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
1937年,冬。
林州城淪陷。
六萬日軍湧入城中,曾經繁榮興旺的土地變得滿目瘡痍。铮铮男兒的屍體倒了一地,炮火聲遮蓋了老弱婦孺的哭聲。
家園,變成了煉獄。
一架架飛機在林州城的上空不斷地飛過,藏匿于掩體後的男人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槍。他胸前已經中了槍,鮮血正在不斷地往外冒。一條腿,也已經被炮彈炸的血肉模糊。可他仍舊沒有放棄,有日軍走上前來,他就準确的扣動了手裏的扳機。
手裏的槍,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子彈了。而日軍的人數,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加。
僅憑他一人之力,實在是無法改變這一切。
他已經盡力了,他已經拼盡全力死守到了最後一刻,但是卻依舊沒能守住他的家國,守住這林州城的數十萬百姓。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他定要扭轉這乾坤,守住這家國,讓日軍不敢來犯!
如果,如果可以再來一次。。。
楚霂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周圍,是他的父親和母親。
這是怎麽一回事?楚霂辰眉心微蹙着,他記得自己已經死了,死在戰敗中,死在日軍的槍下。
楚太太的聲音在這時傳了過來:“霂辰,你醒了?”
楚霂辰掙紮着從床上坐起身來,他明明記得,他的母親,在兩年前就已經被自己送往美國了。可現在,她竟然就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說,這只是他做的一場夢?可是為什麽,這一切如此真實?真實到,他胸前被子彈打中的地方,還在傳來劇烈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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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楚太太見他遲遲沒有說話有些着急。
“這是哪?”楚霂辰問。
楚太太一只手握着絲帕,她還來不及說話,一旁的華海地區總司令楚遠博就先開口說道:“這裏是醫院,你在林州城外遇到埋伏,還記得嗎?”
林州城外遇襲,這不是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嗎?為什麽他們會在這個時候跟他提起?而且他的父親,不是在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嗎?
“霂辰,你怎麽了?要不要給你叫醫生來?”楚太太關切的問。
楚霂辰只覺得自己腦子裏很亂,他明明就記得,他前一秒還在和日軍打戰,怎麽現在一睜開眼睛,就身處在醫院中了呢?而且,他原本已經過世的父親,也都完好的站在他眼前?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說,是他重生了嗎?
還是說,這就是他做的一場夢?他在瀕臨死亡前,做的最後一場夢。
窗外的梧桐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已是入了秋的季節,金黃色的落葉,掉了一地。
那種感覺,是那樣真實。
楚霂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擡起頭來看着楚太太問道:“現在是什麽時間?”
楚太太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上午十點。”
“我是問年份。”楚霂辰又重新說了一遍。
“1927年,十月。”楚太太說道。
1927年,十年前。
不會錯,這絕不是一場夢。
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有些不敢相信,可他就是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過去。
楚霂辰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楚太太卻在這時說:“霂辰,你不要吓我。”
楚霂辰回過神來,他笑了笑安慰道:“我沒事,媽,我剛剛只是一下子沒有習慣。”
“沒事就好。”楚遠博說:“你剛剛這樣子,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他向來對他嚴厲,可也一樣對他寄予了厚望。
楚霂辰笑了笑:“沒事了,爸。”
沒事了,所有的黑暗都已經過去了。他既然重活一世,那麽這一次,他就一定要守住他的家國,決不讓日軍再來侵犯!
‘咚咚咚’敲門聲在這時響了起來,張邵謙那走了進來,他先是朝着楚遠博和楚霂辰立正敬了個禮:“司令,少帥!許督辦又派人來看望少帥的傷勢了。”
楚霂辰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林州城外遇襲,表面上是匪徒所為,但楚霂辰心裏很清楚,這一切到底是誰指使的。
他看了一眼楚遠博,然後對着張邵謙說道:“去告訴那人,我還沒醒,讓他過些日子再來吧。”
“是!”張邵謙應了一聲,随即便退出了病房。
楚太太在這時頗有些不解:“霂辰,你為什麽要讓張副官這樣說?”
“不這麽說,如何讓許寒川放松戒備?”楚遠博在一旁替他回答道。“霂辰這次遇襲,表面上是宛平的那幫土匪做的,那到底是誰安排的,我心裏清楚得很。”
楚太太聽了一時間有些心驚。
“讓他以為霂辰還在昏迷中,那他肯定會采取下一步行動。如果讓他知道霂辰已經醒了,那他肯定會加強戒備。”楚遠博說。他随即又轉頭看向一旁的楚霂辰:“霂辰,你這兩天就在醫院裏好好養傷。”
“我知道。”楚霂辰點點頭。他記得,上一世許寒川也是向現在這樣安排了個人來看望他的傷勢。他并沒有上當,只是讓自己的副官回答說自己還沒有醒。果然,許寒川在兩天後安排了一個人進來想要徹底殺死自己。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和楚遠博早就做好了安排,就等着他自投羅網。那人在被抓住以後,受不了嚴刑逼供,很快就說出了是受許寒川所為,許寒川也因此被褫奪了兵權,他多年來想要取代楚遠博,成為華海區總司令的夢想也就此落空了。
既然再來一世,那麽楚霂辰自然要讓這原有的劇情,再演一遍。
只是他沒想到,歷史的軌道還是脫離了。就跟他明明已經死了,卻又突然回到了十年前一樣。那名殺手在被抓住以後,竟然直接選擇了自盡。
楚霂辰看着他的屍體,他忽然意識到,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十年前,有些事情雖然在發生,但結果,卻與他知道的并不一樣。
許寒川也沒有受到牽連,他依舊是自己未來想要繼承華海區總司令位置的最大阻礙。
楚霂辰坐在病房裏,他望着窗外的陽光,突然想到:如果結局不一樣的話,那是不是有些事情就可以改變?有些人的命運,是不是就可以逆轉。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在他心裏住了一世的人。
林州蔣府為名門望族,男主蔣中華為前朝骠騎大将軍。當年列強聯軍圍攻林州城時,是蔣中華率領一支數萬人的軍隊死守住了林州城。後來前朝覆滅,蔣中華也帶領家眷正式定居在了林州城。因與列強一戰,蔣中華拼死保住了林州城,所以他在當地頗受百姓敬重。如今年紀雖然大了,手上兵力也大不如從前,但卻依舊頗具威望。
蔣中華共有三女。長女蔣笙玥和幼女蔣笙虹為正室夫人所生,二女蔣筱星為妾氏所生。
楚霂辰記得,他初次遇見蔣筱星的那天,院子裏的合歡開的正盛。他跟随父親,一起去蔣家拜訪蔣中華。
在院子裏,他見到一個女孩子,穿着一件繡着山茶花的白色旗袍上衣,下面配着一條粉色棉質長裙,她站在合歡樹下,用帕子将落在地上的合歡花小心翼翼的包裹了起來。
楚霂辰走過去問:“你在幹什麽?”
