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
那一晚的記憶有些淩亂, 周替安從瑟縮的姥爺手裏掙搶銀*行*卡,周琛對周替安大打出手, 那麽狹小的空間, 劉焱拉扯不及, 費勁千辛萬苦将地上的姥爺攙扶起來。
姥爺的嘴角有血溢出, 抖抖索索的,弓着腰背不停的說, “那些錢不能被拿走啊,是兒子外孫偷偷給我留下的, 那個殺千刀的一分錢都別想拿!”
他雙手拍着膝蓋,撕心裂肺, 聲音枯啞, 眼淚直流, 他說,“不能拿啊!”
房間裏噼裏啪啦, 周替安的每一個動作都狠決,周琛原本就沒下決心攔他, 但是氣急,動作同樣的兇狠。
劉焱探查了下姥爺的傷勢,在門外焦急的說, “周琛,姥爺他站不利索。”
周替安看見錢的剎那腦海中沒有別的念想,又迅猛又暴烈,周琛分神, 又是一陣稀裏嘩啦,周替安趁機從房間裏快速溜了出來,狡猾的像一只狐貍。
他原本什麽就沒帶,離開的時候像一陣風,連個背影都沒留下。
劉焱只看見,原本熱熱鬧鬧的一家,瞬間變的冷清,那一扇房門,搖搖欲墜。
之後,外面狗吠聲此起彼伏。
漸漸的,又歸于平靜。
周替安拿着□□一往無前的跑向鎮頭,與此同時,謝榮的侄子夥同一群人坐在一輛黑色面包車的副駕駛位置,他嘴裏嚼着口香糖,一臉不耐。
面包車上有五個大手,手裏掂量着厚重的棍棒,一晚上從西城回來,也是夠颠沛的。
突然,有個看向窗外的人看見了一個人影,于是他指向那個方向大聲提醒,“嘿,是不是就那個主?”
謝家侄子朝着窗外瞄了眼,那逃跑時神色慌張的那人,可不就是周替安。
他呸了聲,司機急促的停了車。
接着,車門打開的聲音此起彼伏,在這空曠且陰暗的夜裏,尤為剛硬的催命符咒。
周替安也是聽見了聲響,他剛從家出來,此刻看見不遠處幾個強碩的身影,在深藍的夜色裏,虎視眈眈。
他心中驚顫,鎮頭是一片叢林,他将□□放進專門放錢的褲縫裏,一往無前栽了進去。
謝家侄子眯着眼睛,手上的煙頭丢到,落在草叢裏,發出星芒的光亮。
他聲音粗啞,啐了口,惡狠狠的說,“今天起死找到他,要他媽再說沒錢,直接要了他老命!”
他向來說到做到。
周琛在地上靜坐了會兒,低着腦袋,臉部輪廓與梨形燈泡下的微弱暗影交錯,顯得剛毅又決絕。
臉上殘留青紫的疤痕,輕輕出了口氣,他從地上站起來。
走出房間,又走向老眼昏花淚眼朦胧的老人家,他俯下身子,輕聲說,“別難過了,沒多少錢。”
姥爺雙手哆嗦着,他說,“也有個十萬塊,這一輩子!”
是啊,這一輩人,他們這些人,一生的價值。
周琛拍了下身上的灰塵,淡淡說,“沒那麽嚴重。”
接着周琛弓着身子,劉焱扶着老人家趴在他背上,安慰說,“沒密碼他也取不出來?”
老人家解釋自己的擔心,“家裏的密碼是通用的,一直沒改過,他一定也知道。”他老淚縱橫,“怎麽就沒攔住吶!”
可是怎麽攔得住,看見錢的剎那,周替安一無所想,他全身的發力,在一剎那被激活,仿佛變了個人。
一個人渴了,求水。
一個人餓了,求食。
一個人麻木了,求財。
他回來的唯一目的,不就在此。
沒什麽大驚小怪。
周琛淡淡開解說,“現在他有的是錢,”自己之前給的二十萬,每一筆的支出都能看見,輾轉多次,進進出出,并沒有用來償還債務,再加上最近他賭運還行,保底有可能,再加上姥爺的十萬,周琛說的篤定又冷絕說,“以後他是死是活,再不用你管。”
錢自在他的手裏,和謝家的事情原本就是他個人的事情,連累了那麽多人,現在應該有個結局。
他看了下手機,謝家侄子此刻必然與他狹路相逢,那麽,就是最本真的問題,對周替安來說,錢重要,還是他自己?
