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顏控的龍宿
自回到血龍湖,某尾閑得快要長毛的紫龍似乎迷上了“點撥”後輩。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儒門天下的龍首自然無一不通達到了極處。另有琴棋書畫,投壺蹴鞠,歌舞彈唱,想到什麽就教什麽,似乎沒有什麽是龍宿不會的,也沒有什麽是他所不精通的。練無瑕自幼修道,于這些風流技藝上自然不足,龍宿願教,她自然也願意學,何況找到事做的龍宿精神頭是一日好似一日了。
只是她雖天資穎慧,無奈比起動腦似乎更善動手,不出幾日便能拉得一手硬弓,舞得一手有幾分火候的劍——但于詩賦樂器上竟是少了一根筋的模樣,尤其是畫畫,任憑龍宿如何絞盡腦汁的教,畫出來的畫依然有着濃得無法忽略的呆滞匠氣,每每氣得龍宿牙疼——所幸在下棋上倒別有一番慧心,雖技巧稚嫩,優柔難決,卻勝在眼光通透,兩相抵消之下,倒也落了個“不差”的考語。
其實練無瑕在詩詞書畫上的悟性也不算差了,只是在龍宿這種活成了老怪物的天才看來,未免有些慘不忍睹,必得好好磨練一番才好。而練無瑕也是極有韌性之人,饒是被挑剔得極狠,也不覺得苦,反而覺得與過往鎮日修煉的生活比起來,這樣的日子也別有一番趣味。
提及疏樓龍宿,外人總有許多的華麗想象。事實上在退居血龍湖的那段日子,龍宿已很少展露出過去那種衣必绮靡的堂皇浮麗之風。多數時間的他一身輕袍緩帶,紫發閑閑束起,頗有種千帆過盡洗盡鉛華的味道,然而眉目斂英,仍是骨子裏的傲然華麗無雙。
不似尋常富貴宗族動辄一席酒席便散盡千金,龍宿可以吃白米,啃家常菜蔬,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不挑食,但起居坐卧均清潔典雅,無端的襯得前者從頭到腳透着一股嗆人的村氣與銅臭味。練無瑕很喜歡龍宿這一點,她在初見時即喜歡上了龍宿的眼睛,繼而喜歡上了紫龍,繼而覺得他渾身上下竟然沒有自己不喜歡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孩天性,與精致的人和事物交接,總會覺得分外欣悅。所以龍宿教給她的,即使在過往的認知裏大多是些無用的東西,她也懷着欣然清泊的心境去學習。
她不知道,在經久之後的時光裏,她終究要靠着龍宿所教的這些一度認為僅為點綴的技藝,以打發日日夜夜坐聽滴漏清響的辰光。
這樣閑散的生活止于一封信,一份蜀道行寄來的信。
四境的飛書技術的先進程度是其他任何行業的發展水平都難以望其項背的,一紙傳信符在手,寫上收信人姓名,甭管是刮風下雨雷雨霧霾,還是天塌地陷海嘯火山爆發,亦或是深山老林魔域仙境,這信都能堅定地無視一切艱難險阻飛到你的手中。因其舉重若輕飄若微塵,信譽度又達到鑽石滿級,世人贈一美名,曰:“微信。”
蜀道行發給練無瑕的微信,當然不可能和五仁無關,而事情的根由還得從西佛國說起。原來練無瑕曾在鎏法天宮感應到的陰邪之力喚作邪兵衛,乃是一威力堪可毀天滅地的邪惡力量。初代悉昙多活佛以金身坐化,将邪兵衛封印于金身之中,卻無法将之消滅,以至于邪兵衛一直受陰謀者的觊觎而鎏法天宮卻只能被動防守。小活佛梵剎伽藍心懷大慈悲,欲讓兩位天賦秉異的靈童解開封印邪兵衛的天罡梵語秘鎖,使兩位高僧同時納入體內,以宏大佛法将之煉化,好徹底消除邪兵衛之患。這兩位靈童便是宿慧在身的小活佛本人,以及天生暗能的邪童五仁,而兩位高僧則是佛劍分說與小活佛。
此事事關重大,一旦走漏風聲,各路暗潮都會想方設法染指邪兵衛,故而解碼與煉化邪兵衛的過程都需要高手護法。佛劍分說一方請得了劍子仙跡和驅魔人四分之三,蜀道行與半分之間則保護五仁。蜀道行兀自覺得不夠安心,便寫信請練無瑕前來相助,她實力不及劍子仙跡這等絕頂高手,但身懷玄門罡氣,加之天生異血,正是黑暗種族的克星,也可作為一支奇兵引以為援。自然,蜀道行寫這封信時,絕想不到這名黑暗種族的克星此時就呆在一只黑暗種族的大角色的地頭上。
龍宿将信紙擱下,團扇輕晃,掩住金瞳深處剎那間迸射而過的精光:“長生丫頭,這封信汝不該拿來給吾看。”且不說他便是邪兵衛的觊觎者之一,單談立場,選擇成為嗜血者的他便與正道和驅魔人成了死敵。讓他知曉邪兵衛解封的消息,若是選擇貿然動作,根本不可能在佛劍、劍子、驅魔人的聯手下全身而退;若是選擇裝傻充愣權作根本不知此事,則心底的郁悶不甘又實在難熬。細細想來,竟然還是不知為好,是以練無瑕給自己看這封信的居心便有些值得玩味了。
然而練無瑕的“居心”其實很簡單,她為龍宿提供了第三條路:“疏樓前輩願與無瑕一同西行,護衛小活佛與五仁解封邪兵衛嗎?”
