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來了。”

靳笙頭微微一轉,見到不遠處被好幾個人包圍的高挑男子,單從背影就可以感受到那股沒來由的壓迫感,他深吸口氣說道:“看着在忙,我就不過去了。”

“那我讓人先領您進去。”

相音沛與幾個國內廠商代表談完話,旋身目光一掃,已經沒看到那個坐輪椅的家夥,她走到呂夫人旁邊詢問:“靳笙走了?”

“在裏頭呢,本來要走的,我留着他下來吃飯。”

“哪一桌?”

“靠近右邊的素菜桌,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呂夫人壓低聲音又道。“看起來病得不輕,說話也特別簡短別扭。”

她沒回應,徑自轉身就朝會場前進,前方侍者嚴謹的檢查喜帖,一個財大氣粗的男人摟着個濃妝豔抹的姑娘站在最前頭,似乎有了些口角。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憑啥不能進?叫你們呂大光出來!”

侍者面有難色,呂大光是新娘的父親,而他們都知道跟眼前這個男人素來不對盤,呂家人交代過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家夥擋下來。

“抱歉,為了安全起見,您也別為難小的,有喜帖小的自然給爺進去。”

相音沛在後頭,也大概瞧見了情勢,這圈子裏好友反目成仇的事不勝枚舉,呂家以前被這位壓得死死的,之後得了勢這位好友眼紅,兩人的明争暗奪倒是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排在後面的人都知道這胖大叔的火爆脾氣,有人打算看好戲,有人則是不想淌渾水,呂夫人這節骨眼上又不知道跑去哪兒,場面變得有些一觸即發──

“吵死了。”

胖大叔聽到有人說了這三個字,沒面子的他一口氣正無處發,轉頭就罵嚷:“是誰?給老子站出來!”

黑色皮鞋喀喀兩聲站穩,接着是規律地踏步聲往前,胖大叔原是發怒脹紅臉,下一刻看到來者變迅速換了表情:“相爺,您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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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王董,我還以為是哪個喝醉的,正要讓我的人給拉出去。”她皮笑肉不笑,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王董尴尬的幹笑幾聲:“相爺開玩笑呢。”

她利眼淡淡一掃,聲音輕且淺:“我不開玩笑。”

這五個字讓王董打了寒顫,摟着的姑娘也低下頭整個人縮着。

“若是不請自來,就安靜離開。”她說。“還要我請你?”

王董再想鬧場,也不敢真的惹相家,于是話也不說,趕緊牽着女伴就走了。

相音沛來到宴會廳門口,一旁的助理趕緊遞上喜帖,侍者連忙說道:“多虧相先生,您請進。”

“不看喜帖?”

“這兒誰不認識您,我就算認不得別人,您也是不敢忘的。”侍者恭維道,裏面的接待員迅速出來迎接,她揚手回絕,便走去右邊最角落的素菜桌。

相音沛拉開椅子,坐在靳笙的對面,旁邊的接待員不敢懈怠,戰戰兢兢先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順便也給靳笙添了水,便識趣地退下了。

“靳笙。”她雙腿優雅交疊,手放在桌面上。“我們第一次見面。”

雖然他戴着口罩,但那雙眼睛卻灼灼有神。

“相爺。”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微微颔首。“非常謝謝您。”

她挑眉:“謝我?”

“上一年,您給一個孤兒院捐了款,恰巧是我困頓之際無法援助時,您伸出援手。”他說得誠懇,再度朝她欠身。“孩子們有了您的錢,如今生活比以往好很多了。”

她腦中轉了一瞬,慈善捐款的事她每年都做,但她并不像靳笙認為的善良,只不過是一種避稅的方法罷了。

相音沛垂下眸,嘴角淡淡上揚:“你那五百萬真是家人生病,還是你要拿來捐款?”

“家母确實不适。”

“一般貸款不會全額支付,我查了你的收入,按理說應該不至于借錢,你一定還有別的事。”她平靜說道。“如果你不老實,我評估不過,你一毛都沒有。”

“除了家母身體緣故,其他是平日生活開銷。”

“生活開銷?”她打量靳笙身上的外觀,改良式的素色唐衫,簡單的可以。“看來我有必要去你家走一趟。”

“若您确定好時間,再請您提前告知我。”他恭敬的往前行禮。“恭候大駕。”

面對眼前人這麽古板無趣的樣子,相音沛淡淡的應了一聲,起身離開。

……

“靳笙也要看車賽?”她挑眉,深知呂夫人這種愛張揚的個性,一定會借機表現自家的地位,這裏離呂家投資的室內賽車場不遠。

“是啊,我剛聽到呂夫人說要把觀衆席上幾個椅子抽掉。”陸馨壓低聲音說。“你說他一個瘸子出來送送禮,适可而止就好了,還搞得那麽不方便是想什麽呢?”

