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32
梁為似乎得了一種“尴尬就不回家病”,那天早上他逃也似的離開家後,又工作到後半夜才回來,接下來兩天索性夜不歸宿。
拔|diao無情,下床翻臉,葉子微不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吃這種虧。
等了兩天後,葉子微終于決定親自去一趟公司抓人,畢竟這次的大型事故和上次不同,她需要一個交代。
然而,當她将車停在梁為公司的停車場,并且給他打電話卻只得到一個“我現在很忙”的回複之後,此刻,葉子微坐在車裏,親眼看見梁為和謝橙一前一後從大樓樓梯間走出來。
謝橙面含微笑走在前,時不時側身回頭說兩句,是很親昵的情态。
她今天穿一件花苞型上衣的一字肩超短連衣裙,歐根紗加硬棉,材質挺括,兩條蜜色長腿塞在一雙短靴裏,硬朗風格中夾雜着妩媚性感。
饒是本身就是大美女的葉子微,也禁不住駐足了兩眼。
最吸引目光的應是那一頭柔順的短發,随女主人的動作而潇灑飛揚。
就是這一瞬間,葉子微福至心靈,驀然想明白一件事情——短發、細長的鳳眼、蜜色的皮膚,概括起來就是謝橙。
原來這就是梁為所謂的夢中情人标準的出處。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尖慢慢泛涼,剛浮起的心像擲堵石塊,帶着某種消融的溫度墜入池底。
葉子微劃動方向盤,轉頭離開。
葉子微有一個很奇怪的習慣——瘋狂沉迷于描繪人體,這是在和林付分手以後養成的不良嗜好,用以發洩內心的垃圾情緒。
葉子微不是愛傾訴的人,在朋友面前擺一副游戲人間的随性姿态,快樂事不常分享,悲傷事更不愛往外說。
高中快畢業時,林付和她分手,她沒有在人前表現出痛苦,而是租了一間空房間,每天勾搭各種男人回來給她當模特——她的壞名聲正是那時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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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是這世上最原始的物件,它是一切善與惡,悲與喜的源泉,它赤|裸而純粹地展現人類所有虛僞做作醜陋悲傷的一面。
葉子微在審視別人身體的同時審視自己。她用這種極致的宣洩将自己逼迫到盡頭,使自己崩潰,然後重塑,永不回頭。
當年,路辛半夜打車逛遍全城找到葉子微,正是那時她才知道她這一古怪的癖好——心情不好,就畫畫。
所以今天下午,當路辛來到畫室看到一個奮筆疾書的葉子微時,她二話不說便給美杜莎畫廊的老朋友打電話。
“老杜,好消息,”路辛一邊夾着電話,一邊瞄着葉子微,風涼道,“下一季畫展有眉目了,你的搖錢樹正在瘋狂創作。”
葉子微停筆,涼涼地轉過來,惹得路辛讪讪一笑,恰斷電話。
“你怎麽來了。”葉子微剛好上完最後一筆色,順手把筆刷丢進腳邊渾濁不堪的紅色小水桶裏。
路辛這個時間來畫室,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肯定有問題。果然,她聽見她埋怨:“還不是要躲狗仔,那幫死撲街,天天就知道拿人隐私去換錢。”
“為何狗仔突然拍你?”葉子微恍然,“難道你新男友是報紙常客?”
何止是報紙常客,簡直是八卦版面定居住戶。
路辛頓了頓才回答:“……是邱誠。”
大明星邱誠,當紅演員,演技好外形佳,年紀輕輕就拿下演技和人氣雙項大獎,除了風流外沒有什麽被大衆诟病的醜聞。
但問題是,他不久前剛發布結婚消息。
所以,“你做第三者?”
路辛似乎早知她會如此問,低頭作一副鴕鳥狀:“……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葉子微搬一把凳子坐在她對面,好整以暇,“你講與我聽?”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路辛,你我對待感情的态度不同,我沒有異議,但有些東西不該碰的吧?”
“……随便玩玩而已,何必那麽認真。”
“你拿另一個女人的家庭随便玩玩?”葉子微背靠椅子,語氣平和地問,“那女人知道嗎,他們有孩子嗎,如果你只是随便玩玩,哪個男人不行,兩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帶把的男人還怕沒有嗎,為什麽非要勾搭有家室的……”
“夠了,”路辛突然煩躁地站起來,“……你不要說了!”
葉子微身體不動,只是頭随她仰起來,這輕飄飄的态度令路辛突然有種說不清的侮辱感。“你現在是站在道德高地指責我嗎?”
葉子微說:“你冷靜點,坐下來說話……”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副不鹹不淡的口吻平平靜靜的面孔,這人越有心事越要隐藏情緒,随時随地裝一副I'm fine的淡定嘴臉。
她其實很看不慣她這樣,帶一點高高在上的傲慢,令人打心眼被瞧不起的感覺。偏偏這人從沒覺得自己瞧不起誰,傲慢還傲慢得如此不自知,實在令人窩火。
路辛恨恨摔門而去。
而葉子微聽着那句嫌惡的“你不要管我”愣在原地。
路辛出門後開車直接飙上高速公路,圍欄外左側是山,右側是海,濕鹹的海風不斷吹來,翻卷她的長發,她氣息不勻,那一股沒由地強烈的侮辱感一直盤踞在她胸腔。
她降下車窗,一只手仍強勢地把握方向盤,一只手伸到坤包裏摸索香煙,卻碰到震動的手機,鈴聲很快響起。在座椅上叽叽喳喳個沒完。
她煩躁地扯出手機,抽空瞄了一眼屏幕,陌生電話。
将手機丢擲一旁,任其吵鬧。
那人堅持不懈,手機剛停又響,反複數次,轟炸她的神經。
路辛終于煩不勝煩,轉動方向盤,飛快變道,轉下高速,然後停靠在路邊。
她接起電話,語氣很沖:“喂!”
