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何起緣滅

離開古塘鎮，一行人繼續往北走，他們一路上樂善好施，鋤強扶弱，為蜀山積攢了許多美譽，又走了一個半月，一行人到了望海鎮，望海鎮顧名思義是海邊的一座富庶的城鎮，這裏的百姓喜好聽曲看戲，所以這裏有很多戲班，也有很多的文人墨客到此來消遣，所以小鎮格外熱鬧。最近來了一個水仙戲班，班主是位老伯，臺柱子則是貌美如花的樂仙子，她的歌聲也如其名，讓聽到的人飄飄欲仙，所以大家直接稱呼她仙子。晚上幾個人閑來無事，清遙便提議去聽戲，四個人高高興興的來到劇場，劇場早已爆滿，幾個人好不容易找到角落裏的一張桌子，清遙點了很多若涵喜歡的糕點，若涵坐在那裏吃了起來，很快劇幕拉開，在幾個暖場節目結束之後，樂仙子穿着紫色的薄紗，跳着異域的舞蹈來到舞臺中央，她婀娜的身姿讓場下傳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若涵吓了一跳，雪柔感嘆道“這舞姿果然難得一見，我們真是有眼福了”聽到雪柔這麽說，若涵露出羨慕的神情，清遙看了看若涵說道“舞姿美是美，但太過妖媚，還是若涵這樣好，溫婉素華，更讓人難忘”震天用小眼神威懾了清遙一下道“看節目，別說話”，跳了一會兒，仙子又換上一襲藍衣，一邊撫琴一邊吟唱起來，曲調宛轉悠揚，深深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若涵更是聽得如癡如醉。看完演出，幾個人回到暫住的客棧，若涵和雪柔躺在床上聊起了小女生的心思，震天則和清遙下起了棋，夜晚幾個人睡去，若涵卻聽到窗外有一些聲音，她摸索着坐了起來，她聽到雪柔沉沉的呼吸聲，便沒有去打擾她，而是自己慢慢的來到窗前，打開窗子，接下來一個黑影把若涵從窗子拉了出去，若涵連呼救都沒來得及，便被帶走了。

第二天一早，雪柔急忙敲開震天的房門，所有人開始四處找若涵，可是怎麽都找不到，他們吹響靈哨，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藍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唐婉婉神色凝重道“明夜子時是一年中陰氣最重的時辰，若涵這個時候被擄走，恐怕跟這個有關，難道擄走她的人要換魂”聽到這兩個字，震天緊張的問道“換魂是什麽意思”唐婉婉解釋道“明夜子時對凡人來說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但是對鬼界來說，是還陽的最好時機，每年的這個時辰，掌門都會派弟子下山去人鬼交界處駐守，卻還是偶有疏漏，難道是心懷叵測之人擄走了若涵”雪柔不解的問道“可為什麽偏偏選中若涵，他們膽子怎麽那麽大”藍昊嘆了口氣說道“還陽的人身上畢竟還帶着鬼氣，事後還是會被找到帶回地府，而若涵身為蜀山弟子，身上帶有仙氣，她身上的仙氣可以抵消鬼氣，這樣偷偷還陽的人，便不會被發現了”雪柔擔憂的問道“那若涵會怎樣？”唐婉婉神色凝重的說道“靈魂離開肉體超過六個時辰，便不會醒來，也就是說，她就要代那人去地府，入輪回，因為生死簿上，她就變成了死的那個”震天急得團團轉，但是無論他怎麽開天眼，怎麽吹靈哨，都無法找到若涵的位置。找了一天卻沒有任何若涵的消息，唐婉婉只好飛書回蜀山向掌門求助，震天、雪柔和清遙沒有放棄尋找，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卻找不到若涵的蹤跡，震天之前一直感覺身體裏有股道不明的力量一直想霸占他的身體，他之前一直用蜀山心法來壓制這股力量，但是此刻他認為這股力量或許會幫助他找到若涵，他偷偷調用身體裏的力量，果然察覺到不同，他們三人趕到那裏，居然是水仙戲班所在的客棧，雪柔不解的問道“這個客棧，我們都搜過好多次了，并沒有呀，震天，你為什麽認定這裏有問題”震天自然不敢說出實情，便敷衍道“就是直覺，我們再進去看看”，說完又進了客棧，幾個人來到客棧的□□，那是一座很大的花園，戲班裏的人都在花園裏面練功，雪柔說道“這花園我們也看過了，沒有什麽特別的”清遙想了想說“難道是障眼法，可如果是障眼法，連師兄師姐都沒有發現，我們更不可能發現了”震天嘴角微微上揚不屑的說道“未必，天快黑了，等他們都回房，我們再來”，說完幾個人離開了客棧。

