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超時空宮廷》作者:荔簫

晉江高積分VIP2017-05-30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112468 總書評數:3929 當前被收藏數:3157 文章積分:75,531,168

文案

作為偏遠郡縣小官的女兒,谷櫻櫻從記事起就知道,

“未來人”已經向她生活的這個年代輸送了很多被稱為“新科技”的東西。

于是存取銀票用上了ATM,

科舉用上了答題卡,

宮中娛樂消遣靠手游抽卡……

可誰能告訴沒見過世面的她……

——當一個男人微笑着牽起她的手,吻她的手背向她問好的時候,她該還禮還是抽一巴掌?

【排雷】

※拒扒榜,拒任何盈利及非盈利性質的轉載;

※本文不考據,真的不考據。請讓我們歡天喜地扯犢子,愉快地徜徉在腦洞的世界裏;

※作者不喜歡現在以婚前性行為作為“角色道德判斷标準”的風氣,

不贊同“要求作者将主角是不是C明确标在文案上”的提議。

因此從原則上拒絕回答“任意一個角色·是不是C”的問題,對此在意的讀者請免開尊口,以避免不必要的争執;

內容标簽: 都市情緣 甜文 穿越時空 古穿今

搜索關鍵字:主角:谷櫻櫻 ┃ 配角: ┃ 其它:

超時空的提款機(一)

大熙朝,杭京。

天高雲淡,午後稍稍傾斜的陽光映進院子裏,像一道金色的輕紗。

院中柳綠花紅,院落一角的青竹翠色如玉,在微風中溫溫和和地拂着綠瓦、掩着紅窗,括出一片明媚的初春景象。

綠瓦紅窗之下是一片幹淨的灰牆。

灰牆上,安安靜靜地挂着空調外機。

在灰牆的那一邊,灼灼烈日映出的金輝下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一個有幸湊在最前的男子身着灰色裋褐,指着前頭四四方方的機器新奇道:“呀,這就是那個……埃替姆?”

旁邊的女子覺得丢人,一拍他的手,怒目糾正:“什麽‘埃替姆’,這叫ATM。你說不明白這将來的言語就甭說!宮裏頭講了,叫‘自動提款機’也行!”

自動提款機,按照記錄是時空洞傳輸到大熙朝的第23677件未來産物。在六部之外的時空部研究清楚使用方式之後,先在宮裏試運行了小半年。宮中覺得确實好用,就又在宮裏推行開來。

京中百姓再月餘前就已聽說這東西便捷得很。不似去錢莊取錢要費口舌、要等錢莊夥計查詢賬目,使用ATM只需要自己操作幾步就可以存款取款。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

新進宮的女官們所住的毓秀宮內,一方嶄新的ATM倚着朱紅的宮牆。十幾個身着齊胸襦裙的年輕女官圍在ATM機前嘁嘁喳喳,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好奇。其中有人對這東西有所耳聞,就像上手去試,但走到跟前一瞧那寫着“大熙農業銀號”的明晃晃的屏幕,就又莫名地恐懼,最終沒出息地退了回來。

“這玩意兒……這玩意兒怎麽用啊?不會用的話以後的月錢是不是就拿不着了?!”楚霏擔憂地拽着谷櫻櫻的手,竊竊私語。

“那不至于吧……?”谷櫻櫻覺得宮裏肯定不止于讓她們窮死,但對于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的用法問題,她心裏也一點譜都沒。

事實上,從時空洞來的23677件未來産物裏,她大多都沒見過沒用過。主要是父親官位不高,她家離京城又遠,這些稀罕物件要傳過去十分的難。

衆人繼續圍着這ATM瞎好奇,好奇了半天也沒有任何進展。直到一聲好似帶着點炫耀的輕咳橫插過來,衆人回頭一瞧:“哎,苗姑娘?”

