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嘴炮女神
只見那土匪頭子手裏握着一把仍在顫動的弓,同樣擡眼,冷冷地看着趙曜。
懵住的沈芊和周圍的馬夫在監工的呻/吟聲中清醒過來,事故發生得太突然,幾乎所有人都慌了,有人想去搬地上的監工,有人想去挪那匹還沒死透的馬,一時之間場面也跟着混亂起來。
那土匪頭子将弓往地上一摔,大步走上前,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監工:“孫師父,你過來看看!”
孫頭兒從土匪頭子身後走出來,弓着背,蹲下身,伸手搭了搭了監工的脈,又用手在他的胸口處幾個地方輕輕按了按,這才起身,用低啞的嗓音道:“斷了兩個肋骨,你們倆去找門板來,把宋大擡到趙大夫那裏去,不要随意動他!”
被孫頭兒指出的兩個馬夫連連點頭,立刻去找了一塊寬大的門板,将監工宋大平擡上板子,擡着板子,往趙大夫的醫營快步走去。
傷員被送走了,地上的馬匹也發出最後一聲嘶鳴,徹底死透了。那土匪頭子卻依舊直直地站在趙曜的面前,眼神死死鎖在他身上不放,冷聲道:“張遠,好好看看,這匹馬是怎麽掙脫的!”
沈芊心一凜,這是什麽意思?懷疑他們動手腳!沈芊立刻驚覺起來,眼見着昨天押送他們的那個巡邏隊長應聲走出來,來到閹割地附近,地上散落着剛剛用來綁住馬匹的麻繩,他撿起幾段麻繩,仔細地查看起來。
沈芊默默走到趙曜身邊,一邊緊張地看着張遠那邊的情況,一邊安撫趙曜:“小曜,你還好吧,有沒有吓到?”
趙曜能感受那土匪頭子鎖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垂眸,遮住眼底的諷刺,小聲道:“我沒事,姐姐別擔心。”
沈芊胡亂地點點頭,就看到張遠拿着一截斷繩走到土匪頭子面前回話:“老大,是磨斷的,看樣子像是使用次數過多,又沒有注意到繩子磨損嚴重,才會出這事。”
土匪頭子眉一挑,掃過在場的幾個馬夫:“這卷繩子是哪裏弄來的?”
馬夫們面面相觑:“繩子和板子一直都是堆在工房裏的,往常要閹馬的時候就拿出來用……”
土匪頭子皺了皺眉,瞥了一眼站在邊上相當安靜的那對姐弟,不死心:“去把工房裏所有的麻繩都拿出來了!這卷麻繩當時是誰拿的?”
沈芊一聽這話,僵住了,工坊裏的工具,麻繩和刀具之類的,都是她和其中一個馬夫去拿出來的……
果然,土匪頭子這話一問出來,那個馬夫就站出來:“老大,是我和那個小子一起去拿的。”
聽到這話,沈芊下意識擡頭,就對上那土匪頭子冷沉的眼光,她心裏哀嘆了一句自己的黴運,這樣的事都能攤在她頭上。
Advertisement
工房裏的麻繩都被拿了出來,全都是舊舊的,看着髒兮兮的。張遠走過去,将這些沒用到的麻繩也全部檢查了一遍,才轉身朝土匪頭子拱手:“老大,這裏面也有部分麻繩出現了磨損。”
對嘛,明明是你們自己工具管理不善,竟然還想栽贓到她和小曜的頭上,沈芊內心憤憤。
土匪頭子顯然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他冷着臉,忽然一甩鞭子,指着沈芊道:“把她給我關起來。”
什麽鬼!被指着的沈芊一臉懵逼:“憑……憑什麽關我呀!”
土匪頭子眯了眯眼:“以前從來沒出過事,你一來,倒是就挑中了磨損的繩子……手氣挺好啊!”
這也能算理由?沈芊氣得想要罵街,她抖着手,努力把髒話憋回去,但因為實在太憤怒,直接開了暴走嘴炮模式:“土匪寨果然是土匪寨,裝得再像樣也就是個土匪窩!你既然想扣罪名到我頭上,就直說啊!裝模作樣地檢查麻繩做什麽?找證據?呵呵,一群法盲文盲還正兒八經地演上了!你懂什麽叫法律嗎?你懂什麽叫規矩?專/制不可怕,可怕地是上位的是個蠢貨!想把土匪窩變成軍營?呵呵,就沖你這樣的管理水平,下輩子都成不了,tm就是一群烏合之衆!”
說到最後,沈芊還是沒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沈芊,像是在看一個外星生物,連趙曜都沒想到這個蠢姑娘竟然如此犀利。唯有那土匪頭子氣得直抖,到底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哪裏能容忍別人這樣指着鼻子罵,他一張臉漲得通紅,手裏的鞭子揚起又落下,像是在極力控制自己,強忍住一鞭子抽死眼前這個女人的沖動!
