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了曼姐，你這怎麽突然回來了？”沐瑤的聲音把我從回憶裏抽了出來。

我轉動手中的杯子，笑了笑：“我的同學陳紹明天下午給孩子辦滿月酒，我最近不太忙就來參加宴席。”

沐瑤了然地點點頭。

我看了看手表，對她說：“那個，你幾點下班啊？我想去給孩子買點禮物，但是我不太懂這些，想請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沐瑤無聲笑了：“曼姐，我這開個店，哪兒有什麽上下班時間啊，大晚上有客人我也營業的——喏，那個張曉曉就是我半夜撿到的。”

“沐姐姐，背後說人可不好哦。”曉曉佯裝一臉嫌棄瞥了沐瑤一眼，端着咖啡走向客人。

沐瑤在她背後沖着我擠眉弄眼，逗得我也忍不住笑了。

而後我回味過來她的意思，急忙說：“那就不麻煩你了，你好好照看店，我先走了。”

“別呀，你誤會了！”沐瑤急忙拉住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啊，無所謂什麽時候下班，我是想走就走了，所以咱們現在就能去買禮物——曉曉，看一下店，我出去辦點事。”

“知道了！”曉曉途徑我倆身邊斜了一眼沐瑤：“又出去玩，還不帶我，哼，加工資！”

出了waiting bar，我笑言：“你這店，老板不像老板，店員不像店員，着實有趣！”

沐瑤笑着搖搖頭：“是我把這丫頭寵壞了，總是和我沒大沒小。”

“瞧你說的，其實心裏很歡喜吧！”

“是啊。”沐瑤微微點頭：“這個暑假過完，她又要去學校了，我又得一個人守店了。哎，人在眼前時啊，要多煩有多煩，人一走，這心裏就空落落的，想她得不得了。我呀，一個人在平城過日子，除了這家店，就只有店裏這群老熟人了······不說了，你這買禮物準備買些什麽？是去超市還是去母嬰店啊？”

看得出來，方才的話觸動了她的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方淨土不便吐露，對此我十分理解，因此她轉移了話題，我也就順着說：“先去母嬰店吧，畢竟都是對口的，然後再去超市買點大衆的禮物，比如營養品或者酒水之類的，再買點我返程能用得着的水啊、面包之類的就行了。”

沐瑤點點頭，攔了一輛車帶我去了附近比較不錯的母嬰店挑了些孩子用得着的東西，又帶我徒步走到附近的超市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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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品區，我看着琳琅滿目的零食，腦子裏不争氣地浮現出尚霏饞貓似的表情，那表情從心湖升起，橫沖直撞撞得我心疼，我按了按胸口轉頭對沐瑤說：“東西太多，都挑花眼了，要不這樣吧，我就買兩瓶礦泉水，再買一袋面包就行。”說着我就看見她目光突然移到我背後，而後喊了一個令人僵化在原地的名字：“尚霏！”

我的心突然一沉，似乎不跳了，而後猛地抽搐起來，我只覺得從背後擴散至全身的熱潮将我裹住，讓人差點喘不過氣，而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轉過身，又是怎麽把目光慢慢穿過空氣，顫顫巍巍地搭在尚霏的臉上的，我只知道我看到尚霏的目光後，整個人更緊張了。

她的目光在觸及我的時候，不複以往的明媚熱烈，倒像是雪地上反射的陽光，看似暖洋洋，實則冰冷刺骨。

她走到沐瑤面前，微微側頭：“沐姐姐。”而後勾起嘴角望向我，眼睛裏卻并無波瀾：“你好。”

她這禮貌而疏離的語氣讓我突然語塞，半晌，我才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一句：“你好。”

“霏霏，這兒有你愛吃的······誰啊？”一個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年輕男生努着嘴朝我一點，很快得到了尚霏的回應——她幹脆利落地轉頭走向那個男生，在他耳邊低語了一聲，而後挽住他的臂彎，朝着我和沐瑤說：“不好意思啊沐姐姐，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有機會的話，我再去waiting bar看你。”

果然，我不過是她人生中不值一提的一段小插曲，她有她的路，偶爾跑偏依舊能迅速準确地回到正軌，而我終究和她只交叉那一點便分道揚镳、各自天涯······

那個男生，年輕有朝氣，面容俊朗，碩長的身材，得體的休閑裝扮，站在她身邊——真是一對璧人。

我拿起一袋她曾經最愛吃的面包，抱進懷裏，背對着沐瑤輕聲說：“東西買好了，咱們走吧。”

回到賓館，我徑直窩進床裏，裹着夜色打開手機裏的回憶錄，點開那一個個帶着紀念意義的文件夾，加載出一張張帶着笑意的合照和她梨渦淺笑的單人時光。

那些回憶裏，有她吃到零食的滿足眯眼笑、有她看到感人電影時的淚洗芙蓉、有她在初夏時啃着菠蘿的酸甜、有她窩在我身側的酣眠，還有她性感的脖頸、纖細的手腕、小巧的腳丫，以及那一雙明媚動人的眼眸······

一張張美好被我不知道是第幾次細細品味，而後，在這個夜晚，在此刻，我終于是戀戀不舍地點了删除鍵。

大概今晚過後，才是真真的毫無關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