來者叫苗靈,當朝丞相的孫女。也是半個月前剛進的宮,衆人因為身份的關系,都對她很客氣。眼下她以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走過來,圍在ATM前的女孩兒們都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道。

苗靈一直走到ATM跟前才停腳:“這東西好用,進宮前宮裏讓你們去銀號辦的卡就是用在這兒的。”

苗靈的聲音裏也透着那股子風輕雲淡。她邊說邊将右手将左腕上挽着的荷包裏一探,取出張薄薄的卡片插|進機器上的插卡口。接着,在身後衆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她熟練地一步又一步按下選項,又很順利地輸完密碼。

喀拉拉的運作聲在機器中響了一陣,又聞“咔”地輕響,下方取錢口的擋板打開,苗靈從裏面取出幾張銀票。

她舉着銀票回過頭看看衆人,眉眼間帶着“大功告成”的微笑:“這就行了。上面的字你們肯定都能看懂,直接照步驟操作就好,不難。”

她說罷又扭過頭取卡,手指剛要按到“退卡”按鈕上,眉心皺蹙:“哎?!”

随着這聲“哎”,身後的人群發出一聲充滿好奇的“咦”。

離得近的人問她:“怎麽啦?”

苗靈滿面迷茫,看看手裏的銀票又看看屏幕上顯示的數字,遲疑道:“怎麽……少了十文錢?”

人群中又發出一聲:“啊?!”

“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錢,我這兒取了五錢,賬上應該還剩五錢……”苗靈不解地看看旁邊湊上來看的同伴,“不該是這麽個有零頭的數啊?”

天藍底黑字的屏幕上,赫然寫着——餘額:四錢,九十文。

一時間,周圍鴉雀無聲。姑娘們面對本來想炫一把見識卻莫名其妙痛失十文錢的苗靈,紛紛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苗靈自己心裏也虛的慌,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影響。但是這錢到底不多,她不好為此失态,只好硬撐着不顯出更多異樣,佯作冷靜地轉身離開,留下那十幾人繼續面面相觑。

其實在她們每個月都有一兩銀子,也就是一千文錢,而且宮裏又包吃包住的前提下,十文錢并不是什麽只得大驚小怪的大數目。但這事兒誰都不清楚是為什麽,就讓人心裏沒底呀!這回沒理由的少了十文,下回少一兩可怎麽辦?!

谷櫻櫻和楚霏手拉手回房的時候,楚霏正埋怨說:“咱還是去內務府領錢吧,遠點累點都不怕,比被扣錢強啊!”

話音落下的同時跨過門檻的腳也正好落下,屋裏另一個聲音會問過來:“什麽扣錢?”

谷櫻櫻一瞧,胡曦還是和平日一樣坐在桌前,桌上還是放着一大摞一大摞的書。她還是一副讀書讀得挺疲倦的樣子,黑眼圈仿佛比昨天又重了一些。

楚霏和谷櫻櫻相視一吐舌,谷櫻櫻走去旁邊倒了盞茶,邊端給胡曦邊說方才的事:“咱毓秀宮裏裝ATM啦!靈靈剛才去取錢,取完一對發現賬上少了十文,挺奇怪的。”

“這有什麽奇怪的?”胡曦眯着眼睛,“那不是手續費嗎?”

谷櫻櫻和楚霏:“……?”

“喏……”胡曦轉回身就在眼前的書堆裏翻,半晌,艱難地抽了本薄薄的冊子遞給她們,“《奇趣時空洞》三月刊裏介紹過這東西啊?跨銀號取款要收手續費,每錢兩文,二十文封頂。”

她說完之後又皺眉掃她們,用一種十分不理解的口吻問:“你們平常不看這個嗎?”

“……”谷櫻櫻暗搓搓的在想這個在她家鄉見都沒見過,悲憤地扭過了頭。楚霏則一拍胡曦的肩膀:“好了霸霸!我們就算看也不會記得這麽清楚好嗎?”

