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 59

劉焱所有的關于悲傷的記憶, 都在那一個晚上蒸發了,直到她不再哭了, 周琛才能安然入睡, 在他睡覺的時候, 她便一直癡迷的望着他, 她把他紮進了心裏,這一輩子, 拔不出來。

她一停一頓的抽着鼻子,輕輕的, 撫摸他的眉梢,他長而密的睫毛, 他高挺且微翕的鼻翼, 他單薄的嘴唇, 還有堅毅的輪廓。

她在想,自己何德何能, 遇見一個人,對自己這般好。

雖然已是白天, 但房間依舊陰淡而清涼,劉焱湊近一點,自然而然的, 吻在他的喉結上,後退的時候,無意的注意了下他的下巴,記憶有剎那的停滞, 她觸摸他棱角的一點,有些遲疑。

這個時候,周琛睜開了眼睛,朦胧,像迷醉的微醺。

眼神漸漸聚焦,他靠近她一些,鼻尖相抵,問,“在想些什麽這麽看着我?”

劉焱搖搖頭,摸着他的下巴,畢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她便沒回答,笑笑,她問他,“你這就起來了嗎?”

周琛打了個哈切,“得起來了,我餓了。”

“你活該,昨天晚上問你吃不吃飯你不回答,這下叫喚的歡。”

周琛明朗一笑,挑着她的下巴咬了上去,反問說,“這能怪我啊?”

劉焱胡攪蠻纏,“就怪你。”

周琛無奈,“你說怪我就怪我吧。”

劉焱亦笑的明媚,“這就對嘛,這才是和我相處的正确姿勢。”

周琛“嗯”了聲,“你說的都對,”劉焱作勢要起床便被他又拉近了懷裏,他看着她,語重心長,“以後有什麽心事都可以跟我說,你沒多厲害知不知道?”

劉焱嘟囔着嘴,心裏答應着嘴巴說不出來,這一點有點像劉政,好面子,卻又和劉政用在和不同的地方。

周琛的眼眸微漾,點綴着心頭上的蒼茫心事,聲音暗啞,繼續叮囑,“知不知道從出事開始我一直沒睡個好覺。”

劉焱明知故問,“那你為什麽不睡個好覺?”

周琛“呵”了下,捏着她的鼻子說,“還不是因為你個龜孫,打電話不接,接了也顧左右而言他。”

劉焱些微的歉疚,讷讷說,“這麽早回來也是因為不放心吧?”

周琛搖頭,“我對你很放心,只是對自己不放心,”他冷聲問她,“你對我就那麽見外,心事都得你藏着掖着才舒服嗎?”

劉焱鄭重的搖頭,想了好久,才說出來,她說,“你對我很重要。”

還有的,是她沒說的話,他對她很重要,因為太重要,才不想讓他看不起。

眼眶又濕潤了,就連完整的話也吐露不出來,劉焱用力的鼓起勇氣,沉吟許久,才說,“周琛,以後,我真的,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周琛擦去她的眼淚,心裏說不出的苦澀,他高看了自己,原來,他不忍心看她流眼淚。

但這是應該經受的,所以他只能說,“還有我。”

下午劉焱帶着周琛去了安息堂,鞠了個躬,算是見上面了。

骨灰盒上的照片,還是劉政年輕的時候照的,帶着微笑,親和自然,像個有幹勁的小夥。

又站了會兒,劉焱說,“他不喜歡照相,這一張還是小時候來接自己放學,不情不願照的。”

周琛點點頭,看着這張相識的面孔,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下午周琛給劉焱換了個手機屏,不多久,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就是孫祺的。

一通安慰,劉焱一言不發,她一般不大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家事,但是對方是孫祺,她也就沒說話,直到電話挂斷。

劉焱苦笑,“孫祺都知道了。”

周琛将桌面上的小螺絲收拾了下丢進了垃圾桶,“想開點,總要知道的,你不說別人倒覺得你不夠朋友。”

劉焱撇嘴,說好吧,“但是現在孫祺知道了,吳姜也會知道,葛毅也會知道......”

還有更多的人,她們的同情她承受不起,更何況,快要開學的檔口,學校裏還有徐婕這號人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琛雙腳閑适的岔開,懶着身子,淡淡說,“這好辦,讓孫祺他們別多嘴就行。”

劉焱如是照做,發了兩三條短信出去。

過了會兒,她将手機遞給周琛,說,“打個電話給姥爺吧,我怪想他老人家的。”

周琛原本兩只手抻在腦袋後面,這個時候抽了只手出來,勾起嘴唇輕輕一笑,接過了手機,熟稔的記下電話號碼,好久,姥爺接通了這個剛入手的老人機。

老人機的擴音很大,姥爺接通了,才問,“到了嗎?”