“說不定就是為你而來。”

“我?”陸馨偷偷翻了白眼,趁機捏了相音沛的手心肉。“哥你又笑話我,看我不捏死你。”

遠處,靳笙放下筷子,直視着斜對角那對兄妹在餐桌底下的舉止,微蹙眉頭,一旁的老人也循着視線看去,嘆了氣:“您真的要遵循老夫人的意思,與這樣的家族結合嗎?”

“外婆臨終時的囑咐,提醒了我背負靳家傳承的責任。”他說。“對于相家,我心甘情願。”

“少爺,您不打算問相爺那件事嗎?若您真的娶了陸馨,恐怕此生再沒機會說出口了。”老人低聲勸道。

他聞言,原本皺起的眉頭漸漸舒緩,輕喃:“司叔,我現在沒有太多選擇,況且無憑無據,他為何要信我?”

“但……”

“這事就先不說了。”他說。“另外,今天是司宇生日,回頭您看他想要什麽,我會盡我所能辦到。”

“少爺如此厚愛犬子,我替司宇謝謝您了。”司叔作勢要起身行禮,靳笙阻止了他。“您身體不适,還願意留下來讓司宇看他喜歡的賽車,這已經是最好的禮物,要是沒有您的支持,司宇怎麽會有機會學賽車呢?”

“不只為了他,也是為我。”靳笙淡淡一笑。“他開車,我放心。”

“這家夥從剛剛就不見人影,還真是一見到車子就忘了事!”司叔忍不住罵道。

一場慈善車賽,卻因為一場争執而有了變化。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這口罩男!你敢這麽說我哥!”陸馨踱着腳,沖上去擋住司宇的路,大聲罵道:“是男人就脫了口罩見人,裝什麽裝啊你?”

“我不脫口罩,也能把話說明白。”司宇的聲音沉穩又有力。“我是看不慣你們相家趾高氣昂,但若你未來會成為靳家主母,還希望你注意自己言行。”

“呸!誰稀罕嫁去那破地方?本來我就不想嫁了,以後要是對着你,老娘更不想去。”陸馨說得來氣,伸手揪住司宇衣領,壓聲咬牙。“你還不知道你那高貴的主子跟我哥借錢吧?說不定你現在的薪水,還是我哥付的,這是你對衣食父母的态度?”

司宇的眉頭瞬間一緊,舉起手用力推開陸馨,陸馨往後重心不穩一倒,以為要跌到地上時,一只手穩穩的攬住她的腰把她扶了起來。

陸馨回頭一看,順勢倒在來人的胸前,用着哭音告狀:“哥,你看靳家人是什麽态度!”

相音沛幾分鐘前正與幾個國外客戶聊天,就聽到轉角處發生争吵,她聽出來是陸馨的聲音,只得放下客戶循聲過去,正巧就看到司宇動手推了陸馨。

這剛剛好的狀況,旁人都覺得司宇這回該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但大家心知肚明是陸馨說話先帶刺,撞見司宇與幾個國內賽車好手稱兄道弟,她酸了幾句,卻沒想到這踩中司宇雷點,這一吵起來沒人敢勸,司宇的背後是靳家,靳家跟相家有婚約,等同于一半相家人,而陸馨就更不用說了,相爺捧在手心裏疼的寶貝妹妹,沒人敢上前勸架。

聞訊而來的靳笙跟司叔看到這場景,司叔老臉一白迅速上前拉住兒子,劈頭就罵:“你怎麽盡惹事?”

“爸,是相家先說話帶刺的,你怎麽不問問大家剛剛什麽狀況?”司宇語氣雖不悅,但仍然維持理智說話。

“還不先給相爺道歉!”司叔揚手就壓着司宇的頭要道歉,卻硬是壓不下。“你是要給少爺添麻煩嗎?”