胡曦:“……”她嫌棄地躲開楚霏的手,“都說了,別叫霸霸。”

胡曦,當朝大學士的女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富五車,京城一衆公子小姐都尊稱她一聲“學霸”。

這叫法谷櫻櫻和楚霏兩個小地方的姑娘先前都沒聽過,三人在宮裏混熟後,楚霏就想了個親切些的昵稱,管胡曦叫“霸霸”。胡曦不樂意,她說她在書上讀到了,千百年後這稱呼是拿來叫親爹的,嚴肅地告訴楚霏不能亂用。

——但楚霏并不在意,在她的想法裏,千百年後的稱呼那是千百年後的事。時空洞裏送過來、流行起來的東西他們就用,沒流行起來的她才不管!

鬧明白了“離奇消失的十文錢”是怎麽回事,姑娘們就又敢放心地取錢了。胡曦霸霸(……)很貼心地幫毓秀宮衆人都分辨了一下手裏的卡,其中,包括楚霏在內的二十多人,用的就是這臺ATM所屬的“大熙農業銀號”,取錢可以不收手續費。餘下的人,大多用的是“大熙銀號”和“大熙工商銀號”,在附近也有,走一段路就可以了。

谷櫻櫻等四五個小郡縣送進來的姑娘則比較慘,她們的卡是“大熙農商銀號”的,比較偏門。胡曦查了三個版本的皇宮地圖後才告訴她們:“嗯……繞過太液池、走過蓬萊山,途經望雲樓,在銀漢門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好像有一臺。”

谷櫻櫻想象了一下距離,好懸沒嘤嘤嘤地哭出聲!

不過,即便很遠,谷櫻櫻還是挑了個得空休息的日子去尋那臺提款機。畢竟宮裏雖然包吃住,但要打點、要用錢的地方還是不少,她不能讓自己窮死。

這也是谷櫻櫻入宮以來第一次走這麽遠的路。說實在的,路上的許多風景都讓她覺得很新奇!

紅牆綠瓦、還有描着漂亮花紋的滴水瓦當,是她家中大宅裏也有的。這些牆瓦與镂窗、回廊相映成趣,是畫卷、詩詞裏常能見到的畫面。

但也有很多東西是她沒見過的。比如在路過太液池的時候,她看到湖邊每隔幾丈就有一個高高的金屬柱子豎在那裏。這種東西她在家鄉從未見過,隐約記得好像那本書上有所提及,似乎是叫“路燈”,也是時空洞裏送過來的未來産物,用于夜間照明的,比他們用慣了的籠燈要更方便,也更安全。

她還看到蓬萊山下有一方屋子,方方正正,在陽光下亮光閃閃。這種材質谷櫻櫻也只是聽說過,好像叫“玻璃”,特別容易碎,所以貴得很——也有人說千百年後就不這麽貴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這般一路揣着好奇走,路途倒顯得不那麽遠了。再過一道宮門就能看到銀漢門,“大熙農商銀號”的ATM應該在銀漢門前的那條狹長宮道上。

“轟——”一聲巨響炸裂天際,驚得谷櫻櫻剛邁過門檻的腳猛然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各位菇涼好久不見!我簫漢三又回來了!

【對手指】大家可能看出來了,這篇文的設定有點……奇葩。

嚴格來說我也不知道它應該算是什麽類別,後面是“古穿今”,前面醬紫就姑且把它定義為“物穿”吧!

【Apple翻譯腔:我們重新定義了穿越……(大霧)】

超時空的提款機(二)

她所在的這個地方已非常偏僻,周圍完全看不到別的宮人的身影,寂靜得有點詭異。

“轟——!”雷鳴又響了一次,仿佛比剛才那聲更重一些。

谷櫻櫻循着聲望過去,只見皇宮外幾裏遠的天際,一個巨大的暗自漩渦盤繞着。漩渦中似有雲層滾滾,雲層裏還有電光閃爍。

那是時空洞,一個能與千百年後的“未來人”連接的神奇所在。二百年來洞中送來了許多東西還有它們的使用方法,讓大熙百姓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谷櫻櫻還是第一次見到它長什麽模樣。

“轟,咔——!”雷劈了第三聲,與前兩聲顯有些不同。谷櫻櫻正想往前走幾步再做細看,卻覺一股力道陡然從身後襲來,一只大手狠捂住她的眼睛,轉而将她往旁邊拽去!

