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 64

新京并算不上劉焱的福地, 可要說離開,也沒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當天晚上兩個人并沒有聊的很詳細, 但是如果這算是一個目标, 在劉焱心裏盤根錯節, 便也會慢慢盤算着可能性。

其實,劉焱的成績完全可能拿港大的全額獎學金, 但是劉一呢,總要帶在自己身邊。

這麽一想, 劉焱不敢松懈半分。

因為對她,或者對吳姜來說, 成績是最平淡無奇的一道門檻, 她沒理由懈怠, 她只能比平常人盡力,好在她的左腦稍稍有點先天優勢。

距離高考還有三十天, 除卻高考前夕的七天假期,其實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天學習時間, 這期間,班級裏的氛圍從未這般嚴肅而活脫,那些離別的情愫代替不了解脫枷鎖的喜悅, 匆匆的就滑過了指尖。

劉焱和周琛進到校門後分開,劉焱英語不好,在路上讓周琛監督着背了一串英語單詞,此刻腦海裏還在回想着demagogue(煽動者)和inbecility(愚笨)的單詞拼寫, 又努力回顧着昨天預習的課文,嘴巴微動,是靜默的背誦。

Virtue and intelligence belong to human beings as individuals freely associating with other individuals in small groups. So do sin and stupidity.

美德與智慧、罪孽與愚鈍,是人與人交往時才有的特征。

But the subhuman mindlessness to which the demagogue makes his appeal, the moral imbecility on which he relies when he goads his victims into action, are characteristic not of men and women as individuals, but of men and women in masses.

煽動者能夠左右的,是群體的盲目和無感。

In all the world's higher religions, salvation and enlighten are for individuals.

在最高的信仰裏,救贖和超度的,只是個人。

尚未背誦完整章節,劉焱甫一擡頭,就看見了三樓的樓梯間悠哉的有兩個人正在閑聊。

這本不稀奇,可稀奇的在于那兩個人,是孫祺和徐婕,勢不兩立的兩個人,此刻卻竊竊私語着。

劉焱的雙唇漸漸閉合,神情也淡漠起來。

運動鞋輕緩的交疊在階梯上,腦海裏也設想着不同的可能,但總而言之,孫祺和徐婕勾搭在一塊,絕說不上是件好事。

一個暴躁,一個陰狠,這樣的組合......

徐婕和孫祺,一個倒靠在欄杆上雙手抱胸,另一個,雙手抻在欄杆上斜着身子看向遠方。

她們老早就注意到了劉焱,直到她上來,徐婕擡了下下巴,冷笑說,“你們有的聊了。”

微斜着腦袋,腳尖下踏,陰測測的,她說,“我先走了,回去一起。”

孫祺點了點頭。

快要上課了,不少同學踩着時間點慌張進去教室。

劉焱猶豫了下,主動走到孫祺身邊,雙手一抻,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遠方。

頓了會兒,劉焱問,“你現在和徐婕——”

孫祺打斷她,“朋友,”她看着她,閑适的說,“我和她是朋友,不要在我面前說她是非。”

劉焱點點頭,将身上的斜挎包側了側,藍白相間的校服被微風輕撫着,連帶着額前的碎發。

“你和她成了朋友,是不是以後我們就各不相幹了?”

孫祺冷哼了聲,揶揄說,“也沒到那個地步,不過的确沒什麽必要了。當初我們成朋友也就為有個依靠而已,現在你依靠有了,我也有了,不用再假惺惺了。”

劉焱撇了撇嘴,“呵,原來是假惺惺。”她淡淡,“可即使你和徐婕勾搭上了我還是要提醒一句,你朋友非善類,你自己也小心,不要到時候被反噬,反而哭笑不得。”

孫祺倒是面無表情的接受她的勸誡,“我心裏有數,”她苦笑着看向劉焱,眸光不似以往清澈,“我對你其實沒什麽怨言,站在你的立場大抵也覺得我不該有什麽怨言,可是,我就是這樣,分分秒秒看見你,我就想到了不開心的事兒,我對你沒怨言,但是劉焱,”她輕聲說,“我讨厭你了。”

心裏的苦澀郁積着,變成了雲淡風輕的嘲笑,劉焱揪了下耳朵,說,“你随便吧。”