一聽到會給靳笙添麻煩,司宇态度明顯軟化,握緊拳頭就要道歉,便聽到對面的人開口。

“不用了。”

Chapter.05

司宇頓了幾秒,反倒是司叔先開口了:“相爺?您的意思是……”

“不甘願的事,就不用做了。”她淡然道。

這句話聽在陸馨耳裏,眼淚立刻收回去了,甚至有點訝異。

旁人可能不知道這句話的涵義,但陸馨卻知道是相音沛不想追究。

“相爺,無論如何司宇也不能當衆與馨小姐吵架,這事司宇确實有錯。”司叔提起精神,轉頭看着兒子倔強的目光,他作勢要彎腰下來代替兒子道歉,下一秒司宇就擋住了父親,皺眉阻止後轉身。

“我的事不需要我爸道歉。”司宇挺胸,直視相音沛。“事情經過大家看在眼裏,陸馨仗勢欺人,我道歉是為了少爺。”

“既然要道歉,我要的是真心認錯。”她淡淡一笑。“若是為他人而道歉,一點意義都沒有。”

“那你要我怎麽做?”司宇皺眉。

“你跟陸馨的事我沒從頭看,所以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她微微仰首。“但你說了陸馨仗勢欺人,像是肯定我的勢讓你不得不低頭,我可以讓你挑戰一次,如何?”

“怎麽挑戰?”

“我聽呂夫人說你與那些賽車手是師兄弟關系,看來你也是玩車的人。”她說。“不如借着機會,咱們拚一拚?”

司宇詫異,但那眼神充滿了自信:“若是我贏了,我就不用道歉?”

“就不道歉。”她淡淡說道。“另外你家少爺的條件,我可以無條件答應。”

不遠處的靳笙面上不動聲色,卻握緊椅把。

司宇聞言,目光似有喜悅:“我知道相爺一言九鼎,那就這麽說定。”

陸馨一旁不服:“哥,那要是你贏了,他們總要付出點什麽吧?”

相音沛轉過頭,一瞥妹妹:“我缺什麽嗎?”

這句話讓陸馨啞口無言,想到這事是自己惹起來,便不敢說話了。

但旁人聽到這句話,不禁對相爺與司宇的比賽燃起興趣,他們知道相爺之所以年紀輕輕就能擔得這稱號,就是任何時候幾乎出手就是一擊必中,鮮少失誤,既然主動提起賽車,想必就是有把握……論起靳家最讓外人注意的就是司宇,比起深入簡出的靳笙,司宇身為國內半職業賽車手,在業界也小有名氣。

相爺這回能贏嗎?

……

小型賽車場兩邊都坐滿了人,陸馨自然不想跟靳笙坐太近,直接繞到右邊去坐,而呂夫人跟靳笙就坐在對面,看着兩人從不同出口走出來,四周開始有了尖叫聲。

陸馨緊張的拿着望遠鏡看相音沛,只見她穿着白色賽車服,側抱着一個大安全帽來到車子旁邊,幾個工作人員在她周圍做準備,另一邊的司宇那裏就圍了好幾個穿賽車服的人在跟他擁抱打氣。

就氣勢來說,司宇顯得更占上風。

相音沛簡單做了暖身操,轉身就看到司宇走過來,他的目光充滿鬥志,語氣卻聽得出來有些驕傲:“相爺,事關顏面,或許您會需要咱倆先協調?”

她僅是淡淡一笑,沒理會司宇的挑釁,反而轉頭望向不遠處朝他們走來的男人,平靜說道:“我記起你前年在奧迪酒會上,跟泰勒老師聊過國內的賽車比賽?”

“是,我個人非常崇拜泰勒先生。”男人有些詫異,仍客氣地說。“那樣的大場合相爺還能記得我,真是不好意思。”

“沒什麽不好意思。”她說。“泰勒老師今年會來中國一趟,到時我們搞個比現在更好的場地跟訓練中心出來,把他綁住就行。”

司宇聞言微怔,他雖屬于半職業車手,卻也知道他們說的泰勒是德國房車賽連續四年的冠軍選手,那人從不跟車手以外的人多來往,相爺不過是一個有錢的車商,能請得動他?

果然這世界就是看錢,連基本的自我堅持都沒了。

司宇忍不住感慨。

話都說到這份上,男人也不好這麽直接就給相音沛難看,于是轉頭拍了拍師弟的肩膀,壓低聲音提醒:“你也不要太強勢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師兄?”司宇臉色微變,沒想到相音沛這麽陰險,故意提了師兄最崇拜的偶像讓師兄心軟,現下他能不給師兄一點面子嗎?

