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家的船只一靠岸,墨韻立馬帶着人迎了上去。

剛一見甲板上站着的人,墨韻差點歡喜的掉出淚來。

雖甲板上的女子已是換了婦人裝束,甚至面龐也因着日子過的不錯比之前豐潤了些許,可仔細看來,那不就是當初的如沁?!

當年如沁與樂杉成了親,兩人具被賈敏放了身契出去了,又分了一家鋪子當着掌櫃。小夫妻具是能幹的,再加上身後靠着林家這座大山,日子過的很是紅火。平日裏也常常來林府與賈敏說話,因此墨韻等人與她的感情并不差。

當初賈敏過世,如沁差點哭暈過去,後來尋了大夫一查才知道竟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然而未及三月的胎位本就不穩,如沁之前因着賈敏的事情憂思過甚,動了胎氣,隐隐就有小産的跡象,不得不在家中一直呆到生産後方才出門。也因此,墨韻上京之時也未能再見如沁一面。

本以為那次分別之後,再見便是遙遙無期,卻不想今日未曾準備就見到了,倒叫墨韻很是驚喜。

待船停穩了,墨韻連忙上了船拉住了如沁的手,道:“姐姐怎麽來了!我還以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如沁也笑:“多虧了老爺費心。按道理我等本應該是在淮揚過活,然而前兩個月老爺着人來問說願不願意與他上京。我與樂杉思量一番,到底不願離姑娘這般遠,這就收拾了東西投奔來了。姑娘以後還莫要嫌棄我等才是。”

墨韻聽着這意思就是要同着林家一般在京城定居了,心中歡喜還來不及,哪裏會嫌棄,忙道:“我愛還來不及,哪裏會嫌棄姐姐!只叫我日日見着姐姐都是願意的。”說着又向着如沁身後探了探,道:“小侄子在哪呢?可得叫我好好瞧瞧!”

如沁剛想說什麽,卻叫身後的男子用披風蓋住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如沁的丈夫,樂杉。

樂杉這兩年在鋪子中做掌櫃的,倒是學了不少東西,便是人,也比之前多了幾分的精明。然而仔細一看,卻依舊是當年那個跟在林如海身邊的少年,雖是精明,眼中卻依舊是一片清明。

“姑娘好久不見。”樂杉向着墨韻笑道:“孩子不過才兩歲,見不得風,就叫他呆在房中了。”

墨韻道:“怪不得爹爹之前說給我送了驚喜來,原是帶着你們來了。這可真是一份大禮,等會見着爹爹我定是要好好謝謝他的!”

如沁聽了,卻是笑道:“我們可算不得什麽驚喜,這真正的驚喜姑娘還得等會兒才能看到呢。”說罷便閉上了嘴,任憑墨韻怎麽問都不開口了。

墨韻無奈,只好安心等着林如海他們出現。

不過一會兒功夫,林如海帶着人便出了船艙。墨韻剛歡喜的想上前,卻發現林如海身後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偏巧這女人穿了一件帶兜帽的披風,并不能看清容顏。只隐約露出來的下巴小巧秀美,一看便知道此人生的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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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韻停下了腳步,想起了之前林如海曾與她說過的再娶的話,心中不免有了一絲疙瘩。

她雖停下了腳步,林如海他們卻沒有。

黛玉和平安已是許久未見墨韻了。黛玉還好,知道這是在外面,雖心中激動,也只是腳步有

些匆忙。

平安卻是不管。他已經有一年多沒見着姐姐了,此時見着墨韻在甲板上等着他,三兩步就撲到了墨韻的面前,抱着她直叫姐姐。偏他年紀雖小,分量卻不輕,這一下子到叫墨韻好一陣踉跄。

林如海剛見着墨韻也覺得心中激動,卻不知道小兒子竟是這般的莽撞!眼見着大女兒差點摔倒,忙板着臉喝到:“飛翰!你的規矩呢!”