那一天,書本打開了一頁,便一直停在了那一頁,劉焱百思不得其解。

舟山的老警察戴立功終于于月前被重新調回到新京,他的妻女一直都在這裏,但因和妻子長期分居,驟一見面,反而有點不大适應。

妻子既然要離婚,他只能盡力的挽留女兒。

校門口下坡對面的小道是必經之路,今天下早班,他便火急火燎的趕過來,而後發現時間尚早,便挨着小報亭看着雜志,時不時的啧嘴,表示對實證見解的不贊同。

恰巧這條路,也是劉焱的必經之路,下午周琛要帶劉一例行看醫生,劉焱獨自出的校門口,一直戴着耳機聽着聽力低着腦袋,還是過了綠燈之後才發現報亭邊上的那個人似曾相識。

于是她低着腦袋,路過的無聲無息。

就是劉焱認為萬無一失的時候,戴立功打了個噴嚏,正好看見了正快步離開的劉焱。

他放下了報紙立刻追了上去,劉焱便也小跑了起來。

戴立功雖然年紀大了,退伍之前在部隊裏無論是狙擊還是體力都得過一等榮譽,大跨了幾步他躍到劉焱跟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劉焱警惕性的往後退了一步,一聲不響的瞪着他。

戴立功笑笑放開手,問,“你還記得我嗎?洲山的那個老警察。”

劉焱并沒有摘下耳機,警惕的看向他。

戴立功習慣性的雙手捧着茶杯,“那什麽,”他張望了下,“能不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聊一聊?”

劉焱搖頭,這才将耳機拔下來,冷聲說,“我沒義務陪您閑聊,您也知道現在課業緊張,再過段時間就要高考了。”

戴立功擺手,“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就是有些事兒,想問下你。”

“我什麽都不知道。”

劉焱往後退了一步,正要回去,戴立功從口袋裏掏出了□□,他公事公辦說,“請配合我的工作。”

戴立功是個工作狂,就像這一次,說好的過來看女兒,最後連女兒的影子都沒看見,因為這些年的執念,以及那些年的真相,似乎要呼之欲出。

劉焱無奈,被戴立功領到一個露天小茶館,剛好沒什麽人,他索性開門見山說,“我想跟你聊聊趙志安,也就是那個洲山的那個駝子。”

意料之中,劉焱無所謂說,“他和我有什麽關系?”

戴立功試圖去理解她的不配合,于是說,“那天晚上你不特意救得他嗎?話說那人還是你最先發現的。”

“不都老久以前的事兒嘛,助人為樂有什麽錯嗎?”

戴立功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神情平淡,沒有絲毫的緊張與惶恐,他笑笑,雙手習慣性的交握在桌面上,笑眯眯的說,“助人為樂是沒有錯,但是要蓄意傷害的話,是不是就不大一樣了?”

劉焱喝了口茶,苦澀,卻沒察覺,遮住了她面部細微的表情。

之後,她雙手攤在藍白的校服上,神情倦怠,洗耳恭聽。

這些多餘且豐富的動作被戴立功察覺,他繼續說,“趙志安已經去了洲山市的精神病院,我去訪過他幾次,他精神狀态漸漸好了,”但是依舊神神叨叨,口供不能采信,戴立功是這麽想的,但是他并沒這麽做,“他說下山那天晚上有個女孩子要害他,要推他進懸崖。”

“他臆想了吧,還是魔怔了?”劉焱低頭呵笑了下,“我要是記性沒錯的話,他覺得誰都想要害他,要是他手裏又把刀,不定逮誰捅誰。把他救回來的那天,他不就這麽做的嗎,還差點出了人命。”

“那你是肯定他說的那個女孩是你?”

劉焱淡淡,“是我肯定的,但是推他不是吧,那天只有我和他,要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并不要那麽長時間,我也根本沒有這個動機。”她想了下,“不過他個精神病,整天瘋言瘋語,想歪了也有可能,因為我那天爬下去拽他起來的時候,他吓的晃蕩,要不是我抓了棵樹,也許就一起掉下去了,他一直扯着我,要掉一起掉。”

戴立功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試圖探究什麽,但不否認,面前的這個女孩,邏輯能力很好,他無法反駁,過了會兒,他只能問,“你對趙志安,有敵意?”

劉焱動也不動,雙腿閑适的交錯着,“嗯,有敵意。”

“因為周琛?”

劉焱點頭,“因為周琛。”

戴立功動了動,好奇的問,“周琛跟你說了?”

劉焱嗫嚅了下嘴角,沒作聲。

戴立功笑了笑,故意問,“你不介意嗎,他那麽小的時候被猥亵?”

果然,劉焱的表情剎那間暴戾的,幾乎脫口而出,“為什麽要介意,他被猥亵他才是受害者,可是結果呢,他得不到應有的保護和安撫,相反,還要被你們當成引以為戒的範本和教材廣而告之,你們難道一點隐私意識都沒有?!”

這話戳中了戴立功的心事,當初,這樣的錯誤,的确是因為他急功近利造成的。

“可是最後我們還是保密了。”

“保密了嗎?”劉焱安靜下來,嘲諷說,“代價呢,代價是一條人命吧。”

.........

戴立功最終嘆了口氣,其實他年紀才剛四十五,兩頰卻早早的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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