沈芊打完嘴炮就慫了,尤其看到那土匪頭子滿眼兇光,手裏的鞭子被捏的“咯吱咯吱”,她背後頓時冷汗直冒,簡直恨不得時光倒退,把剛剛那些話再吃回去。可是,說都說了,就算裝慫也逃不過了,她硬挺着背,白着臉和對方對峙。
正當沈芊快撐不住的時候,孫頭兒忽然出聲了:“姑娘說青雲寨沒規矩,那姑娘以為什麽樣才叫有規矩?”
沈芊聞言一愣,她是個純工科生,對法律其實也是茫然一片,剛剛嘴炮打爽了,現在真讓她說,她又懵了,但她還是立刻給自己開脫:“至少,至少也該是疑罪從無!”
雖然在場的人雖然都沒聽說過疑罪從無這條原則,但聽名字也聽得出來。那土匪頭子立刻嗤笑一聲:“呵,戰場上只有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沈芊立刻逮着點反擊:“你把對付敵人的招數用來對付普通百姓?還覺得自己挺能耐是吧?秦軍一統六國,名将層出不窮,夠強悍了吧?可秦還不是二世而亡?因為什麽,就因為把對敵人的招數用到了普通人身上!你自己站到了百姓的對立面上,還指望着人家追随你,做夢還靠譜一點!”
土匪頭子又被她噎住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是普通百姓嗎?你現在還沒洗脫間諜嫌疑!”
沈芊立刻回:“我怎麽沒洗脫間諜嫌疑?我弟弟是常家人已經明明白白跟你說了,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查呀!再說了,要不是你的人逮住我們,我們早就南下逃難去了,誰有那閑工夫到你的青雲寨裏來做間諜?”
土匪頭子哼了一下,他當然有派人去查,只是現在還沒有來回報而已。他陰着臉,對于自己打嘴炮竟然打不過面前的女人,感到非常憤怒:“誰知道你去南方是去逃難,還是去做間諜?你們自己行跡可疑,還怪老子懷疑你們?”
沈芊一打嘴炮,就啥都不怕,她叉着腰,輕蔑地瞥了土匪頭子一眼:“你是瞎嗎?連鞑靼人和漢人都分不出?看清楚,我和我弟弟,純,種,漢,人!以為我們跟你一樣蠢嗎,跑去給專殺漢人的鞑靼人做間諜?”
孫頭兒見身邊的這位小爺被對面全面碾壓,已經氣得頭頂冒青煙了,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終于擡眸正眼打量了一下沈芊:“這位姑娘,你說的未嘗沒有道理。但是,不瞞你說,青雲寨是軍營,軍營軍規和外面律法還是不太一樣的,任何人進入軍營都要遵守軍規。”
沈芊擡眸:“好,那請問,按照大周的軍規律令,以現有的這些證據,能給我定什麽罪名?”
那土匪頭子正氣勢洶洶地想說話,孫頭兒制止了他,笑眯眯地開口:“你有失察之責。”
沈芊一噎,愣在原地,靠,果然姜是老的辣,竟然從這個角度來!
這是剛剛安靜得像是透明人的趙曜開口了:“我和姐姐并不是貴寨的士兵,按照大周的征兵規矩,未上名冊,未改戶籍,便不算入軍營,也就算不上失察。況且青雲寨應該沒有資格給我們改籍吧?”
沈芊眼睛一亮,說得好。
誰知道孫頭兒不以為忤,繼續笑眯眯:“若是你當青雲寨是軍營,那自然按軍營的規矩來,但若是你認為青雲寨不是軍營……那青雲寨自然就不用遵守這位姑娘說的律法和軍規,這樣的選擇,姑娘覺得合不合理?”
沈芊一咬牙,老狐貍,若是不按軍規,那青雲寨就是土匪窩,想要怎麽處理他們就能怎麽處理他們,若是想要按軍規處理,他們就必須在青雲寨的軍籍名單上入冊,加入青雲寨中,還得承擔失察的罪名!
真是便宜都被他們占盡了!然而,他們畢竟踩在人家的地頭上,若真是撕破臉,小命分分鐘就沒了,想來想去失察罪已經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還沒等沈芊糾結完,趙曜已經果斷開口了:“既然先生這樣說,那青雲寨自然是軍營。”
孫頭兒眯眼一笑:“好。”
說罷,孫頭兒看了土匪頭子一眼。那土匪頭子也不蠢,立刻會意:“來人,帶着兩位去登記名冊。登記完了,帶到議事廳,這失察罪雖小,可也是罪名。”
說罷,那土匪頭子很是得意地看了沈芊一眼,落在沈芊眼裏,就是明晃晃的小人得志。她咬了咬牙,忍住怒火,牽着趙曜的手,跟着登記官走了。
等到兩人離開,那土匪頭子才看了孫頭兒一眼:“孫師父,您是想把這兩人留下來?”
孫頭兒笑了一下:“少爺,留下這兩人,也許能派上大用。”
土匪頭子看着沈芊和趙曜離開的背影,想着自己房裏那一堆從未見過的東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說不得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