平安本對着林如海并沒有十分害怕,偏這兩年林如海為他啓蒙。平日裏十分溫和的林如海一到了授課的時候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很是嚴厲。一年多下來,平安雖仍舊喜歡自己的爹爹,卻也對他多了幾份的害怕之意,就怕他突然掏出了戒尺來打他的手心。

此時聽見了林如海喚他的大名,平安知道要遭,連忙老老實實收了手從墨韻懷中退了出來,低着頭不敢說話了。

墨韻心中本因着那位女子有着一絲不悅,只是轉念一想林如海再娶卻也正常,此時又見平安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樣子,一下子将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盡數丢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船本就不大,林如海帶着黛玉與那女子沒兩步就走到了墨韻身邊。

林如海見着一年多不見得女兒,只覺得心中萬千感慨,卻找不到詞一一細說。沉默了半晌也只嘆了一口氣,說了一聲:“你長大了。”

墨韻聽了,只覺得鼻頭酸酸的,她低頭快速用帕子擦了一下眼睛,擡起頭又恢複了之前的笑臉,向着林如海道:“女兒來接爹爹來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本想說什麽,卻對着墨韻指着那名女子道:“你瞧那是誰?”

墨韻順着林如海的手看向了那名女子,只覺得很是眼熟,卻又想不起是何人。她看看黛玉,又看看平安,想從這兩人臉上看出什麽來,卻只見到了兩人面上的微笑。

想了半天沒有想出結果,她不由向着林如海猶豫道:“……這莫不就是爹爹再娶的太太了?”

一聽墨韻這話,林如海面上的表情登時就僵住了,他轉頭看着墨韻,微眯着眼,道:“你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墨韻見着林如海一臉的危險便知道自己猜錯了,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只是她實在想不起來那人是誰,唯一符合的又覺得不可能上京,一時間竟是僵住了。她咽了口口水,正打算再說什

麽,卻見那位女子自己将兜帽取了下來。

一見這女子真容,墨韻就驚住了,滿心的想法就是尖叫兩聲才好。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在揚州之時墨韻的老師李若琪李先生。

墨韻幾步上前拉住了李先生,歡喜道:“先生你怎的就來了?竟不與我說一聲,倒叫我什麽都沒準備!”

李先生見着許久未見的弟子這般激動,心中也是高興,含笑向着墨韻道:“我這次為着一些事情前來處理,卻不想林大人也要上京,便一同前來了。”

“原來如此。”墨韻恍然大悟,又道:“那先生可尋得地方暫住了?如果還未準備的話,不如現在林府暫住一陣?”

李先生婉拒道:“這倒是不用了,我在京中也有一出宅院,之前已經尋人收拾好了,這段時日住在哪裏就可以了。”

墨韻聽了又道:“那先生那處宅院在什麽地方?可是安穩?”

李先生道:“就在那小花枝巷子裏,很是清淨。”

墨韻知道了李先生的住處也稍稍安了心,這小花枝巷子也是京中難得的一塊好地方,雖處在鬧市,卻極為清淨,周圍的人大多也都是詩書權貴之家,治安什麽的也都不用擔心。

又想着這小花枝巷子離着林府也不遠,墨韻也放下了勸說李先生的心,只又說了兩句便也算了。

林如海擡頭看了看,只覺得時間也不早了,對着墨韻道:“這也快到了午間,有什麽話等到坐下來再說不遲。”

墨韻這才反應過來時間已經不早,連忙應了一聲就準備帶人離開。

李先生忙道:“我還得先行回去打理一番,這次就不去叨擾了。”

墨韻還想挽留,卻被林如海攔住了:“咱們還要去拜見你外祖母他們,這次便就罷了吧。”

墨韻想了想,倒是她疏忽了,這才放棄了這個想法,只張羅着叫來了馬車,吩咐了人送李先生回去了才罷。

眼見着李先生遠遠離去了,墨韻這才牽着黛玉和平安,随着林如海一同去了榮國府。至于如沁樂杉他們,則讓他們先行回去了。

這一次與上一次墨韻進榮國府時完全不一樣。

剛過了寧國府,便見着榮國府正門已開,門口站着人。仔細一看,竟是賈赦賈敬兩兄弟帶着府中的幾位男兒站在門口迎着林如海。

拜見過幾位舅父之後,林如海帶着平安留在了前院,墨韻則帶着黛玉去了後院拜見賈母。

坐在去往後院的小轎上,黛玉緊緊拉着墨韻的手,有些不安。她低聲道:“大姐姐,這外祖母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墨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這外祖母是最慈善不過的。我們玉兒這般漂亮聰穎,有誰不喜歡呢!只是近日寧國府中忙着辦喪事,倒是有幾位嫂子不在,等她們回來之後再介紹與你。”

黛玉聽着姐姐說不錯,也稍稍安下了心,只等着見過賈母再說了。

賈府雖大,但轎中坐的兩人一人已是習慣了,另一人心中忐忑,倒是覺得沒有一會兒就到了賈母的院子。

剛到了賈母院子,卻見着王熙鳳站在門口等着她們。

眼見着墨韻帶着黛玉來了,王熙鳳連忙過來拉住了黛玉,道:“怪不得墨韻竟把你藏的這樣好。要是我有個這般靈秀的妹妹,我也定将她好好藏了,誰都不給見呢!”