“啊!!!”谷櫻櫻吓得叫出聲來。

背後的這個人力氣很大,谷櫻櫻雖被捂着眼睛看不見,卻也能覺出自己幾乎被他拎得雙腳離地!

他的手一直捂在她的雙眼上,她眼前一片黑,黑暗中突如其來的變故帶來的懼意猶如瘋長的藤蔓迅速蔓延。谷櫻櫻顧不得儀态地驚聲尖叫、掙紮,但那人始終沒給她什麽回應,她只覺耳邊風聲嗖嗖的,能感到這人走得很急。

被蒙着眼睛無法判斷走出了多遠,但再被放開時,谷櫻櫻從面前假山的石洞中一眼注意到那個巨大的、暗紫色的時空洞已離得很遠,遙遙能見一輪廓,其中雲霧盤繞、電閃雷鳴已全然看不到。

“每一期《奇趣時空洞》都有在扉頁上提醒國民不可直視時空洞,以免造成健康危害,記不住嗎?”身後冷冽的男聲猶如炸雷劈開她的愣怔,谷櫻櫻悚然回頭,被對方的模樣驚得一退,又被假山石擋住退路。

眼前的男人的面容消瘦,似乎有點白得不正常,氣質英挺而清冷。他穿着一身……非常奇怪的衣服,灰色的面料看起來很滑,大多數地方熨得平平的,但袖側、腿前又各有一道整齊的褶子。上衣的衣領外翻,裏面還有一件白色的衣服打底,又并不是常見的中衣——因為領子也是外翻的。

裏面那件衣服的領子下還系了一根平整、卻不知有何用的寬寬的帶子,這帶子在領口那裏打了個結,下面長長地垂下來,壓在外面那件灰衣服下。

谷櫻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打扮,就這麽望着他傻了眼,連怕都忘了!

男人因她的注視而有些不适,下意識地理了下領帶,“我叫楚明,時空部安全司司長。”

他說着将手探進外衣,摸了張卡片遞給她:“把你的姓名和供職的地方寫下來,我讓醫療組送藥過去,避免視力損傷。”

“……”谷櫻櫻低頭,看着連卡片一起遞過來的,應該是筆但又一根毛都沒有,完全不像是筆的東西,神色茫然。

“不會用?”楚明察覺到不對。

她點點頭,他鎖眉拔了筆蓋:“你說我寫。”

“谷櫻櫻……”谷櫻櫻還有點怔,回回神一清嗓子,“我叫谷櫻櫻,剛進宮的,現在在毓秀宮,大人您……”

“別叫大人。”他因這個稱呼而頓顯煩躁,刷刷幾筆寫完便不耐地将紙筆收回懷中,口吻冷淡,“請回吧,慢走。”

谷櫻櫻一秒都不敢多留。她覺得這件事情詭異得很,這個男人也詭異得很。他宣布道別的話一出口,她就跟被施了什麽咒似的,下意識地應話、福身、轉身就走!

