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程母從程越川的助理哪裏聽到自家兒子不久前才剛剛因為車禍到醫院搶救的消息的時候心髒都停跳的好幾拍，緩過神來的下一個想法就是沖到自家兒子家裏把那個敢把這麽危急的事情隐瞞不報的不孝子暴打一頓。

所以就真的沖過來了。

所幸程母還是擔心兒子的，事前先打過電話問了一下傷勢病情，得知身體正在好轉以後才松了一口氣，輕飄飄撂下一句：在家好好呆着等我，就不顧對方還沒出口的反對摁斷了電話。

給姜辰打過電話以後程越川在原地怔了片刻，才回身重新進了辦公室。

姜辰家距離這裏更近一些，所以提前幾分鐘到了。

進門放好鞋子，有一瞬間想把鞋子塞進櫃子裏暫時藏起來，頓了一頓，又收回手。進到客廳裏，用刻意陌生的目光環視了一遍整個屋子。

——餐桌上随意擺放的兩個水杯、廚房裏被整齊擦拭過的刀具、碗櫃裏多了一雙的筷子、沙發上那條自己常用的深藍色披肩和抱枕、窗臺上不知哪天用過一半随意丢來那裏的小指甲油瓶子、廁所多出來的一套女性化妝品……太多了，自己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在短短幾天，被深深刻在這個幾十平米的房子裏。

默了默，姜辰神思飄忽了一瞬，忽而挑起嘴角。

——NO，還有……

似乎是聽見了響動聲，程越川披着一件深色大衣手裏托着咖啡杯從書房裏走了出來，看見姜辰，點了點頭：“媽已經在路上了。”

“沒事，我在。”

姜辰從他手裏接過咖啡杯，到咖啡機處重新續滿，順手用擺在旁邊的另一個杯子接了一杯給自己，另一杯遞了回去。

程越川接過杯子，冷峻的臉上漫過一絲笑意，沒有道謝。

默了一會兒，姜辰突然開口：“程越川。”

程越川擡頭看她。

“咖啡有沒有放糖？”

“沒有，糖在櫃子裏。”

“是不是很甜？”

程越川：“什麽？”

姜辰扯了扯唇角，邁開細長的腿越過桌子向程越川靠近。

她站在程越川椅子的後面，微微躬身漸漸靠近，直到唇湊到身前人的耳側。

“我問，是不是很甜……”

話音未落，溫熱的氣息已經緩緩下移，最終落在了雙唇之間。

兩唇相處，彼此間的體溫通過這微小的接觸而快速傳遞着，姜辰那獨屬于女人的，豐潤柔美的觸感過電一般的刺激着程越川的大腦，而緊接着，姜辰似乎還嫌不夠，更深更用力的靠近，雙唇暧昧的蹭了蹭，又快速退了回去。

程越川：“……”

姜辰在他身側一步，嘴角含笑的看着他。

兩人目光相觸，程越川搭在桌子上的手，指關節微微緊握，但又很快放松開，借力站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随着他的起身被驟然拉近，姜辰後退了一步。

程越川依舊是那副平淡冷峻的神色，目光中卻仿佛有什麽在劇烈跳動。

他的手放在姜辰裸露的肩膀上，低頭，重新吻了下去。

唇舌交纏。

與他平靜的神色截然相反的，程越川的動作瘋狂中帶着幾分克制，直到兩個人都已氣喘籲籲，才慢慢退了出來，額頭相抵靜靜喘息。

這一刻在姜辰的耳中，萬籁俱寂。空調發出“嘀嘀”的響聲，平靜的應和着此刻兩人交織在一起的濃重的呼吸聲。

——門鈴在這一刻打破短暫的平靜。

姜辰微微勾起被兩人津液糾纏染紅的唇，慢慢推開程越川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後退一步，略微整理了一下裙擺。

“我去開門。”

程越川目送她轉身穿過廊廳，随後跟了上去。

“林老師。”

“哎，南南也在呀。”

程母和為她開門的姜辰打招呼那一刻顯然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換好鞋子走向客廳才記起來問：“南南怎麽在小川家裏呀，這個孩子，出車禍這麽大的事情都敢不和我說。你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怎麽和小川合起夥來瞞着我——”

埋怨在對上客廳裏迎過來的程越川的目光時突然停住。

程越川：“媽。”

程母看了看自己兒子，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後的姜辰。

程母：？？？

“你們……”

想了想又把話咽了回去，轉身看向姜辰，用盡量顯露不出此刻心情的語氣開口：“南南，你……是來照顧越川的？”

姜辰含笑：“是。”

又轉頭看自家兒子：“小川……”

姜辰先看不下去了，繞過程母站到程越川的身邊：“林老師，我們……”

程越川打斷了她的話，一手将人輕輕摟住，對程母時卻語義堅定：“我和姜辰在一起了。”

姜辰靠在程越川身邊，笑吟吟點頭。

程母：“……”

雖然是自己牽的紅線而且兩個孩子在一起也是她最樂意看到的事，但是此刻這種仿佛被雷劈了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和平結束最尴尬的局面後，三個人在沙發落座。

程母這才有功夫注意到屋子裏和往昔略有不同的陳設，視線轉了一圈，回過頭來問程越川：“你們住到一起了？”

程越川點頭：“是。”

程母目光複雜，嘆氣：“你們年輕人啊，這才剛在一起幾天，怎麽就能住到一起了呢？雖然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互相之間還算了解，但是做朋友畢竟和談戀愛不一樣啊，戀愛雙方相互磨合還需要很長時間，你們現在就住到一起，怎麽沒有想過彼此不合适分開以後要怎麽相處啊。”