若涵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她的頭還很暈，只能慢慢的坐起來，她發現自己好像是躺在了地上，看來是被暗算了，她慢慢站起來，伸出手摸索着往前走幾步，什麽都摸索不到，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這對于一個眼前一片漆黑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打擊，若涵起初還鎮定的喊了幾聲，可是周圍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她身上的法器也都不見，她慢慢的就慌了，她疾步走着，可是怎麽也走不到頭，什麽也碰不到，她開始無助的大哭起來，在歇斯底裏好一陣之後，慢慢坐到地上，蜷起腿，把頭埋到膝蓋處，哭着在心裏默念道“師父，師父”。

不知為何，今天天黑得很早，入夜之後，三人翻牆來到客棧的後院，雪柔輕聲說道“現在沒有人了，可還是和白天一樣，沒有什麽不同呀，就算是有障眼法，可我們要怎麽破解”，震天站定，調用身體裏的魔族之力開始運功，很快便從圍牆中浮現出一扇門，他高興的說道“出來了，快走”，說完便向那扇門跑去，雪柔驚訝的說“剛剛，震天身上為什麽閃着紅光，看起來好可怕”清遙臉色凝重，并沒有說什麽，兩個人緊跟着走了進去。門裏有樓梯直通地下，三個人走了進去，裏面彎彎轉轉，走了好久才來到一處空地，只見若涵蜷縮着坐在地上，模樣很是可憐，震天喊着若涵的名字，沖上前去，但是若涵似乎沒有聽到依舊紋絲不動，震天想抱抱她卻發現有道屏障阻隔了他們，三個人仔細看了看發現若涵似乎是在一個氣泡裏面，任由他們如何發功都破不開這個氣泡，任由他們怎麽喊叫，若涵也無動于衷，震天很是惱火，卻無計可施，倒是清遙冷靜些說道“綁她來的人就這麽把她安置在這裏，無人把守也沒有機關，看來是很有把握，今晚那人一定會現身，我們不要急，等他來的時候将他捉住，自然可以救出若涵”雪柔點了點頭，震天也只能同意，他心疼的看着一直哭泣的若涵，她那麽無助那麽可憐，跟平日裏溫婉可人大不相同，此刻的他真的好想抱一抱她，撫摸她的頭發，或許可以親吻她的額頭，用自己的方式來安撫這只受驚的小鳥，溫暖她，讓她不再害怕。

