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年

若涵每天都很積極的練功，她的聽覺和觸覺都敏銳了很多，子晨稍感欣慰，可看若涵越努力，他心裏卻越難過，一心修仙最後卻是一場空，這樣的滋味他受傷時也體會過，他真的不希望若涵步他的後塵，這個小徒弟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好，哪怕笨點但最起碼臉上還有笑容，只是他并不知道，若涵這麽努力的練功卻是為了留在他身邊，雖然和師父相處的時間只有幾個月，但她卻已離不開他。

轉眼就到了新年，蜀山的新年很是熱鬧，子晨問若涵要不要下山，若涵還沒回答，樊震天便來接她了，若涵有些不舍，可還是跟樊震天下了山。元寶望着兩個人的背影撅起嘴說道“主人，我不喜歡樊震天，感覺他太霸道了”子晨意味深長的說道“但願他對若涵的這份癡情能控制住他”“你沒看見小丫頭一臉的不情願嗎，我這年夜飯還做不做呀，我準備的都是她愛吃的”子晨一臉小委屈道“元寶，你現在偏心偏的太過分了吧，若涵喜歡吃什麽你就做什麽，她一心修仙，應多練辟谷多食素食，你卻總做葷菜給她”“主人，我都看得出來她沒有修仙的資質，每天對着一個老頭和一塊石頭，日子太苦了，我要是不給她做些好吃的，我怕她郁郁寡歡，瘋在絕塵閣”“一塊石頭？什麽石頭”元寶邊往廚房走邊說“你就是那塊石頭，哼”，子晨白了元寶一眼，不過若涵不在，絕塵閣真的冷清了很多，準備好的煙火也不能燃放，美味佳肴也食之無味，難道真的是寂寞太久，現在依賴上這個小徒弟了麽。

樊震天給若涵披上厚厚的披風，怕禦劍時凍到她，可若涵心不在焉的，差點從劍上掉下來，樊震天吓得趕緊站到她身後，想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裏，若涵連忙往前挪一步，樊震天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便轉移了話題，很快便到了山下，弟子們都在布置屋子，雪柔看到若涵很是開心，她拉着若涵寒暄了一會兒，便拉着她和樊震天去了逍遠宮，清遙正在挂燈籠，見到他們來了高興的迎了上去，雪柔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些什麽，清遙無奈的說“不用找了，師父下山去拜祭亡妻了”雪柔頓時滿臉失落，若涵驚訝的說“落冉師伯成過親？”清遙把三人領到自己的房間說道“師父未入蜀山之前是镖局的教頭，年紀輕輕便在江湖中有些威望，在家人的撮合下，他娶了出自書香門第的女子，兩人之前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婚後日子過得卻很幸福，很快他們就有了孩子，師父行走江湖為人仗義，結了很多仇家，在新年當天，仇家找上門，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師父雖然活了下來，卻也消沉了好長時間，在跳崖自盡時，被師祖救下，收入門中，這麽多年過去了，放浪不羁的師父什麽都看得開，卻唯獨放不下他的摯愛，所以他從不過年，可又不想打擾我們的興致，就在每年新年當天下山去祭拜他的妻子和孩子”若涵惋惜的說道“原來落冉師叔還有這樣一段傷心的往事”雪柔沉默不語，清遙看着她語重心長的說“這些事，是師父特意告訴我的，我的師兄們也知之甚少，這其中的深意，雪柔，你應該懂的”雪柔默默的說了一句“我想下山找他”清遙嘆了口氣說道“你怎麽還是不懂，師父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愛情，現在早已參透一切，逍遙度日，你又何苦這麽執着”雪柔說道“當年，我們淩家遭遇變故，我爹派人向蜀山求援，就在生死攸關之際，落冉師叔出現，從敵人的刀下救了我，他結束了我的恐懼，包紮我的傷口，擦幹我的眼淚，還逗我笑，事後，還幫我們重建淩家堡，我前後圍着他半個月，分開時，竟然有種撕心裂肺般的痛，長大後，家裏也總有能人異士上門提親，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動搖我心半分，我想，此生，我認定他了”清遙有些激動的說“雪柔啊，你那時還是孩子，你對師父完全就是崇拜之情，并不是男女之愛，你別那麽執着了，況且，新弟子入門不滿一年是不可以随意下山的”若涵摸索着握住雪柔的雙手道“雪柔姐姐，來日方長，或許相處久了，你就不喜歡落冉師叔了呢，今天是新年，就開開心心的，有什麽事等過完年再說好不好”雪柔有些不甘，但又不想掃了大家的興，只好轉移話題，讓大家幫忙裝飾她的房間，中午大家在粒谷齋吃團圓飯，晚上就要回各宮跟師父師兄師姐們一起守歲，樊震天說道“若涵，你跟我回天央宮吧”若涵想了想說道“你們不都是和自己的師父在一起守歲嗎，我也應該和我的師父在一起”“可是絕塵閣冷冷清清的，你過年的時候不是最喜歡熱鬧嘛”“可我應該跟我師父在一起呀，元寶伯伯會給我做好多好吃的，我不能辜負他一番心意呀”見若涵态度堅決，清遙打圓場道“震天，你讓若涵回去吧，總不能讓她背個不尊師重道之名對吧”雪柔也勸道“若涵跟你宮裏的人又不熟，她待在那也不舒服”樊震天雖然一肚子的不情願，但還是把若涵送回了絕塵閣。