黛玉突然被王熙鳳一拉不由吓了一跳,偏又不知道這位年輕夫人是誰,不由一雙妙目帶着倉皇看向了墨韻。

墨韻忙上前拉過了黛玉,對着王熙鳳嗔道:“嫂子可別這樣,我這妹妹膽子小,你若是吓着了她我可是不依的。”說着又向黛玉介紹道:“這是你琏二嫂子,一張嘴最是不饒人的,你随我叫她嫂子就是了。”

黛玉聽了,怯怯向着王熙鳳行了禮。

墨韻對着王熙鳳道:“今日嫂子竟不在東府幫忙?”

王熙鳳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道:“今日可是林妹妹要來,我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先來迎了妹妹不是?何況東府事情不多,剩下的具已經安排下去了,有我沒我也沒什麽區別。”

正說着,門內的珍珠掀開了簾子道:“老太太在屋內都聽見姑娘們說話了,這叫我來喚姑娘們呢!還請姑娘們趕緊進去,老太太都快等不及了!”

墨韻聽了,忙對着王熙鳳笑道:“等我帶着玉兒見過了外祖母,再與你好好掰扯掰扯!”說着就拉着黛玉掀了簾子進了房。

一進賈母房中,就見房中坐滿了人。

不說賈母,邢王二人,李纨,三春具都齊了。便是那在梨香院中的薛姨媽,都帶着寶釵穿戴一新來了。

一進門,王熙鳳就拉着黛玉到了賈母面前,道:“老祖宗看看,這可不就是韻兒藏的好好的妹妹?當日怎麽求她都不願與我們多說,今日可不就叫我見着真人了!”

一聽王熙鳳說老祖宗,黛玉也明白這位面相慈祥的老人就是她的外祖母了,連忙向着她磕頭見禮。

一邊的墨韻見着黛玉行了禮,叫人扶起之後拉着黛玉到了賈母身邊道:“您可得好好說說嫂子,方才在門口,好不冷丁就拉着玉兒說話,倒是把她吓了一跳。若是等會兒嫂子不拿出些好東西做見面禮,我可是不依的!”

賈母笑呵呵道:“那你可得自己去與你嫂子說,你嫂子那張嘴,我可是說不過的。”說罷,也不管王熙鳳與墨韻那些官司,只拉着黛玉在身邊坐下細細打量。

許久,賈母才感嘆:“玉兒倒是長了幅好相貌,竟與她母親這般相像!”

黛玉見着賈母提起了賈敏,心中也有些許的黯然。只是畢竟時間也過去許久,心中的哀傷少了許多,更多的也只是懷念罷了。因此還有這精力去好好安慰了賈母。衆人見着賈母傷感,也都上前來寬慰,好一番安慰之後方才略略止住了。

賈母面上的傷感去了,又與黛玉介紹起了府中的衆人,見着衆人皆見過了禮之後,賈母這才摟着黛玉說起了旁的事情,無非也就是些什麽今年什麽年紀,讀了什麽書,上了幾年學之類的,黛玉一一仔仔細細答了。

眼見着時間不早,賈母忙吩咐了人治席,為着黛玉接風洗塵。

待到用過了午飯,衆人這才又坐了下來開始說話。

惜春本就年紀小,之前光聽着墨韻對着黛玉的描述就很是向往,此時見着黛玉真人更覺得世間難見,靈秀非常。用飯之時也是一直看着黛玉,幾乎是黛玉吃什麽,她吃什麽。

此時見大家坐下開始說話,忙搶着黛玉身邊的座位坐下,哪怕只是聽着黛玉說話都是好的。

賈母卻是從未見過惜春這般積極的樣子,此時也有些啼笑皆非道:“你這丫頭就這麽喜歡你林姐姐?今日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就要與她膩在一起了?若是将來相處時間長了,厭煩了那可怎麽辦?”

惜春皺了皺鼻子,靠在了黛玉的身上道:“今日雖是第一次見林姐姐,然而我卻是早已與林姐姐神交許久,今日一見也不過是久別重逢罷了。林姐姐這般好,我才不會厭了她呢!”