待師兄離開後,司宇冷冷地對相音沛說:“聽說你就是個會玩弄心思的人,現在我真體會到了。”

相音沛緩緩揚起嘴角,語氣平淡:“知道我為什麽從不跟人正面起沖突嗎?”

司宇皺眉,沒說話。

“因為我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把人從旁邊搞定。”她輕蔑一笑。“想跟我正面玩兒?怕現在還沒人有那個命。”

兩個賽車手各就各位,場邊激動的鼓噪不絕于耳,燈號到數──

一黑一黃的跑車迅速飙起,引擎的巨大聲響讓周圍的人熱血沸騰,從大屏幕上看到兩輛車一前一後互不相讓,除了呂夫人以外,其他人都吃驚不已。

尤其是靳笙。

“天……司宇不是跑過澳門房車賽嗎?那相爺是怎麽回事?”有個貴婦忍不住驚訝地問,轉頭看向呂夫人笑得一臉明白的樣子。“呂太太,你早就知道相爺也會賽車?”

“我沒說過嗎?我家老爺子能談的了這次的新跑車,靠得就是相爺在英國跑贏了這品牌的賽車手,人家才服氣的把代理先發過來給咱們。”呂夫人摸了摸手上的玉镯,笑得燦爛。“相爺那人從不接會輸的賭注,國內不知道相爺會賽車也是當然的,畢竟他又不是正式選手,賽車不過是他一個業餘的興趣。”

由于司宇的輕敵,最後的結果也毫無懸念。

同樣是半職業的賽車手,相音沛有着比拟職業賽車手的實力,如果一開始讓師兄來跑,估計還不會輸得太難看。

但這穩穩差一大截的距離,最後相音沛到了終點走到旁邊摘下安全帽時,司宇才到,全場發出轟天的尖叫跟嘶吼,這場比賽每個人都以為司宇會贏或是平手,卻沒想到相爺居然會拔得頭籌,還贏得如此輕松。

司宇臉色難看的下車,挺身來到相音沛旁邊,恭敬說道:“相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您如果有氣,找我就行。”

相音沛放下水瓶,細眼一瞥:“還是個護主的。”

“少爺與我有恩,我雖不能替他做事,但是保護他是我的職責。”

他說完這句話,安靜地等對方有下個反應。

無論是要冷嘲熱諷還是被狠狠揍一拳,他都準備好了。

“我身邊最缺的,是像你這樣的人。”她淡淡地說。“回去跟你少爺說,明天我會登門拜訪。”

“是。”司宇戰戰兢兢地低頭。“相爺,少爺身體不太好,早上吃了藥會睡下,不知您晚上是否方便?”

“晚上嗎?也行。”她脫下護肩套。

“那相爺……”司宇語氣有些忐忑。“謝謝您。”

相音沛看着原本自信強硬的司宇口氣這麽軟化,她擺擺手,語氣平淡:“行了,我沒這麽吃飽撐着記仇。”

司宇擡頭,神色略有放松,相爺一貫是極重承諾的人,說不在乎的事,就絕對不會再提。

“那麽我回去禀告少爺您的意思。”司宇恭敬彎腰。“相爺,我先告辭。”

“去吧。”

待相音沛打理好回到會場,一窩蜂的人湧上贊美跟吹捧,她臉色平靜的點頭,直到陸馨小跑步出現,越過人群時沖上來抱住自己,衆目睽睽下踮起腳尖親了一下相音沛的臉頰。

這當下所有人都尴尬的面面相觑,相音沛的目光卻依然平靜,摸摸陸馨的頭說:“回家了。”

“好。”陸馨開心的往前走,到門口時相音沛走在前頭,後方不知道誰一個力道推擠,陸馨就失足踩空摔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相音沛回頭時就見到陸馨一屁股坐在臺階上,皺着眉頭握住腳踝:“痛……”

她輕擰眉頭,迅速來到陸馨前面,手輕輕地摸了腳踝,就聽到陸馨悶哼一聲。

這種時候去找誰推了陸馨也沒那必要,她大概知道為什麽有人會推陸馨,或許跟剛剛陸馨沒忍住親自己有關。

她知道有些人看不慣陸馨的身分,又有些人還妄想着能嫁給自己。

所以無論是哪方面的人,動手推了陸馨就是一種警告,這時候自己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敢在自己面前這麽對陸馨,除了是沉不住氣的千金小姐外,也有可能是想藉此試探自己的一些太太們,想看自己會怎麽做。