元寶一臉哀怨的切着菜，往年也是這樣的場景，子晨不是奏曲就是作畫，可是今年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畫畫到一半怎麽也畫不下去，便離開房間到回廊上望着天空發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回過神，只看到若涵從絕塵閣的大門緩緩走進來，他內心一陣欣喜，臉上竟不自覺的露出笑容，還未及開口，就看到元寶向若涵跑去，他把若涵拉到房間裏，把小火爐放到若涵手上給她取暖，然後就跑去廚房忙活了，若涵抱着小火爐摸索到回廊上，子晨怕她撞到自己便輕咳一聲說道“怎麽回來了”若涵笑着說“大家中午在一起熱鬧，晚上就回各宮守歲，我當然要陪着師父守歲呀”子晨露出一抹微笑，他還是假裝冷漠的說道“不回來也可，為師清靜慣了”若涵微微撅起了嘴，子晨看她萌萌的樣子不禁又笑了一下，若涵低聲說道“過年還要清靜呀”子晨怕把她逗生氣了便說道“快回房暖和暖和，一會兒年夜飯就好了”若涵聽到子晨語氣變得溫柔，心裏美滋滋的回了房間，元寶把湯端上餐桌大喊道“年夜飯好啦，快上桌吧”三個人圍坐在桌前，若涵對着子晨的方向跪下磕了頭說道“祝師父身體康泰，萬事如意”子晨笑着說“好，快起來吧”說完把一個大大的紅包放到若涵手裏，若涵高興的說“謝謝師父”，然後又轉過身對着元寶的方向磕了頭說道“祝元寶伯伯長命百歲，四季如意”元寶也給若涵一個大大的紅包道“大吉大利，祝小丫頭新的一年每天都開開心心的”若涵坐到椅子上，三個人開開心心的吃起了年夜飯。飯後，子晨把若涵帶到院子裏，若涵滿臉疑惑，子晨說道“過年要有過年的氣氛，我準備了些煙火，就由你來點燃吧”若涵高興壞了，子晨把香放到她手上，然後握着她的手腕幫她成功點燃引線，若涵聽到火花的聲音立馬扔掉手中的香躲到子晨身後，子晨疑惑道“你怕？”若涵點了點頭說道“煙花總是砰砰響，我有點怕”“那你剛才為何笑得那樣開心”“所有人都說煙花很美，師父把美的東西送給我，我當然開心啦，而且所有人看到煙花都會開心，師父看到也會開心”子晨心裏酸酸的，這時煙火已被引燃，瞬間在天空中綻放宛若漫天星辰落入凡間，若涵聽到一下一下的砰砰聲有些害怕，子晨見狀握住她的手腕，若涵感受到從手腕傳來的溫度，心瞬間安定下來，蜀山各宮的人也看到綻放在天上的絢爛的煙花，都不禁新奇萬分，英空和各宮長老也非常的詫異，洛子晨歸隐已有百年，他所在的絕塵閣就如死地一般，沒想到今年山上卻放起了煙花，而且比山下的煙花更加絢爛，可見這個盲女已經悄悄改變了子晨。