“老到了您放心吧,”周琛對姥爺的身體有把握,沒多問就說,“劉焱想跟您唠幾句。”

姥爺眯着眼睛連忙說好好好。

劉焱接過手機放了外音,将手機放在桌子上,慶着身子,關切的問,“姥爺您身體恢複的怎麽樣了還需不需要看醫生?”

姥爺在那頭聲音老大,“不用不用,身體好着吶,現在已經擱家待着了放心吧,這琛子臨走還給隔壁打了招呼給了錢,現在早中晚不用做飯。”

“這就好,”周琛站起身來,正對着她黑澤的長發,就如她人一樣,柔潤而堅韌,他聽見她繼續說,“您要保重身體一個人在家的時候。”

姥爺笑笑,“我們都是活一天賺一天,倒是你啊,要節哀知不知道,”姥爺頓了下,才說,“你活到我這麽大年紀就知道了,得到的東西一點點沒了,剩下的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珍貴,人各有命,我們都應該想開一點,要說大實話啊,我們每一個人,終歸是要赤條條離開的你說也是也不是。”

周琛讓劉焱點頭,又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姥爺以前讀過半桶子書,還當過私塾老師,後來被打倒了。”

劉焱點了點頭,張着嘴小聲說,“原來如此啊。”

周琛被她逗得很是開懷,之後,他們都聽見從手機裏傳出來的一陣雜音,劉焱愕然,問,“姥爺,是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那邊姥爺的聲音經過轉換後并不是特別清晰,他只是說,“沒事兒,最近鎮裏出了事兒,剛好經過我們門口,”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他說,“這不,已經走了。”

劉焱問,“出什麽事兒了?”

“還不是謝榮那一大家子,”姥爺頓了下,說,“謝家侄子殺人藏屍被舉報了,舉報人就是謝榮,謝家侄子知道了就抽筋了,一個勁的說他叔幹了些違反亂紀的事兒,這不,警察就查到他們家了,不過沒發現什麽證據好像是,內鬥哦都是。”

劉焱皺着眉頭,關注點卻不在謝家身上,她問,“謝家侄子殺了誰啊?”

那邊一陣停滞,劉焱以為自己幻聽,但若有似無的聽見姥爺嘆氣的聲音,可姥爺最終開口,卻說,“哪個認識哦,都是不要命的主兒,死了也找不到家吧。”

劉焱讷讷問,“之前說山林裏有很多血,死的那個人嗎?”

周琛望向劉焱,眸光平定,還有說不清明的深韻,許久,他聽見姥爺說,“大概是吧。”

劉焱“哦”了聲,又和姥爺寒暄了幾句,再之後,劉焱要挂斷電話的時候讓姥爺多保重身體。

姥爺的聲音頓時高亢了些,他說,“好,你和琛子在一起相互照應着,都是苦命的孩子,我也幫不上。”

挂斷電話之後,姥爺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坐在院子裏,一如往常,雙手駐着拐棍,看向院子外面,牆倒衆人推,成群結隊的一大幫子人,鬧着要去謝家讨個說法。

畢竟,現在高利貸鬧大了變得不合法了,他們試探着找尋能否不還錢的理由。

高川和孫祺分別坐在中餐館餐桌對面,孫祺沒精打采,高川則一個勁的給她夾菜,最後,對面的盤子,堆積如山。

高川暗地裏踢了她一下,“想什麽呢腦子裏?”

孫祺搖搖頭,拿着手裏的醫院病單,揉了揉,放進了垃圾桶,愧疚說,“我沒想到你真受傷了,要知道的話......肯定就過去你身邊照顧了。”

高川笑笑,站起身來俯身親她一口,“你有這個心就好了。”

孫祺微笑回應,手裏拿着筷子,僵在空中,挑撥的心思鼓動着,她又問,“可,為什麽劉焱家出事都你第一個知道?”

高川不喜歡這樣斤斤計較的小心思,臉色冷淡下來,“你還想說什麽?”

孫祺聳肩,“沒什麽。”

接着,她又伸手,“你把錢包給我看下呗。”

高川沒動作。

孫祺假裝不在意,話裏有話說,“并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高川無力的冷笑,真的就将錢包拿了出來,遞給她。

他看她獵奇的表情,似乎總要琢磨出點蹤跡才能安撫自己多疑的內心,可是讓她失望了,裏面什麽都沒有。

孫祺上拉起嘴角,微笑。

兩邊一時沒多少好談,高川扒拉了幾口米飯進嘴,心裏的怨憤越積越多,最終,筷子被他扔在了桌面上,他看着孫祺,帶着不可言說的況味。

孫祺不動聲色。

高川也是不知道,原來和孫祺的約會,也會變得這般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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