那女孩擡起頭來,她有着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她回答說:“我在撿花瓣。我聽教書的先生說,用合歡入藥可治哮喘,我想撿回去給我娘親喝。”
“你娘親病了?”楚霂辰問。
女孩點了點頭。
“既然病了,找醫生來看下不就行了。”
女孩的目光暗了下去:“夫人不允許。她說只是咳嗽,犯不着請醫生過來。”
像是明白了什麽,楚霂辰在那時對着這個只見過一次的女孩生出了幾分憐憫。他看着那女孩,剛想說些什麽,那女孩卻忽然擡頭看着他:“你受傷了。”
他确實是受傷了,大抵是在三天前,他在軍營裏訓練時,被匕首劃破了手臂。今天來蔣府,他的傷口又剛好裂了開來,此刻鮮血,正順着他白色的襯衫印了出來。
女孩從懷中掏出一條繡着星星圖案的帕子,她走上前來替自己輕輕包紮起了傷口。“疼嗎”她同時擡起頭來看着他問到。
楚霂辰是痛慣了的,自他懂事起就被父親丢到了軍營裏,可是在那一刻,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還是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他搖了搖頭,随後就看着女孩替他繼續包紮起傷口來。
他後來才知道,那女孩名叫蔣筱星,是蔣府的二小姐。她那日替楚霂辰包紮傷口的樣子,就這樣入了楚霂辰的心。
楚霂辰再次見她,已是多年後,他從國外學成歸來,坐在車裏,剛好途徑華海女高的門口。蔣筱星剛好從裏面跑了出來,她穿着一件藍色的學生裝,紮着兩條麻花辮,臉上雖然少了幾分稚氣,但卻多了幾分女性的溫柔。
楚霂辰剛想讓司機停下車子,就看到校門口有着另一個人的身影。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顧氏紡織的二公子顧擎宇。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裝,推着一輛自行車站在校門口。蔣筱星抱着書本輕盈的跑到他的身旁,兩人相視一笑。随後顧擎宇便坐上了腳踏車,待到蔣筱星也坐穩以後,顧擎宇便用力一蹬踏板,載着蔣筱星向着人群裏鑽去。
楚霂辰當時就坐在車裏,陽光剛好透過車窗玻璃灑了進來,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形容自己的在那一刻的心情,只是覺得眼睛被微微刺痛着。
後來,他父親楚遠博因許寒川一事,在幾番思量之後決定讓他與蔣家聯姻來借此穩固自己在華海區的地位。楚霂辰當下便想到了蔣筱星。他知道,若是他與蔣中華提親的話,蔣中華定不會駁了這門婚事。可是,他卻不願勉強。他知道蔣筱星的心裏有了人,便選擇祝福她。
于是,他開始試着和蔣笙玥交往。傳聞蔣家大小姐溫婉賢淑,待人待事都是極其和善。可是,楚霂辰在與她接觸後不久,就發現這位蔣大小姐與傳聞中截然不同。她表面看起來雖然是十分的溫柔善良,但內心卻是十分的狠毒。對于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更是毫無容人之心。楚霂辰與她接觸幾次,便知她并不适合做自己的妻子。只是迫于局勢,他還是選擇了與她交往下去。
只是他不曾想,這位蔣大小姐,竟為了幫自己的胞妹蔣笙虹嫁給顧家二少爺顧擎宇,竟歹毒到下藥去陷害蔣筱星。她令人在蔣筱星的吃食裏下了迷藥,随即又讓城中一地痞無賴毀她清白。最後,她再和蔣笙虹一起,帶着顧擎宇和其他人闖入了那間房中。就這樣,她成功拆散了顧擎宇和蔣筱星的姻緣,也使得蔣筱星丢了命。
在被毀掉清白的當天夜裏,蔣筱星跳河自盡了。她穿着一身粉色的旗袍,跳入了荷花池中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那時,楚霂辰因為在林州城外遇到襲擊,正在醫院裏養傷。他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讓人去調查了這件事的原委。在知道這一切全是蔣笙玥所為後,他幾乎就要扣動手裏的扳機來為蔣筱星報仇了,可是楚遠博卻攔下了他。他最後把查到的證據全都交給了蔣中華,蔣中華一怒之下把她逐出了蔣府,他也因此退掉了和蔣笙玥的婚事,可即使如此,蔣筱星的死,還是成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如今,他既然再活一世,那麽他不僅要護住那個自己愛了一世的女人,更要守住他的家國,讓日軍不敢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