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次日下午，我按照陳紹發的消息到了指定的酒店，站在門口，我已知道今日無論如何都會再見一次尚霏，盡管做好了各種心理預備，但在臨門一腳的時候，總會心神不安，手足無措。
我在怕什麽？
也許是怕曾經與我親密無間的人兒再拿那種冷漠的眼光掃向我，也許是怕唯一的牽挂早已是物是人非，徒留我還在原地打轉······
正擡步上樓時，就聽見背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原來你回來是要參加我這小侄女的滿月酒啊！所以······”尚霏途經我身邊時輕聲道：“平城果真沒你留戀的事和人了。”話音一落，她就擦着我的肩膀先行一步。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方才被她驟然響起的話語吓得愣在原地的我這才仿佛将神思歸位，回到現實，心裏突然踏實了許多，該來的遲早要來，早一點來，就不必再煩心了。
進入二樓大廳，我在安排下入了座，隔壁桌一個熟悉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那個尚霏挽過的男孩——沒想到，她竟然已經有了可以見親朋好友的戀人。
祝福。
我輕輕地張了張嘴。
宴席進行到快結束的時候，陳紹朝我走來：“餘曼，好久不見啊，剛剛人多，也沒能和你坐下來聊聊，招呼不周啊。”
我擺擺手，端起茶杯：“哪兒的話，今天是喜日子，人多事兒也多，我理解的。祝福啊！”
“謝謝了，我能得到你的祝福，卻沒能将祝福送給你，真是對不起。”
我聞言不禁詫異：“這話怎麽說，我這一時半會兒嫁不出去又不怪你！別這樣。”我看着他帶着別扭情緒的臉，便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寬慰。
陳紹突然低聲對我說：“咱們借一步說話。”
這讓我有些好奇他要幹嘛。
于是我跟着他到了過道一處角落裏，靜靜等他發話。
他卻遲遲張不開嘴，半晌才別別扭扭地說了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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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和霏霏看電影被我和李茜撞到了的事！”
我心下一驚，他說的是“撞”，而不是“碰”，這字眼兒就別有深意了，我警惕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要說些什麽。
他見我如此，原本猶豫閃爍的樣子頓時也就敞亮了：“我就直說了吧。當年見完面，她姐姐就纏着我問你的事情，我仔細聽了一會兒覺摸出她可能以為我對你有點意思，我一着急啥也沒多想就說那是不可能的，她又和我扯了半天，我迫不得已把當年追你的事情前後說了一遍，本想把你不喜歡男生的事一筆帶過，卻被她放在了心裏，當時我沒當回事兒，直到後來尚霏找上門來說我不知道尊重你，盡把你的私事說給別人當笑話，害得她和你沒辦法當朋友了，我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我也曾責怪過李茜把那些事說給尚霏，讓尚霏和你産生誤會，但最終錯還在我。一直想當面和你說聲‘對不起’，哪知不過幾天你就離開了平城，還一走就是三年多，很多次我都想打電話給你道歉，但想了又想覺得再把這事拿出來說一遍實在是······哎，對不起啊——李茜來了，她說她也有些話要和你說，我就不打擾了，你放心，絕不是傷你的話。”
我聽了這番話，心中模模糊糊勾勒出我和尚霏之間誤會的輪廓。
李茜走到陳紹身邊低聲說：“那邊你去照顧一下。”陳紹應了一聲朝我點點頭就走了。
我看着李茜，不知她要說些什麽，直覺告訴我，可能和尚霏有關。
李茜盯着我看了半晌，終于長嘆一口氣，苦笑着搖搖頭：“真不知道你哪裏好，讓霏霏掉魂似的過了三年。”
我不禁愣住：“你······什麽意思。”