假山石中,楚明在谷櫻櫻離開後兀自沉默了一陣,直至微信提示音在口袋裏“噔棱”一響。

他摸出手機,拇指一劃解開鎖屏。打開時空部的微信群,信手點開上方标注着“監察司·陳可”的那條語音。

手機裏傳出的聲音透着妩媚的抑揚頓挫:“嘿楚司長,我們從定位地圖上看到你從銀漢門附近突然向南折返了幾十米,請簡述原因。”

“監視我?”楚明按着語音挑了下眉頭,頓了兩秒,還是如實說,“出了點意外,有個宮女直視時空洞,我攔了一下。”

這條語音發出去的瞬間,他又再度按下寫着“按住說話”的按鈕,直接續了一條:“我直接給她安排了現代藥品——你不用提示我這樣做違規了,我知道。”

短暫的幾秒之後,再彈出來的新語音消息裏充滿悲憤:“楚司長您啥時候才能學會從根本上反思錯誤?這個事件緊急級別不夠,您現身救人本來就是錯的好嗎?!”

楚明無聲地扯了下嘴角,面無表情地将手機湊到眼前,又回:“我本不想來,是部長非要請我出山,那有些事就得按我的規矩辦,陳監察。”

“……”陳可發了個足以顯示無奈的省略號,然後屏幕上靜止了好一會兒,才又彈出下一條語音,“你到底哪兒來的這麽大怨氣?”

“沒有怨氣才不正常吧?”楚明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 “我們有平等的理念、超前的技術、足夠推翻封建統治的實力。但現在,我們在為了某種所謂的‘平衡’,為封建帝王效力——剛才那個姑娘,在時空連接二百多年後的今天,依舊不會使用鋼筆,她……”

腦中的一聲嗡鳴倏然截斷他的思緒,楚明凜然噤聲,頭腦發脹間聽到急促的哭聲、抽噎聲,還有遙遠到不真切的、惶恐的詢問聲。

那是一個有點沙啞的年輕女聲在問“我、我看不見了……”,聲音裏透着顯而易見的恐慌。楚明呼吸凝滞,每一寸神經都浸在這種不知在何人身上的恐慌裏,直至又一聲嗡鳴傳來,他才從這種“入戲”的狀态裏抽離。

他習慣性地先喘了兩口氣,待得過快的心跳逐漸舒緩後,再度看向手機。

他的手指還按在屏幕上,手機在繼續錄着語音。因為已按了一會兒,屏幕正中正跳着“9、8、7、6”的倒計時。

楚明皺眉搖頭,已沒有情緒再繼續發表方才的不滿,拇指向上一劃,取消了這條語音。

“阿嚏——”站在ATM前渾身發冷的谷櫻櫻猛打了個大噴嚏。

她揉揉鼻子,繼續顫顫巍巍地輸密碼。

在太液池邊的這臺ATM并不是大熙農商銀號的,她在這裏取款要收手續費。但想想方才的經歷她就渾身冷得像在冰窖中,實在沒勇氣再折回去一趟,寧可交這手續費!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從那間屋子裏出來,走了好遠才驀地反應過來,那個楚明很有可能是“未來人”!

她住的地方雖然天高皇帝遠,但聽鄉裏的長輩說過很多關于“未來人”的故事。他們這些未來人思想奇怪,要推行什麽“未來的婚姻法”——這個谷櫻櫻本來不懂,長輩們就給她解釋,說“未來的婚姻法”的意思就是一個丈夫只能有一個妻子,納的妾要殺掉,妾室的孩子扔去喂狼!

谷櫻櫻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才六七歲,對此印象極為深刻,覺得未來人血腥殘暴不講理,比洪水猛獸還可怕!

可剛才她居然……居然和一個未來人獨處了那麽久!這簡直就像在……在與狼共舞!

谷櫻櫻越想越後怕,怕得捂住嘴都噼裏啪啦掉眼淚,加上對ATM不熟悉,顫抖中密碼輸了幾次都沒輸對,直至聽見一聲“咚——”

眼前的機器用友善的女聲說:“您的卡已凍結,為了您的資金安全,請盡快聯系開戶銀號工作人員進行挂失及補辦,造成不便敬請諒解。”

“啊!!!”淚眼迷蒙的谷櫻櫻悲憤地捶在機器上,積攢下來的緊張與恐懼好似随着這又一樁倒黴事件而翻了倍,激得她一下沒了力氣。

她脫力地滑蹲到地上,後悔自己離家進宮時沒有聽娘親的話帶一份黃歷。

——她們當地發行的黃歷上,有時會出現“遇未來事物則有災”這一項,谷櫻櫻一直覺得這是騙人的。她想,就算未來人的想法可怕,他們送來的東西也大多是好的,“遇未來事物則有災”這話有什麽道理?肯定是算命的拿來騙人的!