對面明顯愣了一下,一個沉穩的儒雅的男音低低地響起:“請問,是路辛嗎?”
“是,你哪位?”
那頭默了一默說:“我是林付。”
路辛的腦袋轟然炸開,先前神經上凸起的躁郁瞬間夷為平地。
她命令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問:“老同學,好久沒聯系了啊,你有什麽事。”
“是啊,好久沒聯系了。”林付語氣溫和地同她敘舊,說起自己剛從外地回來,打算長期駐紮本地創業,又問起班上同學近況,聊到上次他未趕得回參加的鄭凡的婚禮。
路辛被他長篇大論繞到煩躁,也不跟他粉飾太平了:“林付,你直接說重點吧。”
林付的呼吸有節奏地起伏了兩下:“……我想請你給我她的手機號。”
路辛對這人沒有好感,她冷笑:“我提醒你,她結婚了。”
“……”
“你最好別再打擾她。”路辛毫不客氣。
這人是葉子微的初戀,也是折磨葉子微的夢魇,她絕對不會讓他再打擾葉子微的生活。
“我想你可能是剛回來不了解,去查查她現在的丈夫吧,夠你再灰頭土臉收拾細軟滾蛋了。”
不聽對方分辯就挂斷電話,路辛壓抑地慢慢呼出一口長氣。
漸漸冷靜下來後,她舒展身體坐在車裏。
夕陽西下,對面一所中學剛好放課,學生呼啦啦湧出,穿着藏藍色校服裙的青澀女學生三三兩兩勾肩搭背,說着時下最流行的明星緋聞,讨論哪家豪門的最新八卦,小鳥一樣無憂無慮叽叽喳喳。
在她們背後,有獨自背着沉重書包,戴着厚實眼鏡的乖乖仔格格不入地尾随在後。
路辛玩味地看着。
她家境貧窮,父母離婚,母親幹着不堪的工作撫養她長大。能蹭上助學計劃進入聖丹尼男女中學,完全是她可憐母親儲蓄一生好運送予她。
在她枯燥而乏味的上學時光裏,很長一段時間,她就是後面那個與歡樂八卦格格不入的默默無聞的女學生。她曾經無數次用羨慕的眼光注視着被人群包圍卻顯得毫不在意甚至流露出厭煩的葉子微。
而諷刺的是,後來葉子微與她的交好,也多少帶點她與她那幫朋友不同的青眼相加。
她因貧窮和自卑積攢起來的沉默,成為另一個人青睐她的砝碼,而那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向往她璀璨發光的生活。
這鴻溝永遠亘在路辛心中跨不過去。但她又知道怪不得葉子微,是自己的問題。是她自卑隐隐作祟,即使如今她們已經并肩站在同一條線上。
香煙燃到盡頭,火星燙到蔥白的指間,路辛回過神,一擡頭就看到幾個路過的女學生好奇地偷瞄她,隐隐約約傳來羨慕的人聲。
“這阿姨好酷哦”、“別叫人家阿姨看起來比我們也大不了多少”、“長得像明星诶”、“陸琪琪你不要那樣偷看人家啦都被發現了!”又是一陣張揚的打鬧。
路辛笑笑,撚滅香煙,重新上路。
人要向前看,如今她憑借努力也成為他人偶像。
晚上,葉子微從畫室回到家,遠遠望見別墅亮着燈,頗感意外,以為是Lucy還沒去回去休息,一進大門卻看到玄關口擺着一雙男士皮鞋,以及一雙鑲花嵌鑽的卡哇伊圓頭小皮鞋。
客廳裏有動畫片的聲音,她剛換完鞋,就看到梁為從廚房走出來。
他滑稽地紮着一條圍裙,手上捏着一把鍋鏟,剛忙碌完:“你回來了。”
“你下廚?”葉子微正疑惑,客廳傳來嗒嗒嗒的小碎步,半空中揚起一道清脆脆的招呼重重壓下她頭顱。
“小姨!”
葉子微渾身一凜,原來是小祖宗大駕光臨。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文沒有大綱,文章都是憑感覺誕生(稍微有點不負責任)
加之我很享受讀者和我一起慢慢摸索故事輪廓的感覺,
所以我不喜歡也無法在文案上劇透。
但是現在,故事已經到達中段,文章的骨架差不多立起來了(是的,才立起來,我跟你們一樣充滿新鮮感)
所以我終于可以大膽篤定地告訴你們:
這個故事很平淡,沒有狗血,沒有大劇情,
就是我個人的插科打诨玩鬧之作(上篇文的狗血實在潑太多啦,我要回一下血)
關于微博,我還是在自我認可是一名“作者”之後再考慮公布吧,現在太心虛啦。
最後,本文女二號(?)終于正式登場
祝你們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