相音沛小心翼翼的環住陸馨的腰,望着她噙着眼淚的眼睛,低聲說道:“不能哭。”

陸馨點點頭,吸吸鼻子,手緊緊抓住相音沛的手臂,下一秒整個人就被抱起來,她靠在姐姐的身上,縮着不說話。

從另一扇門出來的靳笙正好看到相音沛抱着陸馨走下臺階,只見高大的哥哥把妹妹輕輕的扶進車內,妹妹探出頭還握着哥哥的手,有些害怕的樣子。

接着他看到了一個令自己覺得很大膽的舉止。

相音沛彎下身,似是安撫的親了陸馨的額頭。

Chapter.06

車賽發生的事很快地就傳到相老太太耳裏,二堂嫂、三堂嫂帶了一群親戚先去相家跟老太太告狀說陸馨不知廉恥。

相音沛一到家就差人把陸馨扶上樓,就正好聽到二堂嫂大聲嚷着:“老太太,有句話我必須說了,這也是為了相家門風着想。”

“你說吧。”

“陸馨是絕對不能留在這兒了,我知道她對您一片真心,但她只要一天在相家,彧兒就絕不可能成家!”

“是啊老太太,您想想大哥,再想想彧兒,都被這兩個女人給迷住了,這哪是什麽正經事?”三堂嫂一旁幫腔。

此時客廳門口林媽咳了一聲,大夥兒轉頭就看到相音沛站在那兒,兩個剛說完話的女人臉色一白趕緊閉嘴。

她們是真想把陸馨趕出去,但也只敢吹吹相老太太的耳風,因為她們仍然怕這個外甥……他雖然表面上客氣,但是外面的傳言并非空穴來風。

相爺這個稱呼,不是随便喊喊的。

相老太太也轉頭看到人,揉揉太陽穴朝她招招手:“你來。”

相音沛目光來到二堂嫂跟三堂嫂臉上,淡然道:“兩位,我讓司機等在門口了。”

二堂嫂很快就站起來,拉着三堂嫂起身,其餘親戚自然也不敢再坐着,紛紛朝相老太太行禮就退了出去。

閑雜人等全部都離開後,相音沛半跪在相老太太面前,下一秒老太太就揚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站在旁邊的林媽跟幾個傭人都吃驚的張嘴,卻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誰讓你這麽放肆了?”老太太訓斥,口氣嚴厲。“你知不知道影響?”

“知道。”她垂着頭,口氣依然平穩。“但如果以我現在的身份連妹妹都護不住,旁人怎麽看我?”

“你這般護她?用你的尊嚴護她?”老人氣得又打了她一掌。“你是相家的嫡系!相家的門面!你還要不要臉了?靳家看了怎麽想,行!你光明正大贏了人家!但你讓人背地裏怎麽笑你?你還要不要成家了?!”

林媽看得老太太氣急敗壞的樣子,擺擺手讓傭人們都散了,她也退了出去拉上客廳的門。

相音沛深吸口氣,擡頭望着祖母:“您說,我能娶誰?又能嫁誰呢?”

相老太太臉色一頓,哽住了。

“我是不可能娶了,至于嫁……”她淡淡地說。“嫁了我就暴露身份不說,可能對方也不敢娶,誰會娶一個如我這般強勢的女人?”

老人握緊手,看着孫女臉色淡如止水,胸口郁悶。

“怕是我自己是男人,我也不敢娶。”她自嘲道。“我這輩子除了獨身以外別無他法,只有找回哥哥才行。”

“都這麽多年了……還找得着嗎?”

“找不着也得找。”她說。“又或者祖母也放棄了,信任我能帶領好相家?”

相老太太深吸口氣,握住相音沛的手:“祖母除了倚靠你,還能倚靠誰呢?”

她聽到這句話,情緒有些複雜,但很快掩下表情:“唯一能繼承我的位置,又要有相家血脈也只有陸馨的孩子,我對她好是真的,而這也是為了以後考慮。”

“唉,是我糊塗了些……”

“我要讓人知道陸馨欺負不得,也給未來陸馨的婆家知道,陸馨的兄長是個什麽态度,再說了親額頭在國外兄妹間很正常,她還小,我輕輕碰一下是安撫,又不是親個幾分鐘。”她說。“何況您也是最清楚的,我是她姐姐,姐姐親妹妹您又擔心什麽呢?”