現在看來是真的,絕對是真的!

“嗚嗚嗚嗚……”谷櫻櫻蹲在地上抹着眼淚無助地哭着,全然不知在她身後幾丈遠的地方,排得很整齊的兩列宮人正在看着她抹冷汗。

“這位……姑娘?”身後一個清朗而遲疑的聲音一響。

谷櫻櫻邊抹眼淚邊回頭,透過淚水看清那人,彈指間只覺自己要魂飛魄散!

他一身黑底暗紅衣緣的玄端,頭上端端正正的冠冕前挂着白玉旒,依稀有一二三四……十二根!

淚流滿面的谷櫻櫻面色煞白地癱跪在地:“陛、陛下……”

大熙朝現任皇帝沈臨規規矩矩地站在ATM機前用朱漆畫出的“一米線”外,神情複雜地看看谷櫻櫻,半晌遲疑着解釋了句,“吞卡不等于錢就沒了,你不用這麽傷心。”

“……”谷櫻櫻本來就被恐懼激得頭腦發懵,這句話更讓她不知道怎麽應付。

沈臨嘆息,向眼前疑似遭受重大經濟損失的少女投去了悲憫的目光:“起來再說。”

他溫和的語氣将谷櫻櫻心裏的懼意沖淡了點兒。谷櫻櫻無聲地定定氣撐身站起來,但突然眼前一黑。她忙支住地面,想緩一緩再起來,但幾秒之後驚覺……這不是因為久蹲久坐久跪而産生的那種頭暈目眩?!

她眼前好像有迷霧蔓延,并在很短的時間內已蔓延得厚厚的。而那種黑暗也還在和這種霧交疊,在她眼前形成了一種濃重的灰,像是她在街頭買到的來自于未來的小說裏,所描述的“重度霧霾”的顏色。

她被這種狀況驚得僵住,僵在了一個“躬着身子既沒起來也沒跪着”的奇怪姿勢上。

“姑娘?”皇帝不明就裏地叫了她一聲。

谷櫻櫻循着聲音看向眼前模糊的人形輪廓,在驚懼中唇齒顫抖:“我、我看不見了……”

超時空的提款機(三)

皇帝聽言自然一愣。

“我……”谷櫻櫻惶恐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明明只不過一尺距離,卻也只能看到個輪廓發虛的影子。這虛影上好像又比她方才看皇帝時多了層霧,白花花地擋在眼前,令她手足無措。

“來人。”皇帝側首。不遠處的宮人上了前,他又道,“送她回住處,傳太醫去看看。”

谷櫻櫻硬從慌亂中定下兩分心神:“陛下!”

沈臨再度看過去,眼前的少女淚眼迷蒙:“臣女是因為……因為無意中看了時空洞才失明的,不知太醫能不能看好。能、能不能……”谷櫻櫻難免越說越覺膽怯,頓聲一咬牙,才又繼續道,“能不能求陛下請時空部的各位大人來看看,方才臣女見到見到一位,他說……”

話未說完,她手腕陡被捉住:“你見過時空部的人?”

谷櫻櫻突然窒息,不敢貿然回話。

“你不害怕?”皇帝的話中有兩分明顯的好奇和探究,打量她一番,又說,“還想主動請他們來看看?”

“我……”谷櫻櫻不知該怎麽回話為好。

其實她當然怕啊,方才就是因為害怕才哭成那樣。民間關于“未來人”的傳言很多,其中壞的多于好的,大約沒有幾個人敢說完全不怕他們。

但現在,對失明的恐懼占了上風。

于是谷櫻櫻将心一橫:“不怕。有陛下庇佑,他們自不敢害臣女的!”