周琛想,自己已經給了他機會,也留給他餘地,是死是活,真的,只與他自己有關。
不可雕的朽木,自己又有什麽好說。
小短腿驚恐的貓在牆角,“汪”了聲,在原地猶豫的轉了一個圈,最後鑽進了屋子裏,圍在劉焱的腳邊。
劉焱說,“要不先打個電話,逢年過節的,這邊的衛生室還能有人嗎?”
周琛穩穩當當的站了起來,劉焱拿着他的手機開了手電筒,聽見他說,“衛生室有幾個醫生住的很近,還在偷偷看病。”
劉焱落後,一邊關燈一邊掩門,小短腿蹦蹦跳跳活脫的也跟上來。
劉焱看向殘喘茍延氣喘籲籲的老人家,擔憂的問,“可以嗎?姥爺好像傷筋動骨了。”
但是夜色已黑,姥爺熬不過舟車勞頓,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輾轉的一天,劉焱心裏不能不沒有觸動,這麽多天的朝夕相處,他已然知道劉焱的習慣,害怕的時候,她會不自覺的靠近他,懷抱或者溫暖,能讓她心境平和。
就像此刻,她輕輕的拉着他手肘處的衣擺。
愈發緊張的時候,她便愈發壓制自己,顯得有條不紊。
小道的左側是流水,右側是稠密的叢林,是幾十年前填種上的,為了固土。
姥爺不停的輕喘嗚咽,他一把老骨頭,被周替安罔顧輕重的接連踹打,奄奄狼狽。
劉焱将燈光照在前處的腳下,小短腿就跑在燈光的盡頭,光線弱了它就等一下,光線強了它就小跑探路。
突然,它停在原地“汪汪汪”的叫出聲。
它沖着林道的那一側,不停的叫喚着。
劉焱喊了聲“小短腿”,小短腿瑟縮在她的腳邊默不作聲,劉焱說,“別吵了啊。”
安靜的步行片刻,已經到了蹩腳醫生的家門口,犬吠聲驀地聲勢浩大。
周琛剎那駐足,劉焱望向他平靜無波的眼睛,猶疑的問,“是出事兒了?”
周琛嘴角嗫嚅了下,望向漆黑的深林片刻,淡淡說,“先給姥爺看病吧。”
劉焱“嗯”了聲。
與此同時。
周替安一路狂奔,後面的強照燈照射過來,一路讓他慌了眼。
後面各個人高馬大,周替安一個不小心被扳倒在地,膝蓋磨破皮,血淋淋的,可他還是片刻不猶豫的站了起來。
可是步子越發的鈍痛,最後退無可退。
四面的強燈照射過來,他看不見周圍的人,只聽見謝家侄子惡狠狠的聲音從正前方傳過來。
“跑!你倒是再跑一個看看!”
正前方的燈照射到地面,面前的人也就清楚了。
五大三粗,板寸頭,手上捯饬了不少金戒指。
周替安谄媚的笑笑,雙手抱拳,讪讪說,“原來是謝大哥,我還以為誰呢,要知道你我就不跑了。”
謝家侄子吐了口唾沫,走近了一些,壞笑的往他臉上重重扇了巴掌,“誰他媽是你哥,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他又拍了下,“怎麽,看見我還不跑?外債看樣子欠的不少啊?”
周替安憋着一口氣,“敲您這話說的。”
謝家侄子人高馬大,居高臨下投射了一個暗影,瞠目看他,捏着他的下巴,“別他媽給我繞彎子,錢呢?”
周替安面露為難,“我哪裏有什麽錢啊?”他可憐兮兮的說,“要是有錢的話我一定第一個就還給您,不過實在沒有錢,有錢的話我還逃什麽路你說!”
