的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你什麽時候來的?”阿潇問,語氣緊張得毫不客氣。
“……剛剛,我剛剛到這就被你們發現了。”
阿潇沒說話,只是松了手。
周拆拆又怯怯地朝他瞟去一眼,飛快地把手背到身後,連連退了兩步,似乎怕他再抓自己。
“你在這裏幹嘛,剛才不是回家了嗎?”流歌也走出來了。
周拆拆的表情頓時一變,飛快跑到流歌身前,緊張得好像鼓面上的小老鼠:“托托是不是被壞人抓走了?!”
“你怎麽知道的?”流歌反問了一句,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
“原來真的是啊!”周拆拆更着急了,“剛才那個女人怎麽看怎麽不對勁,要是我沒跑就好了……那現在——”
他還沒說完,一只綠色的小鳥從天空飛來,叽喳叫着在三人頭頂盤旋。
阿潇擡頭看了一眼小鳥,又看了看周拆拆:“你快回家,馬上回家。”
“可是托托——”
“你留在這裏能幫上什麽忙嗎?”
周拆拆低下頭不說話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擡頭望望小鳥,轉身走了。背着書包的小個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深處。
阿潇伸出手指,那只綠鳥立刻落下來,停在他的手上,晃晃腦袋,又變成了一只圓圓的小雞仔。
小雞仔順着阿潇的胳膊跳到他的肩上,對着他耳語幾句。阿潇立刻轉向流歌。
“我們也走吧,去找托托。”
汪澤開着他的小車一路奔馳,恨不得把油門踩到底。
托托媽媽已經聯系過了,托托不在家;學校老師也聯系過了,托托放學離校了。
她也不在店裏,不在任何一個親戚家裏。
汪澤緊緊皺着的眉頭快要擠出血來。
綁架犯認識他,知道他“曾經混過”,那那麽他說出托托在他們那兒的話,肯定不是為了吓唬他。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車速即将到達70碼的時候。
汪澤飛快地瞥了一眼屏幕:陌生號碼。
他猛地一打方向盤,在路邊把車停下,然後接起電話。
那一頭還是那個男女莫辨的聲音。
“時間和地點更改一下,”對面說,“改成淩晨2點30分,F街區的大賣場——的停車場。”
汪澤一點都不奇怪對方突然變卦——畢竟他“曾經混過”。
“至少給我點弄錢的時間啊,”汪澤說,“現在都七點多了……”
“這不是還有七個小時讓你弄錢嗎。還是說你想讨價還價,你覺得你女兒不值這一千萬?覺得不值可以不用來。”
對面挂了電話,通話時間21秒。
汪澤一腦門磕在方向盤上,喇叭被壓出愁悶的叫聲。
電話又響了。汪澤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手機“噼裏啪啦”地從手上落到座椅上,又從座椅上掉到地上,卡在腳墊的縫隙裏。
汪澤蜷着身體趴到座位底下,使勁伸長胳膊把手機撿起來,看到屏幕上是自己妻女的合影——是家裏的電話。
“你剛才怎麽突然問我托托在哪,是不是托托出事了?你可別又瞞着我啊!”太太的語速快得像機關槍。
“沒事沒事,你別胡思亂想,”汪澤努力穩住語氣,“可能是在哪個同學家玩吧,我這就去接她,你在家做好飯等着吧。”
然後他趕緊挂了電話,掉轉車頭,繼續往剛才的方向駛去。
他要去弄到一千萬。
小貨車在一處高級別墅住宅區門口停下了。
汪澤下了車,撒腿飛跑。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過半,小區安靜得像一鍋冷掉的湯。他在開闊的柏油路面上跑得腳不點地。他的目标是這條路盡頭,那棟亮着燈的尖頂房子。
最後一步重重地踏下,雙開紅木雕花大門出現在他眼前。
汪澤大口換氣,穩住呼吸,然後伸手按下了門鈴。
門邊的對講機馬上亮了起來。
“哪位?”五十多歲的男人的聲音。
“是我,開點心店的,”汪澤說,“我來——我來找老板。”
他說完後過了幾秒,對講機的燈滅了;又過了幾秒,門開了。
汪澤又使勁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呼出,然後走了進去。
金碧輝煌的大廳,軟得能把腳背埋住的絲絨地毯,博古架上琳琅滿目的金器銀器玉器瓷器,還有水晶屏風裏雕刻了清明上河圖的整根象牙……汪澤目不斜視,跟着過來指引的管家上了二樓。
然後管家為他推開了一扇門。
“怎麽突然想到要過來看我了。”坐在床一樣大的辦公桌後的人說。他的桌子前鋪着一整張熊皮。
汪澤耷拉着眉毛笑了笑,眼神卻沉得好像注滿了一片大海。
“我想再借點錢,老板,”汪澤說,“利息就按你說的那樣算好了。”
桌子後的債主揚起了眉毛,和一邊的小胡子:“借多少?”
“一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