她這話其實是在說服自己安心,話音初落,卻聽皇帝嗤地一笑。

沈臨銜着笑,又認真看看眼前這個哭得妝容花成一片,卻又“很有膽識”的姑娘,又向那宮人道:“收拾間配殿,讓她去養着。”

“陛下……?!”宦官的顫抖的聲音聽上去驚異極了。

谷櫻櫻也腦中一聲嗡鳴:“陛……”

“朕還要去向太後問安,你随他們去吧。”愈發模糊的視線中,傳來的聲音沉穩而嚴肅。

谷櫻櫻下意識地應了聲“是”。

他又問:“你叫什麽名字?待他們把卡取出來,直接給你送去。”

卡……?哦!銀號的卡!

谷櫻櫻忙報上了姓名。她看不見,只聽旁邊嗓音尖細的宦官道了句“記住了”,轉而感覺攥在腕上的手松了開來。

她便深福下去:“恭送陛下。”

“嗯。”皇帝颔首,饒有興味地又打量了她兩眼,轉身離開。

谷櫻櫻,這名字挺童趣?

沈臨不禁一哂。

聖意不可違,谷櫻櫻縱使摸不清皇帝是什麽意思,也只好先随禦前宮人去皇帝所住的延和殿。延和殿東西兩側的配殿各有五間,為她收拾出來的一間在西邊,宮人們簡單介紹過各樣起居所用的物什在何處後,便扶她上榻休息。但谷櫻櫻躺在榻上看看四周,卻茫然地全然不知他們介紹過的東西都在哪裏。

她已基本看不見了,屋中各處陳設在她眼中撞成了不同的色塊,連輪廓都看不清楚。

她禁不住地害怕自己會就此變成個盲人,覺得那時空洞真是可怕。又随之一會兒覺得長輩們将未來人是做洪水猛獸是對的,一會兒又怪自己不小心。

她沉浸在一種無法言述的恐懼裏,渾身發虛發麻,心好似被一股無限膨脹的力量向四荒八極頂去,讓她不适、令她惶惑,又不由得她緩解。

谷櫻櫻在這種懼意中昏睡過去,直至一點冰涼順着眼角劃進眼中。

她猛然驚醒,被眼中清涼微刺的感覺一驚:“啊——!”

“姑娘別動。”榻邊傳來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然後有帕子輕柔地為她拭了拭眼角。

婦人溫聲說:“時空部的人來看過了,送了眼藥水來,讓你每日用兩次,如不能複明,我們再去回話。”

“眼藥水……?”谷櫻櫻被這陌生的詞彙吸引住。

“姑娘沒用過?”婦人一笑,“也是未來的玩意兒,先帝繼位之初時送到這邊的。但早些年啊,大家都只能偷偷的用,顯得它金貴得很,陛下繼位之後才慢慢好了起來。”

婦人絮絮地同她說着這些有的沒的,慈祥和善的口吻将谷櫻櫻心底的恐懼激散了兩分。她定定神,問她:“姑姑怎麽稱呼?”

“我姓殷,你叫我殷姑姑就好。”殷氏邊說邊撫了撫她的額頭,又說,“姑娘今天受驚不輕,有些發燒,再睡一會兒吧。有什麽需要的便叫一聲,屋裏随時有人守着。”

“好,多謝姑姑。”谷櫻櫻乖巧地道了謝,在沉沉睡意中很快又再度睡過去。

眼藥水見效的速度令谷櫻櫻感到驚奇!

