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賈赦很是不悅。

他在外面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堆人畏懼賈家的權勢捧着他,哪怕他指着馬說是騾子都有人應是。卻不曾想今天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被家裏人拆了兩次臺,而且他覺得自己說的并沒有錯。

賈政是他弟弟,他動不了。可是賈琏是他兒子,他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這樣想着,賈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對着賈琏就準備再扇一個巴掌上去。

賈琏見着自己父親變着花樣得罪林如海心中都快絕望了,此時看着賈赦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也是實在沒了辦法。直挺挺站着,閉着眼睛就準備等着賈赦打下去。

許久,他都沒有感受到疼痛,睜開了眼睛一看,卻是林如海捉住了賈赦的手。

賈赦半睜着那雙因着酒色熏陶,所以滿是血絲的眼睛看着林如海,似乎是在問林如海為什麽要攔着他。

林如海笑着道:“有什麽話好好說就是了,舅兄這般動手是做什麽?”

賈赦一臉的理所當然,道:“這不是見着犬子這般沒規矩,所以教訓一下嘛。妹夫可別介意,別介意啊。”

林如海慢慢放下了捉着賈赦的手,面上帶笑道:“那咱們繼續說咱們的。”說罷也不顧賈琏感激的眼神,轉身回了座位,又端起了茶喝了一口。

經過林如海這一打斷,賈赦原本的怒火倒也少了不少。想着在客人面前這樣也不是很好看,因此向着賈琏滿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叫他站遠些,又讪讪轉身坐下了。

賈赦也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又提起了之前的話題:“唉,妹夫,你覺得我之前說的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林如海裝傻道:“什麽東西?舅兄之前說的太多,我一時倒是想不起來了。”

賈赦不依不饒道:“就是說給你兩個美人做通房的事情啊。”

林如海按了按額頭,道:“倒是辜負舅兄的好意了,小弟暫時還沒有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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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聽了很是可惜,然而到底不能逼着林如海接受,因此也只是嘆了一聲“可惜”便不說話

了。

見着賈赦不說話,廳中衆人皆松了一口氣。

賈政見着廳中氣氛似是有些僵硬,連忙轉移話題,看着平安道:“這便是我那小外甥飛翰了吧?今年幾歲了?讀了什麽書不曾?”

林如海見着賈政問起,道:“犬子飛翰,舅兄們只叫平安便是。”又向着平安道:“還不與趕緊回你舅舅的話?”

平安忙上前答道:“回舅舅的話,飛翰今年九歲,已在學四書了。”

賈政聽着平安已讀了四書,興致大起,尋了些四書上的題目來詢問。平安年紀雖小,然而回答只是條理清晰,還有着自己的一番見解在其中,雖仍有些稚嫩,卻能看出将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待到問答結束,賈政撫掌笑道:“我這侄兒倒是個難得的,将來學問必有大成。”說着便對着賈寶玉有些恨鐵不成鋼。偏他不小心瞥到了站在一邊的賈寶玉,卻見他一臉的無所事事,看着就知道他現今必定極是無聊的,心中不由火氣,想要好好教訓一頓卻又眼見貴客在此,不好發作。

賈政看見了,林如海必定也是看見了的。他倒是不知道寶玉的脾性,只見着賈寶玉現今這幅樣子,倒像是對着他林家有些不滿的

樣子。因此笑着對賈政開口:“早在揚州便聽聞舅兄公子寶玉天資聰穎,卻是不知是哪一位,可能讓我見上一見?”

賈政倒是沒想太多,只以為林如海真是在揚州聽了太多寶玉的事情,這才想見見罷了。因此向着寶玉道:“你姑父喚你,還不出來?”

賈寶玉本就不喜現在這種的場合,又想着大人們說話,必定不會與他沒有多大關系,因此在之前與林如海見過禮之後便開始一路發呆,只想着等會兒去了老太太處與各位姐妹玩耍的事情。卻不想突然聽見了賈政喚他,擡頭卻見廳中衆人都看着他,一驚之下不僅沒有上前,反而竟向着後面退了一步。

見着賈寶玉出糗,站在賈寶玉邊上的賈環不由竊笑了一聲,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卻不想一擡頭見着賈政面無表情看着這裏,立刻收斂了面上的表情,怯怯縮縮收着肩膀又低下了頭。

賈政眼見着自己的庶子這般沒規矩,想着回去之後好好将那趙姨娘好好責罵一番。只是現在最重要的,卻是叫寶玉出來了,因此又對着賈寶玉道:“還不趕緊過來,愣在那裏做什麽!”