相老太太眉頭放松,緩了口氣:“我是怕你之後外面一堆閑言閑語,你已經夠忙了,還要應付這些,太吃力。”

“我還少閑言閑語嗎?”她淡淡一笑。“我第一天進相家決定要當起哥哥,我就不怕那些事了。”

相老太太伸手摸了相音沛的臉頰,微微閉上眼:“音沛,相家讓你委屈了。”

“沒什麽委屈。”她說。“這是我選擇的路。”

---

在前往靳家的路上,她看着關于靳家兄弟的資料。

據說靳笙還有一個弟弟,長年住在國外不常回來,根據那些貴婦太太們的反應,說偶然有次看到這弟弟,跟哥哥很不一樣,說話輕佻又舉止無禮,看着是個不學無術的無賴。

那樣貌據說跟哥哥長得極像,不是雙胞胎,但是卻比很多雙胞胎都還要神似,唯一能分辨的就是痣的位置。

哥哥是眉間觀音痣,而弟弟則是眼下的美人痣。

重點,弟弟不是殘疾,這或許是陸馨另外一個選擇。

相音沛仔細地想了圈子裏幾個與陸馨年齡相仿的男人,不知道經過上次自己公然親陸馨額頭後,這群人還敢不敢追求她?

她突然有點頭疼,這才稍微覺得自己的舉動可能讓陸馨最後還真的要靠相親……或是這該死的婚約了,不然誰都知道陸馨頭上壓着個強勢的兄長,怕娶了也提心吊膽。

這個婚約其實是自己的,嚴格說來要嫁給殘疾的人不該是陸馨,但是她替自己受了,那時聽祖母提的時候,她主動說:『姐,我能為你做的事不多,我甘願這麽做,我以前不奢望自己能嫁得好,因為我就算被欺負了,娘家也幫不上我,但如今我有你了,就算嫁過去不好,我也有你可以替我撐腰。』

相音沛想到此便抓緊紙張,心口揪了一下。

無論未來自己會不會被發現真實身份,她也要竭盡所能護住妹妹。

此時電話響了一下,看了是助理,她接起來便說:“怎麽了?”

『相爺,英國瓊斯那裏寄來訃聞,老瓊斯先生過世了。』

她微微皺眉,沉吟一聲:“替我發個奠儀,讓海德他們過去現場。”

『好的,另外小瓊斯先生希望能與您見面,說是要完成畫作的轉移手續。』

“這個月國內有事無法出國,你轉告他安心先處理葬禮,我這裏的畫等他處理完家事在移交也不遲。”

『是。』

相音沛挂了電話,深吸口氣望向窗外。

那天與老瓊斯先生偶然談到了孩子這件事,言談中她聽出來這個花甲老人很疼愛他那個養子,還說有機會要帶兒子來跟自己學習。

如今卻是天人永隔。

她才回神,就聽到前面駕駛座的保镳說:“先生,到了。”

相音沛一下車,擡頭打量這青瓦白牆的院落,門口挂着紅色燈籠,徐徐微風吹來了幾縷花香,她瞬間有種進入舊時代宮院的錯覺。

這門是金柱大門,以前多是一定品級的官宦人家所用,相音沛對文物古董是有研究的,自然對這樣的景致也略知一二,門口已經有人在等她,她拿下墨鏡往前走,便認出了這是替靳笙推輪椅的老人,司正。

“司先生。”她禮貌颔首,對長輩自己還是有禮的。

“相爺,久等了。”他揚手。“請。”

相音沛随着司正往內走,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面雕着吉祥圖騰的影壁,一行人繞過後來到前院正廳,司正把她領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站在不遠處的老女傭上前倒滿了茶,對相音沛微笑。

“請您稍待一會兒,我請少爺過來。”

她點點頭,觀望着屋內的擺設,靜靜打量眼前用雞毛擔子打理木架的老女傭,好半晌才開口問:“家裏還有誰?”

