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 58
孫祺沒想到, 自己的郵箱裏竟然真的出現了不可描述的視頻。
她只是看了眼視頻的截面,心裏一時間六神無主, 關了屏幕, 她靠在椅背上, 好久, 才嗚咽了聲。
高川的來電響了一遍,她剛剛太過于聚精會神沒聽見, 索性回打了過去,可是被挂斷了。
她于是又打了一遍, 這次比較順利。
高川悶悶的哼了一聲,生氣的說, “你好, 請問還記得我嗎?”
“我還要問你記不記得我呢, 怎麽,不記得了, 你年初一說來接我,我可等了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人, ”頓了下,她問,“高川你說說自己什麽意思吧啊。”
高川淡淡解釋說, “我店裏有人鬧事。”
“鬧了一個晚上?”
“我受傷了。”
那邊一時間沒了聲音,可不一會兒,聽見孫祺揶揄的笑了聲,她按照以往的邏輯推測, 卻不想可能傷人,“你騙誰呢,你受傷了那動靜可就大了。”
高川無奈的抿了下嘴,原本想解釋的,此刻絲毫沒念頭,他用同樣揶揄的口氣說,“孫祺,你就說吧,什麽意思,我跟你掏心掏肺你對我疑神疑鬼?”
孫祺捏着鉛筆坐起身來,又聯想到剛才看見的東西,一時間覺得男人都沒幾個好東西,她說,“難道不應該嗎,你高川以前都是怎麽做的,你讓我該怎麽相信你?”
“你知不知道掐舊的女人很令人讨厭,你到底不相信我還是不關心我,我住院多少天要不要報銷單給你看看?”
孫祺本來脾氣就沖,她說,“好哇,那你拿給我看,沒有是孫子。”
“你一個女孩子家張口閉口合适嗎?孫子孫子的,你連兒子都還沒生一個呢?”話一出口,高川覺得自己也是幼稚,他轉了話頭,“這些先不說了。”
他問,“你知道劉焱?”
劉焱是劉焱,可是孫祺不想從高川的嘴裏聽見這兩個字,她隐藏着小情緒,說,“劉焱怎麽了?”
“劉焱她爸車禍去世的事兒你知道嗎?”
孫祺立馬坐的剛直的,翹起的二郎腿又放下,她說,“什麽時候的事兒,一點沒聽說過。”
“事兒是老久的事兒了,不過我也是過年那晚上知道的,你看看你天天和劉焱勾肩搭背的,你就真的關心過她?”
孫祺啞然,她看向臺燈,說,“我知道你比我關心她行了吧?”
高川一時間聊不下去,他問,“要是咱兩真不合适我也不強求,你為什麽每次說話都把人嗆個要死呢?你這一天天推三阻四,我他媽就沒覺得自個兒在談戀愛!”
孫祺是愈挫愈勇的性格,沒想過退讓,但是心裏頭委屈,這麽長時間在一起,他早應該了解自己的品性,這個時候又嫌棄了,是幾個意思?
她甚至有些委屈了,“那要怎麽才算戀愛,粘着你順着你捧着你,天天在一起?”
高川忽而看見門外有一對老夫妻相互攙扶着,心生羨慕,頓了下,說,“算了算了,你贏了,你強,以後我順着你行了吧。”
孫祺這才軟了下來,說,“你不用順着我,自然合适的,怎麽都合适。”
她又說,“你真的受傷了,我來看你吧?”
“我都快出院了正在收拾衣服,”他想了下,“你去我酒吧吧,我也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
孫祺“哦”了聲,語氣黏黏的。
家裏其實沒有什麽變化,就是不如以往幹淨利索,臺幾上也多了個牌位。
周琛将行李放到卧室,出來的時候劉焱還讷讷的待在原地,面色蒼白憔悴,唇角緊抿,眉眼低拉,兩只手無措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後。
周琛看不過去,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邊,撥開她相互厮磨的指甲,擡手一看,手指頭已然紅彤彤的。
她低着腦袋,又擡起來,尴尬的笑笑,将碎發撥到耳後,說,“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她看見周琛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眼神中有她并不想要的憐憫,她讪讪問,“姥爺一個人在家傷好了嗎?”
劉一在角落裏招呼着小狗,忙碌的不亦樂乎。
周琛揉捏着她的光澤白皙的小手,清淡說,“姥爺恢複的不錯,你不用擔心。”
劉焱點點頭,“那你也不用這麽早回來,姥爺年紀大了,你多陪陪他多好。”
周琛“噢”了聲,他淡淡問,“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一剎那的沉默,劉焱擡手,抹了下眼睛,兩側的嘴角微微上拉,她略微慌張,沒有反駁,看着他微笑問,“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吧,剛剛去了超市買了些新鮮蔬菜。”她又連忙說,“這麽一路應該也很累了,你還是先眯一會兒——”
“劉焱!”周琛語氣少有的蠻沖,角落裏一一手中的狗糧抖動了下,他打斷的問她,“能跟我好好說話嗎?!”
劉焱哆嗦的站起身來,語氣也不平穩了,她語無倫次的說,“我怎麽就不好好說話了,我哪句說錯了嗎,你為什麽一回來就沖我,今天在超市也是,明明不是我偏說是我,各個都針對我,我就不能生氣了嗎?”
周琛瞪着她反問,“誰跟你說你不能生氣了,你多精貴你多重要,不能生氣不能難過的,什麽都假裝無所謂,做人這麽清高來?”