她早晚各用一次,到了第三天,就已恢複到能看清大致輪廓的狀态。用到第五日,則已能勉強看清離得近的東西。又過三兩天,禦醫來診過後說她若閑來無事想看看書作作畫都可以,只是不宜太久,每日一兩刻是可以的。

谷櫻櫻為此長松口氣,慶幸自己可算是沒有瞎掉,又很緊張接下來的事情。

——這些天,她都沒有再見到皇帝,但她如若順利複明,皇帝大約還是會召見她的吧?不然為什麽讓她住過來呢?

第九天,宮人送來了谷櫻櫻被ATM機吞掉的銀號卡。她接過來看看,上面小小的、突出來的卡號她已基本能看清。

第十一天,眼睛基本已恢複無恙的谷櫻櫻平躺在榻,唉聲嘆氣。

與此同時,三兩丈之外的正殿裏,一衆宮人死死着低頭,仿佛頭頂正有陰雲密布。

皇帝沉容入殿,一路都沒人敢吭聲。直至他落座,随在後面的小宦官終于不得不硬着頭皮把太後叫帶回來的花名冊呈上:“陛下……”

皇帝的淡漠的目光掃過名冊,啓唇:“滾。”

小宦官立刻就灰溜溜地滾了,然後,下一個宦官硬着頭皮上前:“陛下,苗丞相求見。”

“不見。”

這個宦官定力稍微強些:“陛下,苗丞相已等候多時了,他說……”

“滾。”

于是這個宦官也滾了。

殿裏安靜了一盞茶的工夫,然後,一個身着棗紅圓領袍的宦官小心翼翼地入了殿:“陛下……”

這宦官是在外殿候命的,沈臨一睃他,以為是苗丞相執意求見,面色更沉:“讓丞相回去!”

“丞相已回府……”棗紅圓領袍的宦官盡可能地将身子躬得更低,哆哆嗦嗦地把攏在袖中的東西呈出來,“但但但、但他發了個朋友圈……”

一瞬間,滿殿宮人如遭雷劈!

下一秒,皇帝一把将他手裏的平板奪過,手指劃開安全鎖,點開一個綠色的圖标一看,最上方的一條朋友圈的發布人果然是“丞相·苗大仁”。

內容是:“先帝恕罪!老臣無用,老臣無用啊!老臣不能規勸陛下,老臣無顏去見您啊——!”

底下還配了張苗大丞相在延和殿外殿痛苦扶額的圖。

皇帝一陣眼暈。

更讓他眼暈的是,底下很快冒出來一個桃心,桃心後面又很快多了一個個名字。

第一個是“戶部尚書·方裘”,第二個是“刑部侍郎·蔣徹”,第三個是“大理寺卿·郭允”……之後毫不令皇帝意外的出現了“皇太後·李氏”。

在底下發評詢問“出什麽事了?”或勸說“丞相大人保重身體!”之類的更多,沈臨淡看過這一個個名字,将平板信手一丢:“這苗大仁。”

旁邊的宦官察言觀色:“苗大人也是好心……”

“朕是說這‘苗大仁’!”皇帝怒吼着将尾音咬重,宦官意識到這是連名帶姓的怒喝,立即換了張表情:“就是!苗丞相太過分了!陛下您息怒!”

“……”沈臨無奈,沒心情跟宮人置氣。

他沉默了會兒,搖搖頭:“母後這是非要逼朕先成家了。”

旁邊得力的大太監立刻上了前,将來送平板的那位換了下去,躬身小心勸說:“陛下息怒,依下奴之見,您不如先順應太後的意思冊立皇後。至于這冊立之後陛下您見不見、多久見一回……還不都看陛下您自己的意思麽?”

“呵。”皇帝笑了一聲,未予置評。

然後他忽地想起來:“谷氏怎麽樣了?”

大太監欠欠身:“谷姑娘已漸痊愈,沒大礙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叫她來,把她的典籍也拿來。”

已知遲早要被召見而已提心吊膽了數日的谷櫻櫻終于迎來了這一刻,她面容平和——其實是心驚膽戰到只剩表面冷靜地走進正殿,掃見正前方的禦案便立刻停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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