程越川、姜辰點頭。

程母再次嘆氣。

“你們倆，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啊，之前我勸你們和的時候還一個個不願意，真是的。”

程越川思考了一會兒，和姜辰視線相對，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認真開口：“其實我和姜辰很早就在一起了，只是之前感情關系還沒穩定，不敢輕易告訴你們。但是現在我和姜辰已經住在一起了，我們是認真的。”

姜辰看了他一眼，再對上程母的視線，沉默點頭。

姜辰是林君如從學生時代看着長大的，為人品行自然了解，自己兒子也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兩個人如果真的在一起，她是最放心不過的。

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程母才終于想起來要詢問兒子的身體狀況。

程越川當時的車禍并不嚴重，再加上這些日子兩個人住在一起，姜辰雖然表面不說，但是每每在細節的地方格外照顧，是以身體大部分已經恢複。只有右肩的舊傷因為再次首創直到現在還時常隐隐作痛，不過這點兩人心照不宣，誰都不提，并沒有讓程母知道。

發過牢騷檢查過工作，程母也不準備多留了。

原本還擔心兒子病着獨居沒有人照顧，但現在看到姜辰……顯然這已不是她需要擔心的了。哎，孩子們都大喽！

送走程母，關上大門，兩個人心裏同時有一種大石落地的感覺。姜辰和程越川對視，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她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的響起來。

“那個……辰哥。”

姜辰：“……”

蘇琳：“會，還開嗎？”

挂斷電話，程越川已經回到廚房重新續了一杯咖啡。

姜辰在門口取過外套向屋裏喊：“工作室那邊還在等我開會，我先過去了。”

程越川不鹹不淡的應了聲。

姜辰一時沒聽清，繞過門廳向着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程越川沒擡頭。

姜辰：“今天晚上……”

程越川動作一頓。

姜辰退了回去，大聲喊：“算了。”

程越川：？？？

姜辰對着鏡子整了整衣領，低咳一聲壓住唇角的壞笑，開鎖出門。

折騰了一上午，姜辰的感冒不但沒有見好，反而看着更加嚴重了。

回到工作室開完會，在自己的電腦前工作了一會兒，快到午休時間人就已經撐不住了，靠在辦公椅上閉目休息。

蘇琳路過辦公室探頭看了一眼，忍不住湊過去：“太累就休息一下吧，大老板。能做的讓我們這些小員工先做，又不是什麽大單子，也不需要你一直盯着。”

姜辰睜開眼睛瞅了瞅天花板，沒說話。

蘇琳又開始八卦：“怎麽最近突然又這麽拼命，單子一個接一個的接，辰哥你的男朋友呢？不要啦。”

……男朋友？不要不行。

姜辰又想到昨天應付紀衡的那句“忙着戀愛”，頓時覺得蘇琳說的有點道理。

“等這個單子做完的吧，這兩天我還是跟着進度，等這單完成就先不接了，放兩天假，休息一段時間。”

感冒鼻塞沒有胃口，午飯沒吃幾口就被放下了。沒到下午上班的時間姜辰就把自己鎖到了畫室裏，繼續埋頭幹活。

程母走後差不多是午飯時間。随着熱鬧的關門聲，整個空間霎時安靜下來。程越川把手裏的杯子端到客廳，拿過手機在沙發上坐下，揉了揉微微發酸的右肩，準備定個外賣。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劃，卻止不住微微走神。等到游移的目光落在茶幾上随意擺放着的三個杯子的時候，愣了愣，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忽而笑了。

下午吃過飯，程越川把書房裏已經結尾的幾張圖紙簡單整理了一下，帶上其餘資料，準備回一趟公司進行交接。檢查辦公桌的時候目光禁不住被角落裏的一本雜志吸引。

是姜辰的雜志，大概是前兩天她在書房裏看書的時候落下的。

程越川仔細想了想，大概有那麽兩三次，休息的時候，姜辰偶爾會和他借用書房看書。通常是早上早餐前，或者自己在客廳休息的時候，她會端着一杯果汁，捧着書和自己打招呼，然後推開書房的門。

姜辰是個心智成熟也很聰明的女人。程越川想。聰明到她能理智的找到交際的界限，不會任性，不會逾越，也不會放棄彼此獨立自由的底線……

她不是很少用書房，而是她将生活和工作完全分開。離開這裏回到公司，她又會是著名青年畫家的身份，工作，交際。回到這裏卻像是完全屏除了那些。不談論，不交流任何關于她另一個身份。就好像一切關于程越川，關于這個新的婚姻，被獨立于她原有的生活之外。姜辰小心經營每一個部分，卻在潛意識裏不願意讓改變侵入她原有的生活。

打車到公司的路上程越川一直在想。和姜辰認識有多少年了？十年？還是更多。在最近的事情發生前他們一共見過多少面？好像交流最多的也只是在程母家，她是常客，見的次數多了，互相閑聊幾句，僅此而已。在自己面前，姜辰永遠是那個懶散卻氣場強大的女人。他們很少開玩笑，盡管聯系算得上頻繁，每次的交流也沒有出現過尴尬局面，但程越川甚至覺得她在盡量避免和自己更多的接觸。偶爾捕捉到的從遠處複雜注視着自己的目光仿佛是一直以來的錯覺。

所有的一切，除了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