李茜抱起胳膊：“你和霏霏之間的感情，我懂，但在以往，我是不贊同的。剛剛陳紹應該也和你說了些關于尚霏的事情，想必他說的也是我要說的一部分。餘曼，你進入霏霏生活的原因确實是因為她的荒唐心事，但後來的事情并非如我當初所說，而是她也動了真感情。我曾經很不理解你們，我也不敢想象她如果真和你一起會是什麽樣子的生活，所以，我把她的孩子心事告訴你，陳紹說過，你是個敏感的人，我覺得我的那些話應該會讓你做出我想要的選擇。的确你是這樣的做的，我也以為這事兒算是結束了。哪知，這不過是另起一段——自你走後，霏霏吵着鬧着要去找你，甚至動不動跑來責怪我們夫妻兩。一來二去，家裏的人也就知道了她的心事，她從不避諱，也會在她父母逼她找對象的時候暴跳如雷，與他們争吵。甚至前段時間，因為小姨夫逼得緊，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與一衆親朋好友斷了聯系，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也沒人知道她過得如何，直到兩個月前她才回來，而且那架勢并不像迫不得已回來，倒像是回來收拾東西繼續外出。這次小姨夫他們再不敢和她對着幹，只說只要她回家，都依她，她這才安分回了家。哎，她為了這份感情連父母都不要了，可想而知，你對她多重要。”
我從冷漠到驚訝再到平靜，心裏想：我理解她的抗争，可她的抗争未必是因為我，也許只是叛逆，不願長輩管着她，也許是想宣告自己的與衆不同，并非只是單純了為了一個我。但我沒說這話，畢竟這想法怎麽着都有點渣。
我笑了笑：“那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還不明白？我是對不住你，我願為我自己自私的言論和你道歉，只希望你能回來，陪着尚霏，她真的需要你。”
我想起尚霏親昵挽着的那個男生，他還坐在宴席上，加上面前李茜說的話，這情景着實讓我糊塗。
我苦笑一聲：“我想她回來不是妥協，也許是已經找到了內心所需。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已經沒什麽用了，她有她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沒必要再回來拉扯。時間不早了，距離淩晨三點的飛機也就7個小時了，我得早點回去收拾一下，咱們······再會。”
“走這麽着急，不多留幾天？”
“不了，我也就是來看看老同學，手頭上還有工作，必須得回去了。祝福啊，再見。”
出了酒店，我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突然心生悲涼，就想一個人藏在夜色裏走一道，剛要邁開步子，就聽見背後有人喊我：“餘······餘曼！”
而後一個年輕男子跑到我身邊：“是餘曼吧。”
是那個和尚霏很親昵的男生。
我別扭地點點頭，不知道他有何貴幹！
“終于讓我見着真人了！你可真是個傳奇啊，我妹沒少為你哭過鼻子罵過髒，從沒有哪個男生能這麽被她放心上，我一直覺得是因為她沒遇到對的人，現在才知道，确實沒遇到對的人，感情她不喜歡男生喜歡女孩兒。”
我楞楞地聽他發表了一番講話，很是無語，也很是不解，瞅着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幹嘛。
他仿佛終于從自己的幻想的世界裏出來了，也終于發現了我刻意表現出的警惕和不耐煩，于是他摸摸後腦勺，嘿嘿一笑：“我是尚霏的哥哥，就啥關系呢？尚霏表姐是李茜，李茜是我堂姐，所以我們也算兄妹！你看我和你說這幹嘛！哦，對了，主要是昨天她在超市突然的親昵和大晚上躲屋裏不見人，加上你就是餘曼，我前因後果想了一遍這才明白了，感情這丫頭拿我當擋箭牌，在昨天見到你時專門挽住我的手來氣你——怪不得她那近幾年不與人有肢體接觸的性子怎麽突然熱情起來了！昨晚她自個兒沒臉地在卧室了哭了一趟！我想她可能是氣你把自己也弄得窩心了。哎，她這人你是知道的，內心善良又脆弱。和你說這些呢，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方才聽你和我堂姐說的話，那意思是我這妹妹的芳心算是許錯了，我呢，不喜歡負心人心安理得地放下過去去過自個兒歡樂的日子，就專門說這些來膈應你的心，你要真的一句話也不和尚霏說說就一走了之，那你就帶着我說的這些過一輩子吧。不過你這個樣子，怕是不會把我的話放心上。但我不管，我只管我妹妹開心。話說完了，後會有期！”
聽完這番言論，我才終于知道了尚霏的心，前後一聯系，也明白了我和尚霏之間的誤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