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耗
莫柔嘴微張,面露驚訝。
我更加羞畏,快要将頭埋進胸口。
“我可能沒有聽懂。”他的表情證明,他确實被我繞昏了。
再沒勇氣問第二遍,我抓起手袋,像是滿手是血的罪犯,撒開腿就想逃離命案現場。
剛跑出大門,腳下一扭,整個人連同手袋一起飛了出去。
“哎喲喂!”
我直直撲入一個人懷中,那人一把接住我的兩條胳膊,才沒讓我朝地面摔将下去。
我擡起頭,是杜桓。
“怎麽又是你?”他眯起眼,将我扶正,“你每次出現在我面前都要以這種橫沖直撞的方式嗎?”
“老杜!”
背後傳來莫柔的聲音。
杜桓煩躁起來:“老什麽老,說了不準叫我老杜!”他盯了我一眼,“而且還在人家小姑娘面前。”
“哎喲,說漏嘴了,”莫柔指着杜桓,對我說,“秋冬,你能看出來這人已經四十六歲了嗎?”
我将頭搖成撥浪鼓。杜桓看起來,真不過三十五歲。
“莫柔你別老暴露我年齡好麽?”杜桓止不住地得意,“人家小姑娘也駐顏有術,二十四看起來跟十八歲一樣。”
我縮了縮頭,我只是個子比較小,碰巧又長了一張娃娃臉而已,可比不上他,這把年紀還一身緊致的肌肉,小麥色的肌膚還透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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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認識?”莫柔問。
“對啊,上次在排演室那邊,她也是這樣突然從樓梯轉角出現,撞在我身上,”杜桓笑,“然後自己一屁股摔倒了。”
莫柔笑,餘光卻在我身上溜了一遍,确認我沒有摔傷:“行了,不唠嗑了。老杜,我先送秋冬出去,改天我再和你慢慢聊。”
杜桓同我揮手:“再見小姑娘。”
莫柔陪我走去停車位。
“杜桓是不是演的伊阿古?”我問。
莫柔點頭:“別看他大大咧咧的樣子,演什麽像什麽,演惡人也能讓人恨到骨子裏。”
“嗯,确實演的不錯。”
莫柔橫我一眼:“怎麽沒聽你評價今晚我演的怎麽樣?我可是主角啊。”
“你有的是粉絲贊美你,不差我一個。”我垂下頭。
他演的當然好,以至于我相信舞臺上的那人是在世的奧賽羅,而不是演員莫柔。
“連贊美都如此吝啬,枉我突破重重粉絲媒體的包圍,回來尋你。”
行至車前,我要打開車門,卻被他一手摁住。
心髒撲通跳,不知道他又要鬧那一出。
“小星雲,”莫柔靠近我的臉,“你今天是特意穿成這樣來見我的吧?”
我羞憤難耐,大力打開車門,回頭丢下一句:
“在……在英國,看戲劇都是要穿得正式一點的!”
然後立刻發動汽車,揚長而去。
去倫敦的前夕。
我清理好行李,抱着皮卡丘坐在沙發上,然後打開電視。
有人開門,是丁當回來了。
他這幾日夜夜晚歸,估計是約會去了。
丁當一進門,就立刻注意到發出聲響的電視。
“……”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徐徐轉身,看見電視上播放的內容,雙目圓瞪,伸出蘭花指指住我:
“左秋冬!”
皮卡丘汪了一聲,跳下沙發,到丁當跟前晃着小尾巴表示友好。
無奈丁當此時眼裏燃燒着八卦之火,哪裏還管腳邊搖尾乞憐的一條狗。他丢下手提包,向我撲來:“你終于戀愛了!”
我将他推開:“別胡說八道。”
他指着電視:“你居然打開電視,看起《突圍》來了,這難道不是最有力的證據?”
“看個電視而已,有必要這麽大驚小怪嗎?”
“你六年沒開過電視啊,這簡直是鐵樹開花。”
我無法反駁:“我只是做做研究。”
丁當奸笑:“做研究看什麽電視啊,明天就要雙宿雙飛了,直接開個房研究得透徹一點。”
“你約會的怎麽樣啊?”我不想和他糾纏,幹脆繞開話題。
“完美,”他起身轉了個圈,“等下周你回來,我拉他和你還有艾麗一起吃個飯。”
“喲嚯,這麽快就見公婆啦。”
丁當不睬我,自顧自地回房間去了。
我将注意力轉回電視。今天是《突圍》的大結局,我沒看過之前的劇情,只大概知道莫柔飾演的國民黨軍官叛變投誠,結果還是被發現,經歷種種較量和磨難,終于要帶領自己的隊伍與□□會師了。
莫柔扮演的角色一身戎裝,氣宇軒昂。他不拘言笑,肅穆神情中帶着絲絲霸氣,一舉一動皆是潇灑幹脆,與戲臺上為妒瘋狂的奧賽羅全然不同。
然而這兩個角色都與他本人大相徑庭。莫柔就像是一個玻璃瓶,以開放的姿态容納形形□□的靈魂,不帶一點個人的痕跡。
第二天一早,我就趕去了機場。
去倫敦的航班其實是訂在下午時間,但是要在出發前拍攝一組莫柔的機場街拍,由新媒體結合宣傳文案在微博和微信上首發預熱,所以我們早早趕到機場,檢查拍攝準備是否到位。
莫柔的保姆車在中午之前準時到達,妝發團隊即刻上車替他準備。
今天拍攝需要的服裝由姚夢娜負責帶來。她的車一到,我立刻去後備箱取衣服,然後送去莫柔的保姆車上。
“莫老師您好,”我爬上車,将裝有衣服的防塵袋打開,“化完妝以後,麻煩您換上這套衣……”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防塵袋裏根本不是我定下的那套衣服。
莫柔見我神色異常,坐起身來:“怎麽了?”