“絕無可能。”龍宿斷然拒絕。
練無瑕有剎那的錯愕。她明白紫龍是個天生就的無風也要起浪的人物,這樣野心勃勃偏又無聊透頂的人,說他對邪兵衛沒興趣都沒人信。然而她到底還是将信拿給了他,無非是想給他一個抽身臺階,可以借此機會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水到渠成的與正道和解。不是練無瑕好管閑事,實在是以如今的局勢,疏樓前輩再繼續一條道走到黑根本沒有一點好處。想當年儒門龍首是何等睥睨威儀?這般傲視天下的雲中之龍,就因為一時錯念,落得如今東躲西藏宛如過街老鼠的境地,随便一個妖道角都可以啐上幾口,何必、何苦呢?
“嗜血者雖為不死之身,但要同時面對劍子的古塵、佛劍的佛牒之威,難!”她這廂出神的功夫,龍宿已然做出了解釋。練無瑕的好意他不是不懂,也明白這個心眼純良實在的小姑娘是真的替他如今的落魄處境心疼了,卻只是付之一哂。
淵淵肅肅,不可測之,可飛騰在天,可沉潛在淵,是為龍;昊昊濯濯,不可視之,可包羅萬象,可光耀亘古,是為宿。
世人毀謗,又與他何幹?
閱歷所限,練無瑕體會不出、也理解不了龍宿的狂傲氣概,當下只是輕輕蹙眉,絞盡腦汁的試圖勸說他收回決定:“嗜血者有狂化之體,一經施展,功體威力倍增。疏樓前輩身懷此技,理應不懼佛牒與古塵之威。”
“太傷眼,有違吾華麗的形象。”似乎憶起了一些不怎麽美好的回憶,龍宿語氣裏一時盡是嫌棄。
嗜血者的狂化之體雖然可以使功體實力暴增,但狂化之際面目猙獰獠牙凸出,實在是醜得慘絕人寰。想那冰爵禔摩好歹也算個儀表精絕的俊秀人物,狂化後還不是醜得讓人看一眼便恨不得趕快讓言歆将這只膽敢生于世間污染視線的生物掃地出門。龍宿愛美,本來還對自己即将下手的褆摩懷了三分惋惜,結果一見那張狂化的醜臉,當機立斷就吸幹了他。沒辦法,讓他和這張醜臉面對面眼對眼,如此經歷實在是對紫龍華麗的神經慘絕人寰的挑戰,多一秒也不堪忍受——讓龍宿狂化變成那副醜樣?
不幹!死也不幹!
龍宿一壁想着,忽然心下一涼,擡眼,果然見練無瑕正不依不饒的盯着自己看。他以華麗的大腦思考了一彈指後立即做出應對之策——扇面華麗的一撐,擋住臉向後華麗的一倒,陷入雪罴席的白毛毛裏開始華麗的裝睡。
練無瑕盯了老半天,見他就是直挺挺的一動不動,方才确定疏樓前輩應是犯了間歇性表達功能心理沖突臉面障礙綜合症,俗稱“傲嬌”。
然而,作為以森森的眼光盯梢療法活活治好了起肖大神狂龍一聲笑的瘋癫之症的練無瑕,會因一個小小的傲嬌症而望而卻步嗎?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俗話說得好,彎的怕直的,直的怕楞的,楞的怕棒槌。龍宿那一腔七擰八拐九曲回腸,碰上又直又楞又棒槌的練無瑕,注定是讨不了好的。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裏,畫也不畫了,茶也不烹了,劍也不練了,花也不打理了,練無瑕整日裏所幹的事情有且只有一件——盯。
龍宿抽煙時,她在旁邊幽幽的盯着;龍宿喝茶時,她在旁邊幽幽的盯着;龍宿看書時,她在旁邊幽幽的盯着;龍宿詩興大發揮毫潑墨時,她在旁邊幽幽的盯着;龍宿躺在白毛毛毯子上準備舒舒服服的睡一覺時,她還在旁邊幽幽的盯着……
三天後,龍宿看着練無瑕接連三日不眠不休卻依然神采奕奕清淨瑩然的臉,想要發火,無奈顏控屬性發作,一對上小丫頭那雙豔得殊異的眸子,所有熊熊火氣便似被一陣猛風給活活堵回腔子裏,憋得他胸悶。他忍不住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發漲的額角:“長生丫頭,汝鬧夠了沒有?”
練無瑕是啞女,回不得話,只好繼續幽幽的盯着他。
龍宿嘆了口氣,幽幽的說:“罷罷罷,吾認輸,成嗎?”
練無瑕終于眉眼含笑,想了想,卻是問道:“疏樓前輩可知何物為管風琴?”
作者有話要說: 龍宿顏控不肯狂化梗來自某百度吧友的吐槽,具體是哪位忘了……
淵淵肅肅,不可測之,可飛騰在天,可沉潛在淵,是為龍;昊昊濯濯,不可視之,可包羅萬象,可光耀亘古,是為宿——這段是作者菌某年在貼吧裏對龍宿的評價,這裏直接用了
再次鳴謝舞者墨親的地雷,萌萌噠的龍咻咻問,春晚咻一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