三個人藏在陰暗處，果然子時一過，兩個人影便來到洞中，三人定睛一看，來的居然是水仙戲班的樂仙子和老班主，老班主有些不忍的說“仙子，我看這孩子也挺可憐的，我們真的要用她來換妍兒嗎”仙子說道“妍兒是你的女兒，你不想她活過來嗎，她這一世随你四處漂泊，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就被暴徒殘害而死，雖然我殺了那些人，可是卻換不回她的命，一個學藝不精的蜀山弟子落入我們手中，這是絕好的機會，況且我們早點結束她黑暗的一生，也算是幫她解脫，她再投胎或許會是個健全的人，于妍兒于她，都是件好事”“可是這大半年來，你一直陪着我，我早把你當成我的孩子，我不想你作孽折損自己”仙子笑了笑說道“我不幫妍兒複活，才是折損自己，班主，機會只有一次，我們已經帶來了妍兒的魂魄，不能回頭了”老班主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仙子打開手中的瓶子，只見一束綠光閃出，接着便出現一個女子，長得瘦瘦小小很是清純可人。清遙大喊道“就是現在”，三個人從陰暗處沖了出來，老班主吓一跳，仙子驚訝的說道“你們怎麽會找到這裏，我設下了結界，你們不可能發現的”她又看了看震天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魔君轉世，難怪會破了我的結界，可惜你羽翼未豐，并不是我的對手”，震天大喊道“快放了若涵”，仙子冷笑道“打贏我再說”，幾個人打了起來，不過很快，三個人就處于下風，被打到了角落裏，雪柔忍着劇痛說道“她怎麽會這麽厲害，非人非妖，什麽招數都對付不了她”仙子說道“這孩子為救我而死，我無論如何也要還她這條命”說完便開始施法，妍兒的魂魄也來到若涵面前，而可憐的若涵并沒有感覺到危險的存在，就在妍兒的魂魄要進入若涵體內的一瞬間，一道白光閃過，将妍兒的鬼魂貼上符咒，妍兒的鬼魂立刻化作一縷煙回到了地府，仙子的心好像被撕裂一般大叫着“不要，不要”，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妍兒的魂魄，但是已經來不及，妍兒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老班主也像被抽了魂一樣癱倒在地失魂一樣的反複嘀咕着“報應，果然是報應”，樂仙子眼眶中的淚還沒有滴落下來便有狠狠的殺意湧出，她憤怒的回過頭看着這個毀了她一切籌劃的人，只見那人一身白衣坐在輪椅上，模樣很是泰然自若，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跟他并沒有關系，樂仙子看到子晨微微一怔，眼中的殺意又轉換出一絲喜悅道“洛子晨？我們又見面了”聽到樂仙子這麽說，三個人很是驚訝，子晨淡然的說“堂堂東海公主，怎麽會做這等違背天理之事”雪柔恍然大悟道“難怪我們什麽法術都傷不了她，她竟然是仙身”，樂仙子冷笑一聲說道“當年我見你一面之後，推掉了父王給我提的所有親事，被父王一怒之下驅逐出東海，受盡別人的白眼，這些年我一直在流浪，看透了人世間的醜惡和人心的貪婪，就在我生無可戀決定自盡之時，是妍兒的歌聲救了我，她的聲音很清亮，我不知不覺被這個孩子吸引，她天真善良，見我無處可去便把我帶回了水仙戲班，我剛剛覺得黑暗的人生出現一絲光亮時，她卻被一群山匪□□致死，她不該死，她的人生還沒開始，她還沒有等到她想要的情緣，她不能就那麽死去”洛子晨聲音依舊冰冷道“貼上往生符的鬼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還陽了，你犯的罪地府也不會放過你，你就等着被抓走吧”樂仙子惋惜的說“我知道地府早晚會找到我，我不怕任何審判，因為等到那個時候，妍兒便會複生，任由誰都改變不了，可惜了，這絕好的機會，她只是普通的蜀山弟子，資質平庸，為何會讓歸隐的你重出人間來救她”子晨看了一眼若涵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溫柔說道“她是我的徒弟”樂仙子只覺得心被刺痛一下，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以為她放得下，但是看到那個人就在眼前時，她的心中竟然還會起漣漪，她冷笑一聲說道“徒弟？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在看徒弟，當初聽聞你傾心于精魅，我雖有不甘，但也服氣，可是這個女子，有什麽吸引你的地方呢，難道是因為她看不見你落魄的模樣，能保住你的自尊心”子晨冷冷的說道“你也知道逃不了，快把她放出來吧”樂仙子搖了搖頭說“聽說你現在是不死之身，我想你有足夠的時間來救她，鬼界的人來了，後會無期”，此刻鬼界的人趕到帶走了樂仙子，鬼界的使者向子晨行禮道“多謝長老出手相助，我等不能在人間久留，告辭”說完便帶着樂仙子離開了，臨走前樂仙子哼起了妍兒常唱給她聽的歌，那歌聲很是動聽，讓聽到的人不自覺的覺得溫暖。

震天來到若涵面前，他生氣的對子晨吼道“你就這麽讓她離開，那若涵怎麽辦”子晨說道“這是東海的上古神物避水珠，凡人可以進入避水珠中深入海底，避水珠裏與世隔絕，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感受不到外界的氣息，但是卻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只是若涵目盲，所以才會這麽害怕”雪柔擔憂的說道“那師伯可有辦法放她出來”子晨開始運功，若涵被包裹的圓圈開始變成金色，随着金色的加深，子晨的臉色也變得蒼白，直到他吐出一口鮮血，金色完全消失，圓圈變成了一顆珠子飛到了子晨的手裏，震天趕緊跑到若涵身邊，他喊着若涵的名字用手搖着她的肩膀，可若涵依舊蜷縮着紋絲不動，子晨一手按着疼痛欲裂的胸口，一手輕輕撫上若涵的肩膀，柔聲喚道“若涵”，若涵聽到子晨的聲音，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她擡起頭，臉上滿是淚痕，她伸出手拉住子晨的衣袖，一下子撲了過去，趴在子晨的腿上大哭了起來，子晨看到若涵這種反應，很是心疼，他輕輕撫摸着若涵的頭發，若涵只感到很安全很溫暖，有師父在身邊，再大的危險她也不怕。但是震天看着眼前這一幕，怒火中燒，他把若涵緊抱在懷裏，她都沒有任何反應，但是子晨輕輕一聲呼喊，若涵便撲過去，這絕對不單單是師徒之情，若涵，喜歡洛子晨。想到這，震天的身上又浮現出紅光，子晨立刻發現異樣，好在清遙及時拍了拍震天的肩膀，震天才反應過來，克制了身體的魔性。