“家裏就是老太太、少爺了。”

“傭人幾個?”她又問。

“三個人,我是負責服侍老太太,再來就是司管事跟小司。”

相音沛淡淡挑眉,人這麽少卻住在這麽大的合院裏,這借來的錢說不定也是要繳不少稅,靳笙那時說得生活開銷,倒也不是騙人。

這一方面也看出了這家人就算窮到要借錢,卻還端着架子不放,這守舊做派令自己覺得可笑,到時陸馨嫁過來,她還得要想辦法填充一些傭人過來放。

不過換個方式想,陸馨也不會被人欺負……這裏連人都少了,誰還會欺負得了她?只要陸馨能有孩子,她之後也少不了靳家的好處。

幾分鐘後傳來腳步聲,相音沛目光放到門口,就看到司正滿臉歉意說道:“相爺,不知能否請您移駕至東廂房?少爺不太方便過來。”

她挑眉,倒也沒有不耐煩,想着靳笙腿腳總是不方便些,既然都來了也沒什麽好不願意的,趁機還能看看其他地方。

“嗯,帶路吧。”她起身,後方兩個保镳要跟,但司正卻揚手攔住了他們。

“相爺,您也知道咱沒本事害您,婚約的事少爺希望私下與您商議,裏頭就是咱們私人生活的地兒,您的保镳要不就待在前院吧?”

相音沛淡淡一笑,斜眼看了保镳:“你們這裏等。”

“是。”

司正領着相音沛往右邊走去,中間的庭院有着海棠樹與小池塘,上面飄着幾許荷葉,夜晚的靜谧與月色倒映在水面上,她一邊走着,一邊也放下些許警戒觀賞。

“相爺,裏頭就是了,少爺在二樓的房間,上去後右手邊的樓梯。”司正說。

她旋身踏進屋內,裏頭檀香袅袅,那味道清雅的令人放松,她一上去,一望到底的走廊牆上,擺着一盆紅花,走廊的燈只有一盞,昏黃黯淡。

“到了?”

悠遠深處傳來的細聲低吟,仿佛是穿越時空的空靈呓語,似是飄渺卻又聽得明白。

她沒聽過這樣氣吐空幽的嗓音,溫柔地像吟詠着亘古的詩經,扣人心弦。

相音沛忍不住放輕腳步往前走,來到最裏面的房間,裏頭的光線搖曳,整間的照明只有屏風後案上的那道火燭是唯一的光。

她瞇起眼,越過屏風走到後方,那人坐在一張大椅上,燈火闌珊處的五官隐隐約約,卻看得出那容貌的爾雅清逸,他背後的挂架上有一幅潑墨山水畫,微微的火光中閃曳着他的身形輪廓。

這是她見過最美的剪影。

Chapter.07

相音沛看他緩緩轉頭,樣貌白淨清俊,一雙眼睛熠熠豐采,明明是內斂垂眸,卻難掩鋒芒。

這男人的眼神好似穿透了她的印堂,沁涼又鋒利。

“相先生。”他咬字極輕,在這空間裏竟有幾分幽空迷離。“有失遠迎。”

“靳先生待客之道很風雅,但我還是喜歡開燈說話。”她平靜說道。

他上半身微微往前傾,态度恭敬:“家母身體不好,我在佛祖面前說過要節儉吃齋,這排燭燈散發的氣味有安神效用,您看着臉色不好,這會讓您身體舒緩許多。”

“你這排蠟燭真有這種附加功能倒奢侈了,開燈說不定還更節儉。”

“蠟燭不用錢,是一位老住持免費送給我的結緣品。”

相音沛冷嗤,過日子過到要靠結緣品,她腦中盤算該怎麽處理陸馨未來嫁進來的生活。

“只想着省錢,倒不如想怎麽賺錢。”她說。“書為什麽不寫了?”

“一來是因為家母病情而無心提筆,二來是因為書中的主角不再人世了。”他低頭一嘆。

相音沛見他神色哀戚,沒想繼續深究緣由,便換了問題:“夫人什麽樣的病?”

“身體本來就不好,比較嚴重是心理方面,目前只能以藥物控制。”

她垂眸,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撥了通電話,才響一聲助理就接了起來。

“安排魯醫生過來靳家,現在。”

“明白。”

“魯醫生是專治精神心理的權威,看來還是相爺請得動。”他語氣微揚。

“我從不為難長輩。”她放下電話,目光冷冷一瞥。“現在就剩下我跟你之間的事。”

“還請相爺明示。”

“你不會認為我把魯老請過來是做慈善吧?”她冷嗤。“要不是看在你跟我家有婚約關系,我需要把醫生找進來?”

“相爺,我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我心已有所屬。”

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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