這幾天積累的委屈與難過上蹿下跳,劉焱眼中的淚水一發不可收,腦子依舊渾渾噩噩的,充斥着無端的轟鳴,她問,“周琛你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這麽跟我說話?你一回來就這麽跟我說話!”
她站在原地打了下圈圈,一邊擦眼淚一邊忍無可忍,用力的踢了下椅子,她指着房門連連說,“你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你個壞蛋!”
周琛一動不動。
劉焱的憤怒撐到了嗓子眼,卻又剎那間平靜了,眼淚覆水,她沙啞着問,“你怎麽還不走,你先回去吧好不好?”她隐忍的哭着,懇求着,“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我都不喜歡我這個樣子,你先走好不好?”
她憋的通紅,一張臉糾葛在一起,看起來痛苦不堪。
周琛一狠心,拔其長腿就往外走,頭都不回。
房門關上,響聲震天動地。
劉焱顫了顫,腳步微動,盯着房門錯愕了良久。
不一會兒,她坐倒在椅子上,雙手趴在桌面,腦袋埋進去,第一次,哭聲由淺入深,漸漸的不可遏制沒有理性上氣不接下氣,膈應了聲,眼圈周圍已經通紅,嚎啕的徹底又饕餮。
劉一并不吃驚,他抱着小短腿坐在地上,劉焱渾然不覺,不然也不會不聞不問不罵人。
劉一聽見劉焱一邊哭泣一邊罵罵咧咧,吐字卻不怎麽清晰,隐隐約約能知道裏面有“周琛”的名字。
哭聲漫溢出來,周琛靠在門口又煩躁又慶幸,從口袋裏摸出了根煙叼在嘴邊,一手點火一手攏起,橘紅色的光亮尤為顯眼,能模糊的看清他疲累的神情。
煙頭處出現星芒的光亮,他深吸了口,又慢悠悠的吐了出去。
一根煙結束,煙蒂被他扔在地上踩了又踩,又等了會兒,他拿出剛剛從劉一手裏接過的鑰匙插*進孔裏,金屬交錯的清脆聲響起,他開了門進去。
相比較門外算是燈光驟亮,他微微眯着眼睛,看見劉一朝着自己甜甜一笑。
周琛也回饋以笑容,倒是劉焱聽見聲響利索的站了起來,抿着嘴像個孩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哽咽着,進去了房間。
劉焱卧倒在床上,用被褥沒過腦袋,黑漆漆的,被褥随着她打嗝而一顫一顫。
周琛跟了進去,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和着被褥将她抱起來,她些微反抗,很快的歸于平靜。
被褥依舊遮擋着她的面孔,周琛在她瑟縮的世界之外說話。
他輕聲問,語氣溫柔,“好些了嗎?”
劉焱感知到她身後的那只手已經抽走,于是調整了一個稍微舒服的姿勢,雙腿盤着,被褥上拉了不少,佝偻着脊背不說話。
周琛一只手搭在被子上,就像觸摸到她的身體,他說,“哭出來舒服點,憋着容易內傷。”
被褥外其實沒有開燈,一樣的烏漆麻黑,可是莫名的帶來了些安全感,劉焱打着嗝,心裏像是被掏空了一次,空空蕩蕩清清白白,這這麽多天難得舒服的一次。
她聽見他說,“這感覺我懂,沒人比我更懂,劉焱我這麽說你信嗎?”他語氣中帶着惆悵,“失去親人朋友,本來就是一件難過的事,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藏着掖着也沒多體現你這個人本事,劉一也不用你一個人硬撐,換句話說,我覺得劉一都比你想的明白比你懂事。”
眼睛又熱又悶,眼淚翻滾,被褥連接着她稍稍有了動靜,聲音沉悶的傳了出來,她聲音清淺,卻帶着無處逃匿的憤懑,她恨恨說,“我讨厭劉政。”
這麽些年,劉政實在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父親,酗酒□□,對家庭也是一問不問,現在,出乎意外的,人都不在了。
周琛點頭,“我知道你的讨厭是真的。”他又說,“但難過也是真的,對不對?”
血濃于水的親情,就像造物主無端植入的程序一樣,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劉焱默不作聲,難過也是真的,那份撕心裂肺的鈍痛難以消解,沉浸又沉浸,只能大哭一場。
她一直不否認這一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較勁,她只想讓自己看的強大一點,就是午夜放大在牆壁上的影子,即使虛僞的強大對內心也是安撫,她再也不要看見別人的憐憫,不平等的人生,再不能傾斜一分一毫。
周琛拉下她頭頂的被褥,她的頭發被翻卷的亂糟糟的,他掐了下她的臉頰,無奈說,“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又是什麽樣子?”
說話的功夫他東張西望了下沒找到鏡子,于是打開手機的自拍界面正對着她。
劉焱定定的看着,手機裏那個頹喪、消極、虛弱、邋遢的女孩子,長得好像另一個自己,心裏一直逃避的,自卑的,真實的自己。
劉焱咬着下嘴唇,看見周琛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她慘兮兮的問,“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周琛擦去她的眼淚,浸潤的眼眶又剌又澀,被他親吻了下,他說,“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我喜歡真性情的你,在外面裝一裝無所謂,在我面前不需要。”
劉焱抽着鼻子“哦”了聲,楚楚可憐的低下腦袋,又被周琛攬在胸口,這簡單的一句話,讓她內心翻江倒海,溫熱又缱绻,自然而然的滲進了血液,埋藏進了記憶。
劉焱伸手抱着他,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好長時間沒動靜。
四下無人的寂靜夜裏,突兀的,劉焱小聲的宣洩出來,悶聲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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