黛玉聽了,只坐在一邊抿着嘴笑。

倒是墨韻,哀嘆了一聲到:“平日裏惜春最愛的就是纏着我,今日妹妹以來就去纏着她了。果然是妹妹比我受歡迎麽?早知道如此,我就把她藏着不給你們看了!”

惜春卻道:“林大姐姐可別這麽說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平日裏最煩我的就是你了。每次讓你與我說些林姐姐的事情都推三阻四的不願與我多說,現在我見着真人了,再也不用去煩你了!”

衆人聽了,只一番哄笑。

王熙鳳指着墨韻邊笑邊道:“叫你平日将妹妹藏的這般好,惜春早就對你滿腹怨氣了,這次可是一起都發出來了!”

也就黛玉,見着衆人都對着姐姐調笑,倒是有些不安,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墨韻見此忙攔住了她,道:“玉兒放心,不過是些姐妹之間的玩笑,你別在意,安心坐着就是了。”

黛玉聽了,這才安下了心,同賈母一起聽着姐妹們說笑了。

又說前院林如海這邊。

林如海與兩位舅兄之間也是許久未見了。再見之時,賈赦比他當初去揚州時更顯纨绔,曾經還算風流潇灑的面上如今滿是沉迷酒色久矣的萎靡樣子,不過才四十幾歲,看着卻像是半老了一般。賈政倒是好些,然而也不過是稍稍好些罷了。

幾人帶着林如海與平安便去了前院說話。

待到坐下之後,賈赦率先開口道:“妹夫這次回京城,可還回去不?”

林如海道:“這次來了京城怕是要在京中定居了,只是将來的事情到底說不準,到底如何還是得看聖上。”

賈赦聽了,笑了一聲道:“這倒是好,如今妹夫來了京中,平日裏我等也好一同聚聚了。妹夫不知道,你離開這麽些年京中變了不少,不過你也別怕,我對着京中的了解可是獨一份兒的!有什麽吃的玩的我全知道,過幾日我帶着你好好逛逛,不消幾天你就什麽都知道了。”說着,賈赦還有些自得,竟搖頭晃腦了起來。

林如海有些無語,也只好嗯嗯啊啊含糊着應了,只想着将來若是賈赦真的找來了,那邊尋借口推了便是。

賈赦卻是對林如海的回答不甚滿意,嘴裏的話越說越偏:“妹妹去了也這般久了,妹夫可覺得房中無人?正巧我這有幾位絕色,若是妹夫喜歡便與了妹夫,叫她們晚間為你紅袖添香就是了!”

一聽這話,林如海再怎麽知道賈赦的脾性也不由深深皺起了眉頭,邊上站着的平安更是漲紅了臉色。若非說着話的是他的長輩,邊上又有這麽多人看着,怕是撲上去狠狠揍上一頓才解氣。

站在賈赦身邊的賈琏原本面上還帶着笑,想着王熙鳳與墨韻交好,那他說不定也能從林如海這得些好處。不說是旁的什麽,哪怕只是兩句提點,也能叫他受用不少了。

偏自己的父親這般拆臺面,這話越說越離譜,他臉上的笑也越來越尴尬。一聽賈赦說出了上面這番混賬話,又見着林如海臉色一片漆黑,賈琏不顧長幼尊卑,冷着臉向着賈赦叫到:“父親!慎言!”

賈赦正在興頭上,不妨卻被賈琏打斷了,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嘴裏罵到:“你老子我在說話,有你什麽事!”又向着林如海笑道:“犬子不懂事,妹夫可別計較。咱們接着說,接着說。”

他覺得自己這一番行事沒什麽,卻叫賈政身邊的賈寶玉吓得夠嗆。本站在賈政身邊的賈寶玉

不由向着另一邊稍稍挪了兩步,只多離開賈赦一段也是好的。

賈政卻也在一邊皺起了眉,對着賈赦道:“大哥還是少說兩句吧!你可別忘了,妹妹還沒走多久呢!”

賈赦卻道:“這有什麽少說多說的?難道我說的不在理?這妹妹走了,妹夫身邊總要有人伺候着不是?哪能夜夜睡冷被窩呢!妹夫你別理這兩個,咱們借着說。”

林如海也冷下了臉,道:“舅兄還是別說了,我并未準備續娶。”

賈赦一臉不屑道:“哪裏叫你續娶了,不過就是兩個通房罷了。”

一邊捂着臉的賈琏不顧還在疼痛的左臉,又向着賈赦道:“父親別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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