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劉焱想到了周替安, 她一只手攬在周琛的腰間,她問他,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周遭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周琛點頭, 細致說,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黑白分明的,高利貸好與壞, 大家莫衷一是,”畢竟, 它拯救了多少資金鏈斷裂的企業,但是, 它又使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有人對它趨之若鹜, 有人對它恨之入骨,就看用他的人是否節制理性。”即使節制理性, 依舊有大量的人用它空手套白狼。

“但很多人做不到。”

周琛揶揄一笑,“周替安是個完整的例子。”他嘆息, 只能說,“劉焱,你相信因果報應嗎?”

劉焱怔愣。

周琛說, “至少現在,我是相信因果報應的,謝榮在這裏制造了多少家破人亡,最終都會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他淡淡的說着這個陌生人, 人海中自不再少數,“謝榮這些年一直壟斷着高利的利息,不讓任何人涉足,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多少次整治也沒有效果。但是,防人不如防己,他一心培養他侄子,養虎為患,現在未必願意被他壓制,兩個人各懷鬼胎,謝榮身體不好也是衆所周知的事,內鬥理所當然。”

內鬥理所應當,那麽引子是什麽呢?

但是劉焱突然關心的不在于此,她非常疑惑,索性直接問他,“你為什麽知道這些?”

那些是非曲直,那些買賣勾當,距離他們的年紀,似乎還很遙遠。

但也并非遙不可及。

周琛拂開她額頭的碎發,解釋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你和我也是不一樣的,就連你和孫祺,都不一樣。”

他描述的輕描淡寫,“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有需要。”

回來的時候天色将黑,兩個人大包小包拎着不少東西,身上汗涔涔的,周琛讓劉焱先去收拾下行李,他則在院子外燒熱水。

天空有鳥飛過,鄰居家的大媽和誰打了聲招呼,然後就一驚一乍的聊開了。

駐足的那個說,“你都聽說了沒?”

那大媽正在晾魚片,說,“聽說什麽?”

“昨天晚上!”她神神叨叨的,“昨天晚上狗叫的那麽兇,你怎麽能一點都不知道呢?”

“你別一句話掰成三句成不成?”

駐足大媽這才說,“今天我家陳子去林子裏伐木,看見了地上幾大灘血,滲進了土裏。”

周琛清淡的看向聲音傳過來的位置,聽的很真切。

“怎麽知道是血?”

“你聞不出來啊!跟你說,我也去了,地上深褐色的,方圓都是血腥味,可難聞了,地上還有打鬥的痕跡,對了,”她想到了什麽,“還有一根粗木棍,上面的血跡已經幹了。”

“哎喲,”這個時候鄰居大媽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不是要死人的嗎?”她問,“都知道是誰嗎?”

駐足的大媽搖搖頭,“哪個知道,昨天我大家子在打牌,我睡得又早,不過啊,”她又賣關子,“聽鎮頭的孟青說,他昨晚看見了謝家侄子的車,上面下來不少人哦,兇神惡煞的,車子下面都帶血的。”

劉焱将玻璃窗的窗簾拉開,直直的看向周琛。

她其實也聽得清楚,腦子中稍有聯想,卻不敢伸展太開。

她邁着步子走出去,周琛渾然未察,直到她走的近了,蹲在他身側。

他笑笑,“怎麽這麽看我?”

劉焱嘟嘟嘴,站起身,抱着他說,“不想離開你呀。”

周琛拍着她的手,火光映襯着黯淡的天氣,他說,“認識你的時候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嬌氣?”

劉焱淺笑,“我跟你說,我小時候名字登記錯了,就叫劉嬌。”

周琛談論着他直男品味,“我倒覺得劉嬌都比劉焱好聽,太剛烈了,像個男人的名字。”

劉焱玩笑說,“是啊,像個男人的名字,以後我兩名字出現在戶口本上,別人還以為是同性戀婚姻。”

周琛抻着她腦袋,“胡說什麽。”

“你歧視同性戀啊?”

“對,私底下還不能排斥了?”

劉焱點頭,重重的擁着他,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輕聲說,“嗯,我也排斥,跟我搶老公的我都排斥。”

劉焱晚上特意去見了下姥爺,姥爺不善言談,知道她要走,就囑咐她路上小心。

周琛剛好出去聽醫生交代了幾句,姥爺趁這個時間跟劉焱唠了些心裏話。

他掙紮着坐起身來,顫巍說,“我一個老人家,不懂你們年輕人。”

劉焱趕忙上前扶他,等坐穩了,姥爺又說,“你知道我當年結婚早,周琛他姥姥,還是舊社會的童養媳,但是呢,我們關系很好,”他羞澀的笑笑,“說這個好像不識時務啊。”

劉焱搖頭,說沒有。

“你和周琛都十七八的年紀了,我們這邊啊,十七八結婚的很多,這不,你聽見外面鞭炮聲了沒有,鎮頭的孟青,和周琛一樣大年紀,今天結婚了。”

劉焱當然知道,來的當天,第一個知道就是孟青的喜訊。

姥爺說,“我不知道你們啊,但是,你這個姑娘踏實,我們琛子看得上,就是好姑娘。”

劉焱抿唇,聽見老人家抹着眼淚繼續說,“我吶,一把老骨頭了,沒用了,沒什麽留下來的,但是他姥姥過世的時候是留了東西的,原本呢,是想留給萬昌的媳婦兒,可是到死,他都沒趕親,所以我就想啊,”他看着劉焱,鄭重說,“這手镯子,我就交給你。”

劉焱忙擺手,退的站起身來,“我要不起!姥爺!”

