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離別(倒V)
剎那間,斯佳麗但覺無數話語堵在心頭,要雨點般砸向瑞特·巴特勒這個無恥至極的男人。她要狠狠罵他,要往死裏指責他!
“你這個卑鄙、下流、肮髒的家夥!你……你這無賴,膽小鬼,壞蛋!你指望着……”斯佳麗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掄起胳膊就用盡剩下的力氣狠狠給了他一嘴巴,“你這混蛋!”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然後是他一聲遲緩的“啊”。斯佳麗掙開了瑞特的懷抱,她連連後退幾步,大口大口喘着氣。他們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聽着呼吸從粗重變得平緩。
“聽着。”她這麽說道,“我現在不想——我現在懶得和你計較這個。鬼知道會發生什麽!我可不想将來為你對自己良心有礙。這事沒得說,我不可能答應你。”她吸了吸鼻子,“就像你現在也不會答應我一樣。”
她也終于承認,她渴望着嫁給他——她深深愛慕着他,正如他肯對她付出的一樣。他們之間肯定有了一個關于未來的期許,哪怕形勢并不明朗。但他們的确在相愛。瑞特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再次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忘掉之前的話吧,斯佳麗。那麽,”他微微笑着說道,“我能好好吻一次你,作為告別麽?”
——————————————
鼻尖最先接觸,然後微微側頭避開,調整到最好的角度。片刻的停留,呼吸吹拂暧昧而危險,又似乎渴望着近一步的親密。終于,他吻到了她。他的嘴唇接觸到了她的,然後緩緩壓了下去。他的兩片嘴唇淺淺含住她的上唇,輕輕嘬了一下,這個帶着點兒挑逗性質的動作令斯佳麗身子一顫。她擡起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她感到他嘴唇微微下移,令兩片嘴唇相接吻合。他真的在吻她了。
那真是一種奇妙而令人眩暈的感受,斯佳麗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時已緊緊揪住了他腰間的衣服。她也是微微仰起頭來。她迎向他,迎向瑞特·巴特勒,這個她真正愛着,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舍棄的男人。他溫熱的嘴唇緊貼着她的,舌尖輕輕抵在她的唇上,描摹着那柔軟紅唇的形狀。他挑開了那本就并不用力閉合的兩片嘴唇,細致地親吻着每一個角落。斯佳麗攀上了他的脖頸,她回吻着他。唇齒間的氣息如此纏綿,似乎就要将人這樣溺斃在溫存之中。直至永遠。
——————————————————————
“你會讓我知道你的部隊番號吧?”
“也許會。但願我在的部隊不會被打散太多次,也但願我還能找到紙筆。”
她靠在他懷裏,擡頭看他的眼睛。苦澀卻發亮,戰争中生命多麽易逝無法做出更進一步的承諾,但這一刻斯佳麗覺得,不論發生什麽她都想等他回來。
“至少得給你個交代啊。”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着,“弄清楚我死了沒。”
“你還要說這樣的話!”
“好好好——我不說了,既然你在乎。”瑞特沖她眨了眨眼睛,漫不經心的笑意重新出現在他臉上,“親愛的,別太擔心我了。”
Advertisement
斯佳麗蹙着眉頭默然不語,又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他前路渺茫,而在他看來她又何嘗不是——即使有着先知,生死相搏亦是驚心動魄。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活下去,豈敢奢望同樣的幸運能在他人身上複制一次。哪怕是真的死了,也沒有力氣去悼念。
但正是因為這樣,我們必須都要活下去。
斯佳麗掙脫了瑞特的懷抱。
“馬你帶走。”她飛快眨了眨眼睛,用冷靜的語氣說道,“北佬還在這一帶游蕩,我孤身帶着馬太招眼。哪怕能帶回塔拉也躲不過掃蕩。何況我回去走不了多遠,你卻是打算去找軍隊,運氣不好的話不曉得有多久。有匹馬方便。”
“真不要?”瑞特皺了皺眉,随即領會到她的意思,雙臂抱在胸前笑了。他倒沒急着拒絕,只是調侃道,“至少是頓肉啊,斯佳麗。”
“誰有心情和你開玩笑?”斯佳麗瞪他,“認真的。”
“好吧,看來是我比較需要。”瑞特做出投降手勢。他看重實際,才不會在面子問題上糾纏,斯佳麗身上也有着同樣的品質。不知想到了什麽,瑞特臉上突然出現一絲頑劣的笑意,他逗趣道:“斯佳麗,像你這號自私透頂的家夥啥時候學會為別人考慮啦?”
“裝出一副愛你的樣子,騙你寫遺囑。”
沒想到她語出驚人,瑞特先是一愣,繼而大樂。他笑着說道:“真死了,肯定忘不了閣下芳名。”
斯佳麗輕哼一聲:“我是怕便宜了沃特林那號人。”
瑞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再解釋更多。
“我該走了。”他輕聲說道。
——————————
第一縷晨光破曉而出,霎時撕開一道口子,灑落世界千道金芒。然而那不是什麽振奮、歡樂或者希望,千裏田園的狼藉與路邊橫流的鮮血在日光下顯現出猙獰的面孔。他們來到的不是一個安全的人間,而是要繼續掙紮的地獄。現在,什麽掩藏都沒有了。
斯佳麗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地轉身解開馬的缰繩,然後用力遞到他手裏。同時塞過去的還有一個水壺,但瑞特這次拒絕了。
“放輕松,斯佳麗。”他說道,“我知道怎麽找水,野外生存能力我比你強得多。這個就不用啦。”
斯佳麗默默将水壺收了回來,她打開包裹翻了又翻,然後不容置疑地将一樣小物件塞到了瑞特手裏。瑞特看到那是個小巧的針線包——是他幫她買的那個。
“你現在穿的光鮮亮麗,回頭可是要挨凍的。”她嘲笑道,“路上見了死人衣服——算啦,這個也用不着我說。”
瑞特凝視着她。他突然大力将斯佳麗摟入懷中。他抱得那麽用力,以至于他的心跳都貼住了她的,咚、咚、咚。然後,他放開了她。
“再見,斯佳麗。”他低頭說道,語氣溫存而堅決。
他要走了,走向戰場,走向已成敗局的戰争,走向那瘋狂的世界。這個好酒貪杯,迷戀女色,講究美食、軟床、漂亮衣裳、上等皮貨的投機商。這個仇恨南方,嘲笑一切為她而戰的人全是傻瓜的叛徒。他锃亮的皮靴踏上一條充滿苦難的路,伴随着饑餓、創傷、疲勞、悲痛與死亡。死神冰冷的目光在路的盡頭注視着。他本用不着去,他是那麽安全、富有、舒适。但是他在那個清晨轉過了身。
斯佳麗雙手緊緊攥拳,脖子梗得生疼,看着瑞特,瑞特·巴特勒走向遙遠的戰場。
“瑞特!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他有沒有點頭?她看不清楚了,因為她在用盡力氣叫出這句話後就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緊緊抱住自己。她只知道他沒回頭,她最後也沒哭。
等陽光完全照耀下來的時候,斯佳麗從地上抓起了已經有泥塊板結的包裹,緊緊抱在胸前。她迷離的目光逐漸變的堅定,她走向了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