不等廢話,謝家侄子直接一腳徑直踹向他的肚子,嚎啕一聲,周替安倒地不起。
過了會兒,他躺在地上,在叢疊的腳邊看見了一個深坑,于是他有掙紮着爬起,低頭跪地捂着肚子數秒,才站起來,笑眯眯的,“這錢你想拿可以,要是把我整死了你也拿不到是吧?”
謝家侄子哼笑了聲,“你有什麽好主意?”
周替安讪笑,“也稱不上好主意,我們兩各自退一步,今晚就回家休息會兒,明天這個事兒,我們挑到臺面上,該還多少還多少!”
“呵呵,”謝家侄子走到他腳邊,“這麽說,你還有家能回?”
他知根知底,接着諷刺說,“你這一趟什麽都沒帶,确定不是逃出來的?”
謝家侄子扯着他的頭發,面露蠻橫,“跟我耍花花心思,老子直接給你擺明了吧,今天你只有兩條路,要不還錢,要不換命!”
周替安愣了下,還試圖虛以委蛇,他被迫仰着腦袋,說,“說的那麽嚴重,都是自家人不是。”
說話的功夫眼疾手快,謝家侄子剛放下撕扯他頭發的左手,他立馬一個滾抖,眼看就能滑落進深谷裏,邊上立馬串出兩三個壯漢攔住他。
起先是拉住一條腿,最後整個人絕望的被死死困住。
滾了幾圈後腦袋有些昏厥,謝家侄子像踹死狗一樣踹了他幾腳,“他媽的死豬不怕開水燙,老子非不得整死你。”
周替安癱軟在地,謝家侄子示意,一個壯漢便熟稔的在他身上搜身,先是上衣口袋,随後是褲子口袋,可是一無所獲。
謝家侄子想了下,“他個朝不保夕的貨,錢財肯定就在身上。”
思索了下,他退了一步,指揮着,“把他身上衣服全給扒了。”
周替安抽搐了下,随後,衣服褂子、內襯毛衣,長褲,鞋子......一個個落在了地上,就在要動他內襖的時候,周替安摸索到一個長棍,置之死地的敲打在扒衣那人的腦袋上。
剎那,有汩汩的鮮血溢出,濃稠,粘密,溫熱,血腥。
後來者居上,一陣混亂中,謝家侄子連連說,“肯定就在內襖!”
周替安無路可退,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啐了口血,說,“格老子,想搶我的錢,做你媽的春秋百日夢!”
要錢不要命的主,可周圍的,都是鐵棍,在燈光下冒着刺眼冷豔的白光,兇猛的呼哧過來——
周替安神色暴戾,他側着腦袋,如狼似虎,幾乎同時,蠻橫的迎頭而上。
醫生去到內間給姥爺做檢查,劉焱握着周琛的手,默默的坐在小木凳上。
她一直看着他,過了會兒,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俯着身子,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小短腿無辜的擡頭看着兩個人,沙啞的“汪”了聲,就像撒嬌。
劉焱蹲着身子,又認真的撇過他的短發,摸上他的側臉,他滋了聲。
劉焱撇着嘴,心疼的問,“痛吧?”
周琛若有所思的看向她,眸色暗沉了些,醞釀了會兒,像是釋懷了。
他握着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臉頰,聲音低沉了些,他說,“你不是故意的?”
劉焱“嗯”了聲,委屈的說,“你都走神了,我可不得故意的嗎?”
周琛點頭,他一直看着她,勾起唇角自嘲的笑了笑,他放下她的手,反而握的更緊了,他問,“你怕不怕?”
劉焱坦誠的點頭,“有一點,”她又說,“但是能接受。”
周琛朝着她的額頭親吻了下,“不該讓你承受的,但是又想讓你知道。”他說的輕描淡寫,“劉焱,我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
劉焱“哦”了聲,眼眶濕潤。
他說,“我不想騙你。”
他的身體,微不可見的顫抖着,她看見了他的軟弱,她看見他赤*裸*裸的刨開了心髒,擺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雖不動聲色,她卻痛的痙攣。
她站起身來,抱着他,親吻着他的耳朵。
他聽見她說,“沒關系的。”
她的眼睛朦胧着,手被一擦,濕漉漉的,她将手被調皮的貼在他的臉上,笑笑,說,“将将好,以後我們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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