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夢醒遇舊人

“啊。”

沸騰的茶水部分濺在流兒的衣裙上，好在冬日衣物穿的厚實，不至于傷到肌膚。

衆人聞聲皆看着流兒，她驚愕的擡起頭，視線掃過沈傾月與沈傾歡二人，看見面色陰晴不定的沈傾歡，心底嗝咚一聲，倏然跪在地上，急聲道“大......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錯，驚擾了大小姐，奴婢該死。”

在流兒心裏一直主仆分明，曾經沈傾月一再讓她自稱用我，可不用奴婢貶低自己，卻終是扭轉不過來，最後最大的退步就是自稱流兒，奴性在她的骨子裏已然根深蒂固，而今在沈傾歡面前打了茶壺，唯恐會遷怒自家沈傾月。

沈傾月抿唇看着惶恐不安的流兒，兒時的待遇讓這丫頭心底一片陰影，怕是一時半會還走不出來。

“既然知道該死，那就自覺一點，難不成還要髒了本小姐的手？”沈傾歡嫌棄的拂了拂四周空氣，颦眉怪氣。

流兒面色猛地一白，身子忍不住發顫“是......是。”

應聲後，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細白的瞬間起了水泡，不舍的看了沈傾月一眼，顧不得一二就往手腕劃去。

“住手。”

沈傾月猛喝一聲，上前奪了她的利器，冷眼掃了幸災樂禍的衆人“我的人什麽時候輪到大姐來安排了？”

“沈傾月，這般粗手毛腳的丫鬟，你護着她幹什麽？難不成存心要本小姐作對，給本小姐難堪？”雙手重新插回腰間，蠻橫喝到。

“你有什麽資格輕賤他人性命？”心中惱怒，沈傾月微眯眸子，語氣中有些不善。

流兒不願她因此得罪沈傾歡，不由輕聲道“小姐，流兒無事。”

沈傾歡瞥着一臉怯意的流兒，眉間閃過一抹得意“就憑本小姐沈家之長女，且還是嫡女。”

“大姐也知自己是嫡女呀，我以為當真被奸佞之人蒙了心，不曉得自己是誰了，不日便是立春會，大姐今日若是見了血光，豈不是興了黴頭？”動了動唇，有些諷刺。

立春會三年一度，世家貴族子弟齊聚，女子須滿及笄方可出席，一是開闊眼界，二是暗結姻緣，沈傾歡三年前還未行及笄之禮，錯過了期盼已久的立春會，今年的立春會就在三日後，她自然着重準備。

一語驚醒了沈傾歡，點了點頭，暗忖還要去參加立春會了，可不能染了晦氣。

潤了潤嗓子，鼻孔朝天“今日就不與你們計較了，本小姐來只是想确認一件事，你真要嫁到駱家去？”

“聽聞駱家公子，驚才絕豔，一手琴撫醉天下，這樣的良人，為何不嫁？”沈傾月勾唇一笑，露出心神向往的神色。

聽的沈傾歡又是嫉妒又是氣惱“你......你不知羞，這麽想嫁人。”

“羞是何物我确實不知，我如果知道那玩意兒，世人口中的無賴二小姐又是從哪裏而來？”笑了笑，看着沈傾歡面露鄙夷，愈發加深了笑意，故作遺憾“我約了駱公子在立春會上相聚，又想着待嫁之人，不能與新郎相見，本想讓大姐替我去赴約呢，想來大姐應該不屑一顧，我這就回了駱公子。”

“什麽？你約了駱公子？”沈傾歡驚訝叫道，瞪大眼睛看着沈傾月，想從她身上看出一絲謊言出來。

沈傾月卻是坦坦蕩蕩，始終含着笑“自是當真。”

駱家公子清高孤傲，不喜歡于人交往，能約上他委實了得，沈傾歡吞了吞口水，蠢蠢欲動“我若是替你去見他，有什麽好處？”

斜睨了沈傾歡一眼，動手清理流兒手上的水泡“讓你赴約不就是最大的好處麽？大姐，做人可不要貪心，你不想去的話，我想三妹很是樂意。”

聽聞并不是非她沈傾歡不可，她略帶焦急，連忙應下“我去便是。”

沈傾月笑了笑，目的已經達到，就沒有必要再磨蹭下去，流兒的手不上藥的話，很難好的徹底“既如此，那大姐回去準備吧。”

那日讓沈國舅去駱府回禮，不單單只是下禮，還用她的名義約了駱筠連，她敢與沈傾歡說，自是知曉那駱家公子已經答應會面了。

華燈初上，皇城街巷正直熱鬧之時。

今夜，是三年一度的立春會。

放眼望去，三步一花燈，七步掌起一鼎夜明珠，明明是黑夜，卻比白日不差。

沈傾月一襲男裝行走在衆人之中，晏晏歡笑熏染了她，原來這就是立春會啊，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好不養眼。

與駱筠連相約的地點是西柳橋岸，等她信步走到那裏時，就看到有一男一女玉立在岸上柳樹下。

女子一襲粉色羅裙，面含羞赧嬌豔多姿，沈傾月一眼辨認出了那正是大姐沈傾歡，男子身着青綠色長袍，容貌俊美無雙，最吸引人的是他扶柳的那只修長的手，骨骼分明五指纖長如蔥，當真是撫琴的好手。

此人怕是駱家公子駱筠連無疑。

她出來就是看這兩個人有沒有赴約，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心底的大石稍稍放下，不經意的看向河對岸，頓時凝住了目光。

月牙長袍修長的身影挺拔立于岸上，雙目微阖，傾聽身側一位女子嬌柔的撫着琵琶樂。

是他？

沈傾月心頭猛地一顫，腳下情不自禁的走向那名男子，眼中流露道不清說不清的情緒，似哀傷似狂喜，正對上了那朝思暮想的眸子。

男子面容似畫如壁，深不見底的眸子猶如九千之外的星空，深邃吸引着人堕入其中。

見沈傾月眸中染上了霧色，男子閃過詫異“你......可還好？”

如墨似霧的聲音響在耳畔，沈傾月猛地隐下情緒，看了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然到了男子的身前，彎了眼若無其事的扯出一抹笑“無事，唐突了閣下，還望莫要見怪。”

琵琶女依舊若無旁人的勾弦，凄凄婉婉的琵琶聲似是響在了沈傾月的心底，伴随着男子的身影，蕩起一圈圈漣漪，久久不歇。

“閣下認識在下？方才閣下的眼神，讓在下猶感熟悉。”男子淡淡笑了笑，絲發迎風而動，不染纖塵，好似夜間的天神。

她不由看的癡了，眼中盡是懷念，牽起萬般柔腸“是啊，雲衍，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确實好久不見，久的她以為曾經的種種不過是一場大夢，夢醒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