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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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為辦公,葉子微不便走遠,于是坐在另一座躺椅,拿着ipad篩選蜜月地點,一開始還會詢問梁為幾句,總是得不到工作鐵人的回應後索性自己抉擇。
沒看多久就覺得累,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再醒來,窗簾輕輕抖動,星辰爬滿天,房間裏只亮一盞橘色小燈,工作狂魔已經不在。
葉子微看着身上的毛毯,腦袋發鈍地怔幾秒,然後才掀開毛毯下地。
男人的拖鞋尺碼太大,穿在腳上踢踢沓沓,随時有掉落危險。
她的腦袋尚昏沉,扶着欄木一級一級下,走得慢。
別墅裏沒什麽人,透出死一樣的沉寂,三樓到二樓一帶甚至沒有開燈,她也懶得找開關,黑暗中,摸索向下。
越到一層,光亮越盛,隐隐約約,還有男人的腳步。
葉子微叫:“梁為。”剛睡醒,沙啞嗓音含着份嬌嗲,男人腳步一頓。朝她走來:“舍得起來了?”
白襯衫,黑西褲,被他穿出倜傥的風采。袖口松松挽到肘,露出男人健壯的小臂。
梁為走到樓梯邊,視線像一道追光,随她拾級而下。
“我還以為你要一覺睡到明天。”他看起來心情不差。
葉子微在比他高出三級臺階的地方站停,目光是尚未清醒的慵怠迷蒙。“你在做飯?”
“煎牛排,廚房裏有一些材料,我看着用了。”梁為突然蹙眉,“你還沒清醒?”
葉子微揉着捏痛的掌肉:“我以為我還在夢裏。你竟然會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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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線。”
葉子微難得沒反駁,只安靜站着,像傻了。
梁為繼續仰頭望着她,像一個高大的望妻石:“希望以後孩子像我,你這副樣子,看起來智商沒過120。梁夫人,快回魂。”
每個人都有點自己的小怪僻,有些人是起床氣,有些人是會夢游,而她,是醒得特別緩慢,像被人撥慢了鐘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男人等半天仍不見反應:“葉子微,你不會是在等我抱你下來吧。”語氣嫌棄,身體卻已先行一步,雙臂環住嬌軀,一摟,放置平地。
他有些疑惑地想,怎麽睡個覺不能說話了,這是她的撒嬌方式?
這一抱令葉子微的時鐘回歸正常速度,她低頭去尋掉落的拖鞋,然後推開梁為說:“我餓了。”
8盎司的牛排剛出鍋,切一塊,含進嘴裏,溫熱軟肉在口腔融化,溢出絲絲縷縷怦然心動的香滑。
想象那鮮嫩嫩的肉剛進鍋時噼裏啪啦的調皮響聲,裹着誘人的黃油衣紗,撒上一層孜然……
葉子微吃得滿足,沒想到梁為竟然有這般手藝。
“你應該去做大廚。”
梁為淡淡:“這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配一口紅酒,他說,“這道菜是我中學時候學的,一做快十年,你當然覺得美味。偶爾做給你可以,但不能多。”
多了就喪失吸引力了。
“你上學自己做飯?”
“是。”
他們家崇尚挫折教育,對他要求十分嚴格,他十歲出頭就被家人送去異地寄宿學校,高中出國讀預科,獨自找公寓,租房間。
生活的困難是無限的,家人給的費用卻是有限的,于是他學會自己搞定一切,修水管,拆燈泡,通馬桶,除此之外,哪家超市的蔬菜最便宜,哪個市集的二手圖書最豐富,他都一手掌握。
梁為不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相反,他是經過磨砺和修行的苦行僧,也曾有過三餐不飽,半夜停電的艱苦生活。
這一點,葉子微倒是和他完全不同。
葉家簡直将“女兒當富養”的原則貫徹到底,自小便對葉子微極盡寵愛,在國內時過着優渥的生活不說,就連送去英國讀書那兩年,也要為她在肯辛頓區租個大公寓,公寓旁邊就是皇家公園。
每天早上,古板的英國管家Wilbert為她做好早餐,可愛的司機Joe再載她去學校,他們聯手将她的生活安排得妥妥當當,除了學習,半點瑣事都不需要她費神。
吃完飯,梁為主動洗碗,洗完碗又關進書房工作。
葉子微閑得無聊,去酒櫃取了一瓶白蘭地,給自己倒了杯,端着酒杯到客廳看電影。
這次看的是部老片——《一個字頭的誕生》。
回環有趣的影片結構,旨在告訴人們性格對命運的決定性影響。
陳詞濫調,教科書式的說教,葉子微一邊品白蘭地,一邊腹诽。
影片結束時,好友路辛的電話剛好打進來。
“哈尼,我回國了!”女人聲線明朗,在狂風中吶喊,聽得出來是剛落地不久,“媽的,這裏好吵,今晚要不要出來聚一聚?你說什麽?……什麽?我聽不見!Fuck!是誰撞我——God!”