衆人回到落腳的客棧，藍昊和唐婉婉見到子晨驚訝不已，他們趕緊向子晨請罪，畢竟他們沒有管好這些弟子，讓他們受了傷，子晨沒說什麽，他在蜀山已經不擔任任何職位，所以他也沒有資格去評論別人的弟子。子晨本想回蜀山，但是他禦劍趕來的時候耗費了很多體力，為了收服避水珠又不惜拼上性命，他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很難再禦劍那麽遠，所以他只能暫時住下，而若涵就像受驚的小貓一樣，一直跟着子晨，怎麽都不肯回自己房間，子晨只好任由她跟着。子晨想挪到床上，但是身體太虛弱，沒有成功，若涵聽出了子晨粗重的喘氣聲，她開始将內力傳給子晨，子晨感覺到她的真氣在湧入自己身體中，雖然微弱，但還是讓他恢複了些力氣，子晨用力挪到床上，倒是若涵有些體力不支，身子微微搖晃，子晨趕緊拉住她，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看到若涵臉色緩過來一些便厲聲說道“出來游歷這麽久，怎麽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若涵撅了撅嘴小聲嘀咕道“一天沒吃東西，又害怕又疲憊，怎麽會有力氣”，說完肚子又咕嚕了一聲，子晨無奈的搖了搖頭，此時房門也被店小二敲響，店小二送來了很多好吃的，若涵聞着味道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她還是強忍着撲上去的沖動問道“師父，你要不要吃一點”子晨搖了搖頭說道“為師不吃，你吃吧，都是你愛吃的，為師要休息了”說完把腿擡到床上，平躺下來開始運功恢複真氣。若涵摸索着拿起筷子吃了起來，果然師父點的都是她喜歡的菜，她的心裏暖暖的，在被囚禁的時候，她快被身邊的寂靜和眼前的黑暗逼瘋了，但是耳邊總是回蕩着師父的聲音，心中總是師父的樣子，自那次侵夢知道師父的模樣之後，她每天都在心裏回想幾次，別人的模樣已經模糊，唯獨師父的還很清晰，就是回憶着師父的種種，才讓她堅持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早已對師父動情，但是這或許只是情窦初開的少女似有似無的錯覺，她不敢把心事告訴別人，畢竟這于倫理不合，她怕說了之後，師父會将她趕出師門，師父終歸還是一個冷漠的人，有時候她很羨慕雪柔，看起來很文弱，但是對愛情那麽執着，任由別人評價她的情感，但始終不忘初心，讓若涵很是佩服。若涵吃飽了，也感覺身上有了力氣，她摸索着回到床邊，聽師父的聲音，他似乎是睡了，看來小元寶也沒少折騰師父，師父一定都沒有休息好，而且他又禦劍這麽遠來救她，她有些自責但卻有更多的感動，她慢慢蹲下來，坐到地上，身體靠在床邊，現在放松下來身體卻很是疲憊，慢慢的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子晨只是小憩一會兒，若涵吃完飯他就醒了，看着若涵慢慢走了過來，又慢慢的靠在床睡着，子晨心裏五味雜陳，樂仙子說的話全對，他喜歡若涵，起初他答應空英收若涵為徒，是為了穩住樊震天，若涵在他眼裏也确實是個孩子，但是一旦有了感情，在他眼裏若涵便變成了女人，他喜歡若涵，他也能看出來若涵喜歡他，可是他無法忍受若涵被別人說三道四，在他心裏，若涵就是柔弱的小綿羊，雪柔遭受的那些非議，她是承受不了的，而自己也絕對不允許若涵遭受別人的非議，她因為眼盲已經遭受了許多的白眼和嘲諷，現在她剛剛找回些自信，他絕對不允許她再變回從前。若涵在睡夢中微微發抖，畢竟天氣已經轉涼，現在已入秋，地上很涼，子晨用手撐着坐了起來，他施法将若涵從地上擡起輕輕放到床上，若涵睡得很沉，看到她酣睡的樣子，子晨不禁露出笑容，但是随即他又發現自己被若涵擋在了裏面，現在兩人同在一張床上，子晨只感覺臉很熱，喉嚨也發緊，這種感覺已經好多年沒出現過了，他趕緊将自己的視線從若涵臉上離開，之前若涵一直在他身邊轉來轉去，這種思念的感覺并不強烈，但是若涵下山歷練已經有兩個月，他真的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