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下夜談
“清風公子好文采。”沈傾歡不知道從哪裏擠了出來，規規矩矩的給沈傾月行了一禮，面含羞态。
沈傾月淡淡的掃了沈傾歡一眼，這大姐可真是那熱鬧往哪裏湊啊，瞥見一旁有不少女子羨慕的看着沈傾歡，然後沈傾歡得意的一一回應眼神，這樣的互動讓她搖頭不已。
鳳卿之身邊有一個空位，見他對自己招了招手，沈傾月額首，擡步走了過去。
“今夜，清風這個名字算是在錦國貴族中散開了。”
沈傾月一怔，錯愕的接過鳳卿之遞過來的酒，她的情緒動作一直很隐蔽，完全想不到是哪裏出現了問題，讓他們察覺到異樣了，看着鳳卿之大智若愚的淺笑，頓時覺得自己好笑，自己拙劣的一葉障目怎麽能滿過那樣透徹的人物，他可是連雲衍都要贊賞的人物啊。
“清風在皇城有下榻之處嗎？”公儀洵淺淺道。
沈傾月輕輕應了一聲“有。”
“不管如何，今夜算是要謝謝你的提點，當不再為執着而執着時，我覺得要說脫胎換骨也不為過，這份人情公儀記下了。”
四周談笑聲起，有談政治的，有談風月的，有酒樽相碰酒水晃蕩的聲音，清如濺玉的勾弦聲，這一切在沈傾月耳邊漸遠，不知是不是有些醉意，只覺得園中摻着霧，看的不夠真切。
沈傾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從別苑裏出來的，夜霧蒙蒙，深霜露重，她慢慢的走在來時的道路上，看着地上被殘月拉長的影子，她将雙手舉在頭頂上，動了動，然後地上的影子化作兔子的模樣也跟着動了動。
“影子啊影子，你可知我今夜并沒有見到他。”
她做出不同的動作，看着地上跟着自己的動作變化，自嘲的笑了一下，雙手放下來，随意一瞥霎時凝了眸子。
“閣下打算一直跟下去麽？”沈傾月定住腳步，看着身後搖曳的影子，打起了警惕，難不成僅憑一首詩就被人盯上了嗎？
那個人踱步走了上來“你叫清風對嗎？”
沈傾月側目看了一眼，只見一身青綠色長袍的男子在身側站定，束發的碧玉扣在月下瑩瑩生輝，襯托着他那一張臉都覺得飄渺起來，像是月下仙人。
慢慢收回眼光，嘴上浮起一抹譏諷，喝醉了看誰都好看“閣下有事？”
起初與沈傾歡一道前行的時候，這位駱家公子可是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她，現在居然尾随了她一路，難不成真因為一首詩把她當成了伯樂？
“沒有，剛才我回府的時候正好在轉彎處看見你一人對着影子做一些奇怪的姿勢，我以為你醉了，所以想送你回去。”
“不用，一個人走夜路難免無趣了些，我跟自個的影子打發一下時間而已。”沈傾月臉上染上了酡紅，好在天黑撤了路燈，徒留月色也看不清什麽。
駱筠連覺得疑惑，影子不是死物嗎？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沈傾月的影子，并沒有什麽不同“與影子一起打發時間？”
“自娛自樂懂麽？”看着他一副難以理解的模樣，沈傾月笑了笑，負手踱步，自個踩着自個的影子“你們這些文人墨客，把酒吟詩撫琴弄曲，不正是自娛自樂？消遣時間？”
駱筠連飽腹詩書一肚子墨水，難能還不明白她的話，剛想說什麽，就聽見她撇了撇嘴“都是一些附庸風雅之輩。”
真正的高雅散自內在，并不是吟詩作曲能提現的，如雲衍，如公儀洵，如鳳卿之，放遠來說有宋殃城、鶴呈桑等人，這些人僅僅是站在一處都會發光，受千萬視線于一身。
駱筠連神色微變，皺了皺眉顯然不太贊同沈傾月的說法，但倏然間又找不到話來反駁，只能抿着唇不語。
“怎麽？無話可說了？”
“不是，高雅是一種境界，也是一種追求，我不反駁你的話，确實，文人墨客當中有很多附庸之徒，但是一竿子撂倒全部的人，這樣的定論委實欠佳。”
不錯，沈傾月給駱筠連投來一個贊賞的眼神，這個世上的誘惑很多，很多人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一個境界的最高處，俯視着一個個正在往上爬的人，完全看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駱筠連孤傲深遠的眼神讓沈傾月對他的認知慢慢改觀，看來他自是清高目中無人之輩，不知為何，她竟然覺得他是孤獨的，琴是他唯一傾訴的方法，一顆琴心勾勒出一個心神向往的世界，他志不在這繁華亂世。
“駱筠連。”
“嗯？”駱筠連疑惑沈傾月忽然間連名帶姓的叫他。
“......你有煩惱嗎？”這個人是駱家指定給她的未婚夫，雖然被她推開，但總覺得一股愧疚在心底蔓延，也許現在問到這個話題，有點卑鄙，但也是無可奈何。
駱筠連微微詫異，看了沈傾月一眼，見她神色從容，默了一會兒，淡淡的吐出了話語“我的父母給我指了一樁婚姻，這......并非我意。”
果然啊，駱筠連把她當作知己伯樂，既然她問到，那他怎麽可能不答？沈傾月眼角輕輕顫了一下“是今天那位女子嗎？”
沈傾歡是一定要嫁人的，絕不定讓她進宮，沈傾月感覺到無力的是，她居然想到去考慮駱筠連的感受，讓自己良心稍微安下來。
“不是她，是她的二妹吧。”
“你會娶嗎？”
“不會。”駱筠連答得很幹脆，很肯定，甚至想都沒想。
沈傾月皺了一下眉，如果駱筠連不想娶，有的是辦法拒婚，到時候很可能沈傾歡還沒送出去這段婚姻就終止了，很快就到了太子回城的時間，錦國上下同喜，然後沈皇後下旨讓沈傾歡入宮，要是這次沒先發制人，就擋不住接來下的軌道。
正當她凝眉思索的時候，沈家的府邸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她倏然一驚，頓住了腳步“你回去吧。”
“你到了嗎？”駱筠連的視線落在沈府斜對面的祥和客棧上。
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沈傾月連忙點頭“是啊，我就住在祥和客棧。”
黑暗中的彎月已經變成透明色，駱筠連點了點頭，轉身往回走去。
沈傾月看着他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忽然喊道“筠連兄，我覺得你可以考慮這樁婚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