第二天一早，若涵被嬰兒的啼哭聲吵醒，她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嘀咕道“怎麽有小孩子的聲音”，說完摸索着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到師父房間請安，她敲了敲門，子晨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進來吧”，若涵便推門走了進去，她循着聲音的方向向子晨走過去行了大禮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徒弟給師父請安”還沒聽到子晨回話，嬰兒的哭聲又傳入她耳中，若涵驚訝的問道“師父，怎麽有嬰兒的哭聲”子晨抱着懷中的嬰兒說道“元寶本是地仙，在被魔君誅殺奄奄一息時被我救下，與我簽了生死契約，終身服侍于我，他雖為地仙卻也要入輪回，每七十年輪回一次，昨天正是他七十歲的生日，也是他入輪回的日子”若涵循着聲音伸出手輕輕摸索過去，果然是一個小嬰兒，軟軟的肉肉的，若涵有些傷感的說“那他還會記得我們嗎”子晨哄了哄懷裏的嬰兒說道“他十二歲以後會慢慢記起來的”“他為什麽不告訴我呀”“元寶怕你傷心，你要不要抱抱他”若涵不置可否，子晨把孩子送到她懷裏，若涵趕緊曲臂抱住孩子，剛才還在哭鬧的元寶突然安靜了下來，張着大眼睛一邊看若涵一邊笑，若涵從沒有抱過孩子，也不知道這樣的姿勢對不對，不過女人似乎就有這種本能，在照顧小嬰兒時有種與生俱來的母性。子晨欣慰的說道“上次他輪回成嬰兒時，一直都是哭鬧不止，我一個人在這絕塵閣，不知該如何照顧他，手足無措很是狼狽，，這次輪回在我懷裏還是哭鬧不止，不過沒想到入你懷中卻這般安靜，看來就算他暫時忘記前世往事，依舊還是很喜歡你”若涵慢慢往前走了幾步直到腿碰到床才慢慢坐了下去，她騰出右手輕輕摸索着懷裏的嬰兒，滿是遺憾的說道“他好軟，我都不敢摸他，我好想看看他的樣子”她想摸摸嬰兒的臉，卻害怕弄疼他，只能把手收回來，子晨說道“你先去山下跟新弟子一起向各宮請安吧，我來照顧他就好”“那小元寶要是餓了怎麽辦呀”“不用擔心，元寶是地仙，吃些米糊便好，不會餓到他的，你快去吧，樊震天已經在等你了”若涵小心翼翼的把小元寶還給子晨，依依不舍的離開了絕塵閣。