賈寶玉心中暗道不好,只是擡頭看看林如海一臉和善的笑容,想着這姑父長的這麽清俊,那人一定也不會壞到哪裏去,因此也稍稍定了心,磨磨蹭蹭出來了。

眼見着賈寶玉一臉的故作鎮定,林如海笑眯眯看着他道:“不知賢侄最近讀了什麽書啊?”

賈寶玉一聽這姑父沒有說什麽四書五經的事情,一時間也放松了心神,向着林如海行了一禮笑着道:“回姑父的話,這幾日小侄讀了些詩話,只覺得受益匪淺。”一聽賈寶玉說最近讀了詩話,賈政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林如海裝作沒有看到,依舊笑呵呵道:“讀了詩話卻是不錯,只是這些到底只是些偏門雜學,不知賢侄最近的聖賢之書可是學到哪裏了?”

賈寶玉沒有想到看着清俊很有風骨的姑父竟也如同世間那些子俗人一般只愛那些經史子集,不由生出了一種可惜之意,這一時間就犯了癡,只皺着眉頭道:“聖賢之書是書,那些詩話不也是書?既都是書,又何來什麽偏門雜學之說?世人只道學了些聖人之言便能光宗耀祖,升官發財,卻不知道那些不管世事的人不過也只是一群蠹蟲罷了!”

一聽賈寶玉這般不着調,賈政只覺得整張臉都在林如海面前丢盡了。他登時就忍不住了,也不顧林如海等人還在,指着賈寶玉大喝一聲:“你這孽子!”說着就喚人拿棍子來,看着像是要動手的樣子了。

偏賈赦也在一邊說着風涼話,倒叫賈政這火又往上冒了一冒。

賈寶玉本就是背對着賈政的,完全不知道他說話的時候賈政已經是滿腹怒火了。此時乍一聽賈政的怒喝,又轉身見着了賈政面紅耳赤的樣子,一下子竟被吓得摔在了地上。

林如海倒是沒有賈政想的這般嘲笑他,賈寶玉的話說的雖是偏激,卻也有着幾分的道理。那些為了升官發財而讀着聖賢之書的人,可不就是一群國之蠹蟲?他甚至對着賈寶玉還有着些欣賞,若是賈寶玉并非生在這榮華富貴之家,将來指不定還能成為一位山中隐士,世間大儒,只是若非生在這權貴之家,賈寶玉怕是也沒有時間與精力來想這麽多的。

由此看來,世間之事,不過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罷了。

只是現在看着賈政怒火上頭,眼見着就要對着賈寶玉施以家法,林如海連忙上前阻攔:“舅兄何必如此動氣,侄兒不過是年紀還小,淘氣罷了,再過了兩年就好了。何況他說的雖偏激,倒是也有幾分在理,可見平日也是多死多想之人。舅兄還是消消火罷。”

賈政聽了林如海的話,狠狠摔了一下袖子道:“妹夫卻是不知,這孩子,自幼就不是個省心的,也不知從哪裏學了一身精致的淘氣!本想着之前他主動說要去家塾能好些,竟不想還是這般樣子!”

話是這麽說,火卻是消了下去些。他想着平安還未見過賈母,又想着實在不想見到寶玉,因此道:“帶着你表弟去見老祖宗!這幾日好好看看書,過幾日我考你,若是答不出來,便是老祖宗都救不了你!”說罷又羞又氣,帶着一身火回座椅上喝茶去了。

賈寶玉聽着賈政叫他去老祖宗那,哪有不應的?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在意賈政後面的話,只行了禮,飛快地拉着平安退下了。

見着寶玉離了自己的視線,賈政這才覺得好了些,又喝了幾口茶向着林如海苦笑道:“倒叫妹夫看了笑話了。”

林如海連說沒有,幾人又開始說起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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