姥爺拉住她,解釋,“這手镯子不值錢,是老婆子在市場上買回來的,成色不好,不值錢的!”

“可,不是值錢不值錢的問題。”

姥爺淡淡解釋說,“我也不是想給你們小年輕綁什麽親事兒,這就太迂腐了,我呢,就是想給你留個念想,你也知道,我渾人一個,現在身上身無分文,就一個手镯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手。”

劉焱想了下,說,“您的心意我收下了,姥姥戴了一輩子的東西,以物寄情,我肯定是不能拿,貴不貴重倒是其次。”

姥爺只是點頭說好吧,“你家還有什麽人啊?”

劉焱猶豫了下,她甚至有些膽怯,嗫嚅着嘴角,她說,“我有一個弟弟。”

“一個弟弟?”姥爺皺着眉頭想了下,轉而釋然,“也是苦人家的孩子。”

“既然這樣,”姥爺慈眉善目的說,“以後,你們就要一路幫扶着。”

劉焱點頭,“好。”

姥爺招招手,劉焱湊近了些,聽見他輕聲說,“手镯子我藏的緊,就放在廚房柴把子最下面那一層的一個破盒子裏,用報紙包着,你知道就行了,以後如果你和我們琛子走到一起,就算嫌棄,也拿在家裏收着,東西便宜,也是好東西。”

劉焱往後退了些,姥爺中肯的說,“不過最後不再一起,我也不意外,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姥爺想的全面,劉焱只能同意。

只是劉焱沒有想到,歲月無常,這是她與他的最後一面。

劉焱回去一直盯着廚房的柴火看,一眼兩眼就算了,還看了好幾眼,邊看邊沉思。

周琛拉着她,問,“姥爺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劉焱點頭,誠實說,“對呀,姥爺跟我說——”

重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琛捂住嘴,他說,“姥爺單獨給你說的事兒跟我說幹嘛?”

劉焱撇開他的手,“你不是要問嗎?”她好奇的看着他,“還是跟你未來媳婦兒有關的。”

周琛看了她一眼,“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

劉焱指着柴堆,又把手指收了回來,精明了些,說,“還是不能告訴你,到時候指着這個脅迫你。”

“呵,”周琛冷笑,“脅迫我?”

劉焱瞪他。

周琛在她額頭彈了一個重栗,“瞪什麽瞪,打什麽歪點子?”

晚上周琛和劉焱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她突然對周琛的哥哥周颉産生了好奇,周琛側着身子看她,耐不住她賴皮,給他講了些周颉小時候的事,講的活靈活現,于是,一個活生生的,調皮搗蛋的,甚至有些小壞的孩子的形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周颉從小被萬昌帶走,環境由惡劣到富裕,并沒有吃過多少苦頭,但是萬昌一個糙漢子,哪裏知道怎麽照顧孩子,所以周颉的叛逆期來的尤其的早,特別是在萬昌拒絕把周琛接過來同住之後。

西城的人有個迷信,說腦袋定上有旋的人聰明古怪,周颉就是腦袋有旋的人。

所以,他在班級裏是混世魔王,小朋友卻又都巴結着他做朋友,後來他連續逃了一個月的課,老師愣是沒發現。

完全沒可能的事情,可就是這樣。

老師布置的作業有人代寫,班級的桌椅實現了微調,被擠兌出去的椅子放在了值班室。

可是每次考試,除了音樂繪畫之類太過文藝的他是渣渣,其餘的,他都數一數二。

例子太多,再比如,媽媽有一次去萬昌那裏看他,也是臨近過年,只待了一個下午就回去了,其實當時媽媽去也是為了周替安債務的事,可是萬昌對周替安這個人嗤之以鼻,只知道勸說姐姐離婚,根本不會幫忙。

媽媽是下午走的,趕火車。

周颉當時睡覺,他其實鬧別扭,畢竟,一個親生媽媽,對自己不管不顧,到底有點生氣。

醒來的時候,媽媽就不在了。

第二天,他一個人,跟在大人的身後,帶着戶口本,買了折扣百分之五十的飛機票,就回家了。

到了西城,他憑借記憶,給周替安打了電話。

周替安不可置信,當時在打牌,就沒管,倒是姥爺,着急忙慌的過來接外孫。

聽到這裏,劉焱起身,撥動周琛發頂的頭發,手機在充電,微弱的燈光下,她仔細看了看,吃驚說,“周琛,你也有發旋!”

周琛盯着她,将她攬在懷裏淡淡說,“我和他是雙胞胎,要有都有。”

“唔”了聲,劉焱搖搖頭,“未必,你看,你小時候就很聽話,我說東你不往西。”她想了下,“也不對,有幾次你怪不領情的。”

周琛沒說話,那幾次,他清楚的記得。

劉焱又說,“我倒是覺得,你長大了,反而個性更像是你哥,你知道嗎,長大後第一次見你,我有點怕你。”

“我沒怕過幾個人,但是我有點怕你。”

周琛與有榮焉,攬着她讓她睡覺,嘴裏嘀咕着,“那我挺榮幸。”

過了會兒,他輕聲問,“要是小時候的我換成了周颉,會怎麽樣?”

劉焱沒說話,她設想了那個場景,好久,她嘟囔着,“其實我也不知道,可是,小時候我大約喜歡聽話的,你哥要是如你所說的那麽調皮,我不會靠近吧。”

“是嗎?”

周琛擡頭看着黑漆漆的屋頂,就反問了這一句。

一陣靜默,劉焱輕輕的撓他癢癢,兩個人情不自禁的傻笑出聲,她還想問,他不讓了,最後模模糊糊的,也就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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