樊震天再次帶若涵禦劍飛行，只見若涵心不在焉的，自己也不好開口詢問。到了山下，若涵跟着新弟子去各宮拜年，忙着忙着就到了中午，跟大家在粒谷齋吃過飯，若涵便要回絕塵閣，樊震天不滿的說“若涵，好不容易下來一次，為什麽那麽着急回去啊”若涵說道“元寶伯伯變成了小嬰兒，我怕師父忙不過來”雪柔羨慕的說道“絕塵閣真是好神奇的地方，居然還有不用投胎便可輪回的人”清遙看出若涵的心思，她放不下的絕對不只是小嬰兒，他不願看到樊震天強勢挽留若涵便圓場道“還是讓她早些回去吧，我們晚上還要去祖師祠，若涵會很累的”樊震天不滿的說道“入蜀山這麽久才見過你幾次，好不容易等到過年以為可以多相處一陣子，你又急匆匆的要回去，我真要跟你師父理論一下，你是去修仙又不是去坐牢，平時就不讓下山，過年還不讓多呆一會兒”雪柔連忙說道“震天，你消消氣，新入門的弟子是被嚴格管理的呀，我們平日裏不也是用午膳的時候才能見面麽”若涵輕輕摸索到樊震天的衣袖撒嬌的搖了搖說道“震天哥哥，別生氣了，等新弟子比武大會結束，小元寶也長大一些，我就求師父讓我下山，常跟你們在一起好不好”樊震天是流血流汗不流淚的真漢子，但是最禁不住三件事，若涵的微笑、若涵的眼淚、若涵的撒嬌，看到若涵笑眯眯的樣子，樊震天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乖乖的把若涵送回了絕塵閣。看着兩人的背影，雪柔擔憂的說道“你有沒有感覺到，震天越來越霸道了”清遙皺了皺眉說道“當然有，聽說他總與弟子争吵，幾次還差點動了手，每晚都被掌門罰抄靜心咒”“看來只有若涵能管住他了，你師父，回來了嗎”清遙看了看雪柔說道“回來了”雪柔高興的說道“剛才去逍遠宮拜年沒看到他，還以為他沒回來呢，我得給他拜年去”說完跑向了逍遠宮，清遙輕嘆一聲道“世人皆難逃一個情字，我又何嘗不是呢”。

若涵回到絕塵閣時，子晨剛哄睡小元寶，看到若涵他很驚訝的說道“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小聲一些，元寶睡了”若涵輕聲說“我怕師父忙不過來，就早些回來了，看來小元寶還是很好帶的嘛”“他現在還小，等過幾個月就開始淘氣了，不過還好幾年後他就能記起全部事情，我就不用再操心了”若涵神色流露出一絲哀傷道“元寶每一世都不與自己的爹娘在一起嗎”子晨拉着若涵的手腕引導她坐到椅子上說道“元寶本是山中一只小妖，一心向善，潛心修道，終成地仙，人間種種他也全部經歷過，所以能放下一切跟我歸隐，他一直陪着我，并不是因為那一紙契約，我從不強求，他要離開，随時可以”“師父，你在世上還有親人嗎”“為師出身于書香門第，家父廣積善緣，與蜀山交好，為師還是孩童時被我師父選中，來到蜀山，現已過了幾百年，期間我只回去過幾次，再回去時我認識的親人都已不在了，為師怎麽覺得你今天有些傷感，是因為沒有陪在爹娘身邊嗎”若涵點了點頭“我爹娘有我的時候，年紀都很大了，聽大哥說，我娘是冒死生下了我，可沒想到我居然是個瞎子，之後娘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在我六歲的時候便去世了，不過我爹和我三個哥哥對我很好，若不是程員外施壓，我真的沒想過要跟家人分開”“或許你成親之後的日子會更好呢，為什麽一定要逃離，其實平凡更難能可貴的”“師父，我、我希望可以跟我愛的人一起走完一生，我不想、不想讓自己的姻緣握在別人手裏”“姻緣也是強求不來的事，等那個人出現，為師一定會成全你，讓你下山”若涵不語，她站起身說道“師父，既然小元寶睡着了，我就先回房間了”“好”，若涵回到房間關上房門，默默的躺在床上，把被子蓋過頭頂，捂着嘴痛哭起來，她真的很想家，每年這個時候家裏都是熱熱鬧鬧的，可是現在這絕塵閣卻冷冷清清的，而且剛剛樊震天的态度着實吓到了她，從前對她溫柔體貼的震天哥哥似乎也變得暴躁起來，之前關心她的元寶伯伯現在也變成了小嬰兒，幾個月的時間周圍變化如此之大，她一時難以接受，只能躲到被窩裏哭。子晨來到若涵窗前，他早就發現若涵最近的情緒有些低落，尤其是剛剛她眼眶微紅，急匆匆回了房間，他一猜她就是要哭，想到這個小徒弟受這麽多苦所做一切卻都是徒勞，他心裏有些自責，卻也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