聽筒那頭動蕩不安,交替着中英文國際罵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葉子微剛要說話,嘟嘟的忙音傳來。
緊接着是一條短信:“老地方,See u ^_^”
說不上是不是膽怯,總之葉子微沒有告知梁為,回房間換身修體中長裙,拿上鑲珍珠的銀灰色手包便偷偷溜出門。她自己開車,銀色超跑,像道閃爍的流線鑽進夜色深處。
路辛是她多年的好友,二人初中時便認識,在高中時到達情感高峰,很長一段時間裏同進同出,幾乎成連體嬰兒。
大學時二人在不同國家上學,相處的時間變少,聊天的機會自然也變少,但感情基礎打得牢,回來後照樣一拍即合,狼狽為奸,繼續潇潇灑灑闖蕩食色人間。
老地方是一家格調很高的酒吧,路辛朋友開的,都認識她們。
葉子微一進去,路辛就看到她,眼睛便不滿地眯起來——
這女人,剛到小腿的中長傘裙,随着她的步履搖曳生姿,走得急些,像朵花似的随風綻放,襯得那不經意裸|露的腳踝愈發如玉如脂,象牙般潔白。
最煩她這樣,随心所欲的裝扮,信手拈來的美麗,不經意間吸引目光。
路辛響亮地打個指頭招呼她:“美女,這裏!”
葉子微找到目标,加快步伐走過去。
“要死,你又是來搶我風頭,你再這麽過分下去,我遲早要跟你分道揚镳。”路辛啐罵。
葉子微不睬,先向調酒師要杯酒。
“我出差一個月,你已婚變未婚,”路辛幸災樂禍,“感覺怎麽樣?”
“好,好極了,”葉子微灌口酒,“你知道返老還童,乘時光機回到十六歲是什麽感覺嗎?”
“什麽感覺。”
“就是和隔壁班小男生談戀愛的感覺。”
路辛吃驚:“初戀的感覺?這麽好?他很勁?”
“超勁——”葉子微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跟他睡覺勁到爆,真的就是睡,蓋上被子安安靜靜地睡,一覺睡到天明的睡,純睡!”
路辛嗆了一口酒:“柏拉圖?”拍拍胸脯開始大聯想,“這年頭哪有什麽柏拉圖,三分鐘不上床就是有隐疾。”
“那他可能是絕症。”
“他會不會隐瞞你,其實不舉?”說完更加肯定,“難怪這麽好的條件偏偏挑中你。”
“我很差?”
“你不差,”路辛說,“但不是人人都如我慧眼識珠,看出你一等一的好。”
葉子微又要感動抱住她:“如果我是男的,一定娶你回家。”
“要死,拿來你沾滿色素的嘴唇。”
“Dior新款,你敢嫌棄我?”
路辛點點臉頰,大發慈悲:“好吧,就來一下,別留印。”
葉子微搡開她:“過時不候。”
這時候,有年輕帥哥來搭讪:“兩位美女,一個人?”
都“兩位美女”了還“一個人”。笨蛋,搭讪都不會,土掉渣。
路辛攬住葉子微,在她臉頰猛烈地啵一口:“抱歉,我們是一對。”
年輕帥哥落荒而逃。
惡作劇的兩個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你好損。”
“這個品相太次,下一個。”
路辛看一下手表,愉快眨眨眼:“今天破紀錄,三分鐘。”
“看見那邊沒有,”葉子微拍拍路辛的肩,“八點鐘方向。”
那是個幽暗的角落,藍色射燈情調濃郁,将男人一張東方面孔雕刻得深邃立體。
“他偷看我們半天了。”
“因為你們好看,”腦後紮着一個小啾啾的調酒小哥突然插上話,“不止他,還有好多人偷看你們。”
“是不是還包括你啊?”路辛曲着手指,鮮紅寇丹敲擊桌面,笑盈盈打量他,“新來的?”
“來三個星期了。”調酒小哥年輕,蓄着胡子有點不羁的落拓,深邃眼窩即使笑時依然蘊着泉水樣清澈的憂郁。
藏着秘密般迷人。
“電話號碼?”路辛勾勾手指問。
調酒小哥一笑,露出單邊深深酒窩:“我想給她。”
他指葉子微。
路辛微怔,随即爽朗大笑:“微微,快接住你的桃花。”
葉子微嗔她一眼,身體前傾,雙肘墊在桌上,說了個亂上加亂的惡作劇:“我去問問那個人偷看我們哪一個,如果不是我,我就把手機號碼留給你。”
調酒小哥委屈:“為什麽,萬一是你,他還要同我競争?”
路辛卻贊同,她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我同意,你快去。”說着伸手催她。
反正不管哪一種,她都可以當看戲。
葉子微別了下頭發,拿着一杯雞尾酒款款出發。
“她叫什麽名字。”趁着空檔,調酒小哥問。
“小弟弟,做事要合規矩,你得自己問她。”路辛笑盈盈地注視着葉子微的行動。
“你們也沒比我大多少。”
“大一天也算大,”路辛揚下眉,“幾歲,大學生?”
“快畢業。”
“快畢業?”路辛吃驚,随後說,“畢業後還幹這個?”
調酒小哥不吭聲,只目光追着葉子微。
那男人明顯有些吃驚,但他掩飾得很好,局促一閃而過,随即挂上得體的微笑。葉子微順勢坐在他身邊。
“她可真會玩。”調酒小哥說。
路辛聞言瞥他一眼,淡道:“她是會玩,她有資本玩。”從外貌到家世,葉子微得上天眷顧,擁有一切。
可是,“她并不愛玩。”
葉子微回來了,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怎麽樣?”
“他在看誰?”
葉子微憋笑:“你們絕對猜不到。”
“什麽,別賣關子。”
她向調酒師挑了下眉:“他看的是你。”
“我?”
“他?”
路辛拍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