我之前選好的,是一身比較随性的舒适裝束,而防塵袋裏的卻是一套藍色條紋西服。
當時我跟姚夢娜兩人争論,她認為西服格調高,更優雅,而我一直努力說服她,沒有人會穿着修身西服坐十一個小時的長途飛機,這種做作的機場造型如果發上網,肯定會遭人诟病。
在這個問題上,我拒絕妥協,到最後都沒有松口。而這個策劃的負責人是我。
“您好,是莫老師吧,幸會幸會,”姚夢娜踩着高跟鞋擠上保姆車,“我叫姚夢娜,也是《VELVET》時尚專題編輯,接下來的一周會比較辛苦,希望莫老師您不要見外,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告訴我。”
她要與莫柔握手。
莫柔雙手交疊,置于腿上,擡眼看了看她,又将目光投向我,并沒有與她握手的意向。
“小左編輯,”他的語氣嚴肅,“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我望向姚夢娜:“夢娜,是不是帶錯了一套衣服?”
“不是的,”她在莫柔那碰了釘子,只得陪着笑,“我出發前,還是跟宋主編商量了一下,他同意換成這套衣服。”
“那為什麽不提前通知我?”怒氣在升騰——這根本就是使詐。
“哎呀這不是最後一秒決定的嘛,”姚夢娜拉住我的手,“主編一拍板,我立刻拿着這套衣服過來了。早知道路上該給你發個短信的,我的錯。”
我低頭不語,怕一開口就剎不住車。
“姚編輯,”莫柔打破沉默,和氣地笑道,“我覺得這套衣服挺好的,等會兒我化完妝就換。”
姚夢娜笑開了花:“就是嘛!莫老師的時尚品味一直都是好的。”
我不想在這車上停留多一秒。
悶聲下車,走遠幾步透透氣。
“小左編輯!”
是尚傑,有着長長睫毛的尚傑追了上來。
他拉住我:“小左編輯。”
努力壓制住心裏的怨氣:“有什麽事情嗎?”
“小左編輯,那衣服不會有問題吧?”
我嘆氣:“沒事的,莫老師穿什麽都好看。”
“我覺得那個姚夢娜做的有點過分。”
尚傑提到姚夢娜名字時,眉頭壓低,鼻梁微微上聳——他不喜歡她,甚至厭惡她。
恐怕身在娛樂圈中,沒少遇見過姚夢娜這樣處事狂放的人,吃過不少苦頭。
我倒要反過來安慰他了:“沒事沒事,這種事情也是會有的。”
尚傑對我擠出個微笑,又折回保姆車上去。
真可愛,我心想,可惜丁當已在熱戀中。
莫柔換好衣服,推着rimowa的行李箱,去機場大廳進行擺拍。
我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眼觀看:誰他媽會穿收腰西裝來坐飛機?
拍攝結束,新媒體的同事立刻取片修圖,準備上傳微博。
營造這種虛僞的視覺産物,讓受衆對時尚的理解更加畸形,以為坐飛機都要打扮得一絲不茍,如此用力。
莫柔同攝影師客氣地道謝,然後回到保姆車上換裝,準備同我們一起登機。
姚夢娜很得意,圍着他不停打轉。莫柔聽她說話,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
我心裏沮喪,不願意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排隊值機時遠遠地站在隊伍最後,低頭看手機。
剛過安檢,手機就震動起來。
“喂,艾麗?我剛過安檢,今天飛倫敦。”我一邊接電話,一邊搬下傳送帶上的随身行李。
“秋冬,沈金棠死了。”
腳步頓住。
我感覺抓着手機的那只手五指發麻。
後面有乘客拍我肩,要我讓路。
我拖着行李,木然地移動靠邊。
“秋冬,你聽見我說的嗎?”
艾麗在電話那頭喚我。
“聽見了。”
“我們今天淩晨接到報警,說在京城郊區永渠河的下游發現了一具屍體,現已證實死者是女性,只是因為在水裏泡了太久,已經難以辨認面目,但是根據一些殘留的特征,應該就是沈金棠。現在正在進行DNA檢測,很快就會出結果。”
她的話語在我的腦海裏撞擊得嗡嗡直響。
莫柔的前妻,沈金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