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遺物

進了鸾鳳殿之後,沈傲君臉上的紅雲還未退下,他自惱自己曲解了傾月的意思不說,還想到了令人羞赧的方面去,此情此景實在不該。

皇後的寝殿沈傾月去過一次,所以并不陌生,只是鸾鳳殿內前後都有人在準備白綢,沈傾月與沈傲君二人一路難免走走停停,時而躲一下時而跑一下。

這一番折騰已經讓沈傲君的唇色開始發白了起來,額上冒出了少許虛汗。

聽到身後的氣喘籲籲,沈傾月回頭關切的詢問“你怎麽樣了?需要休息一下嗎?”

“不用。”沈傲君搖頭,一邊用手壓着劇烈搏動的心髒,以防驚擾到沈傾月讓她擔心。

“前面就是皇後的寝殿的,大概就是一百步左右的距離,眼下無人,我們過去吧。”再三确認了一遍沈傲君的情況,知道他現在已經不适,不過此時此地也不是歇息的時候,只有能到了寝殿內才能稍微松懈。

錦皇不願意讓他們插手皇後的事情就是擔心會察覺到什麽端倪,眼下違逆聖旨偷偷進入鸾鳳殿去見皇後的屍體如果被人發現鬧到錦皇那裏去後果絕對會吃不了兜着走。

沈傲君一切以沈傾月為先,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她心底的顧慮他豈會不理解,合着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快速的走過了回廊來到了寝殿的門口。

宮裏人忌諱晦氣,主張讓死者安息一路好走,所以死後的這一天晚上不會有人在這裏守着。

寝殿內深色的帷幕散落,入夜的微風輕輕撩起紗幔,燭火搖曳,許是心理作用,竟覺得這屋子裏有一股森冷的寒意。

“我們這樣打擾姑母真的沒問題嗎?”沈傲君也似冷了一般,忍不住捂着嘴咳了起來,他內心其實傳統的,主念就是逝者為大,這樣打擾已死之人,會讓亡靈在黃泉路上走的不安穩,讓他良心何安?

沈傾月不怕鬼神,亡靈之說玄乎又玄,如她經歷過重生之人又還怕什麽呢?

她向沈傲君投過去一個心安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來。”

不知道沈傲君的膽子如何,但他現在臉色發白,分不清是吓得還是之前翻牆小跑的緣故。

她抓住沈傲君的手腕穿過一層層帷幕紗幔來到了金鳳雕花軟床前面。

此時的沈皇後已經經過了宮女的一番修整,妝容精致鳳冠盛服,安詳的躺在床上,她的雙手尾三指帶着金色鑲珠的護甲,合握着一塊象征着皇後地位的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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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錦皇打算讓沈皇後享受皇後之禮厚葬,也是,還未廢後,她本來就是皇後之尊。

沈傲君抿着唇深深的看了沈皇後一眼,然後低聲說出了一句很突兀的話“傾月,你說我很像姑母對吧。”

沈傾月一怔,倒沒想到他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個,沉吟了一息,然後輕聲說道“嗯,你們很像,如果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的底細,我會覺得你們是母子。”

“其實我身上一直有一個秘密,傾月,你想的不錯,她是我生母。”沈傲君無比平靜的陳述這個秘密“有一次夜裏,我受不住屋裏的藥味,就悄悄的離開了院子在府裏散步,無意中聽見了爹的酒後醉語才知道我并非他親生,而是皇後之子。”

“這樣嗎?”沈傾月若有所思的将視線放在了沈皇後的臉上,默了許久,最後問道“心痛嗎?”

眼前這個面容安詳的人是他的母親,或許沈傲君會恨,恨她當年為什麽要見他生下來卻不盡人母的責任,但終歸是血溶于水的生母,他的心也是肉長的,或許會痛吧。

沈傾月聽過了沈皇後将的故事,站的角度自然不同,然而沈傲君的回答則是讓她微微一愣。

他自嘲自諷地說“心痛?我早已不知心痛的感覺了,自我出生,我的痛就是無止休的,那也僅僅是身痛,再到後來沈家個個避我如同瘟疫一般,那時我的心痛漸漸大過身痛,随着時間流逝,現在我已經麻木到不知道心痛是什麽滋味了。”

“她......”沈傾月剛想什麽,就被沈傲君不疾不徐地搶了話去。

“她賦予我生命又如何?出生之後,我所看到的世界便是灰暗的。她每次來沈府都會帶着太醫來為我診治,不過是可憐我罷了,另外則是讓她自己得到一些安慰而已。”

沈傾月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恨意,但卻感覺到了更可怕的東西“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讓她走的安生了。”

現在她知道了沈傲君之所以來是因為她要來,來了就索性當着沈皇後的面說出這個心底積壓已久的秘密。腰間那個荷包看來是不能這麽快給他了,否則他可能轉手就給燒了。

“來時我心底還有些迷惘遲疑,但見到這一副尊容之後,我更加确定了心底的想法,看,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是一國之母,我可能是她此生唯一不可見人的污點吧。”

“這世上有很多真真假假的事情,你認為那可能是真相,其實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而已,傲君,你偏見頗深才導致你看不真切。”

“或許吧,真相是什麽于我又有什麽意義?拖着這一副病體很多事情早就已經看透了,我生便茍延殘喘的活着,死便屍埋黃土終了此生殘局。”

沈傲君言辭冷漠,沈傾月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率先走出了寝殿大門。

月上高頭,兩人不急不慢的回到了清涼殿,一路無言。直到到了清涼殿的庭院要分道揚镳的時候沈傾月才對沈傲君揮了揮手“你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就出宮了。”

“嗯。”沈傲君淡淡的點頭,看了沈傾月一眼,走進了廊裏,快要進屋時,身後忽然傳來聲音“等等。”

她快步走到沈傲君面前從腰間取出荷包遞給他“這是你......是她留給你的最後一物,你留也好,扔也罷,自己做主吧,只希望萬事三思而行,莫要行後再悔。”

沈傲君目光留在荷包上看了兩眼,最後接過進了房間,獨留她一人在黑暗濃罩的院中。

今日院裏沒有點燈,但卻有一輪圓月,月華凄涼幽冷,灑在沈傾月頭山也顯得孤寂萬分。

她自聽了沈傲君那一番話之後,心思一直有些沉重。沈傲君病魇纏身多年,現在竟然已經破罐子破摔生死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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