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參加複賽之前, 知道今年只有四個滿分的, 大家就估摸着, 如果不出意外，這場複賽結束, 最終參加h全國賽的六個省隊名額, 他們四個滿分的應該是都能進, 剩下兩百多人一起争搶的, 就是剩下那兩個空的名額了。

但有的人覺得不服氣, 他們只差一點點就能滿分了, 也有的人覺得不甘心，省隊一共才六個名額，居然一下子就公認地少了四個，這也太誇張了吧！他們成績也不差, 怎麽就不能擠下來一個？

而今年的四個滿分，三個都是去年省隊的，只有一個是女生，就是明夏, 在各種比賽中也是名不經傳的那種，自然就成了衆矢之至的關注重點。

大家, 沒抱着友好的态度, 也不至于敵視得過分, 再加上複賽沒有明夏認識的人, 便自然沒有人上去和她打招呼。

對比，明夏無所謂。

他們不和她打招呼更好, 一個人做什麽都方便，閑下來的時候還能看最愛的歷史書。

當然，如果她安靜地站在原地聽歌的時候，他們不要一邊和別人說話，一邊回過頭偷偷拿眼瞥她就更好了。

那麽多人都在“偷偷瞥”，那就是不是“偷偷瞥”，而是公然圍觀好嗎？

她神經沒有王二傻那麽大條，謝謝。

“請問你是東雲縣第二中學的明夏嗎？”

突然，一個男聲出現在明夏身後，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明夏回過頭，男生戴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鏡，板寸頭，面容普通，身高倒是有一米八五左右，身材微胖，但也屬于正常範圍，臉上有幾顆新冒的痘痘。

“我是。”明夏點了點頭，禮貌地回答，“請問你是？”

男生擡起右手，彎曲了食指，用指節抵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我叫郭子豪，東雲一中的，初賽也是滿分。”

明夏：……

所以呢？難道他特意來打招呼，就是想告訴她，他也是那全省唯四的滿分之一，希望她商業互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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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她不擅長彩虹屁，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太妥當，郭子豪面色紅了下，趕忙補救：“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你從開考到交卷，只用了半個小時出頭，真的很厲害，我想要和你交個朋友，以後也能多交流交流學習方面的問題。”

“一中”考場，h初賽，只有郭子豪和明夏兩個人提前交卷。

當時，他的肚子疼得實在受不了，就算強忍着不交卷，也做不下去了，便甚至來不及檢查一遍，就踩着即将禁止提前交卷的比賽結束的最後十五分鐘，趕緊交卷去廁所。

雖然是身體原因，其實還有十五分鐘，但選擇題的最後一題，的确是緊急之下随便猜的選項，只是運氣比較好，正好猜對罷了，郭子豪就覺得自己這個滿分拿得實在不踏實。

而明夏，他聽和她同一個考場，還正好坐她右後方的同學說了，她是真的早就把試卷寫完了，反複檢查了好幾遍後，在考場裏等得實在是無聊，才提前交卷。

根本就不是一個水平。

去年，能作為省隊的一員，參加h全國賽，郭子豪對自己的數學是很驕傲的。

但這個驕傲是相對的。

因為很清楚題目的難度，當他意識到對方是明顯比自己水平更高的人，也很容易就會産生敬佩之心。

現在，他主動來和明夏打招呼，就是因為這個。

明夏聽出來了郭子豪語氣的真誠，便友好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想了想，她也誇了一下對方：“能考滿分，你也很厲害。”

郭子豪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伸手撓頭；“沒，我就是運氣好，哈哈哈哈。”

兩人才認識，明夏不知道他這話是真這麽認為，還是就客氣地稍微謙虛一下，便沒有接話，只是禮貌地笑了笑。

郭子豪拿出手機，打開qq，點開添加好友的界面，遞給明夏：“那我們可以加個好友嗎？複賽也就今天一天，聊不了多少，但等明天回家，不只是h，平時有空，我們也可以約着一起學習。”

明夏答應了。

反正不是一個學校的，如果處不來，直接删好友，如果覺得人還可以，認識一下也沒壞處。

“郭子豪，才一年不見，你就多了個泡妞的新毛病？”

明夏拿出手機，剛通過郭子豪的好友申請，就聽到自己身後又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似乎是郭子豪認識的人。

“哎，你瞎說什麽呢！”

郭子豪急了，擔心明夏誤會。畢竟，她長得确實好看，還很有氣質，學校裏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但他是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啊。

這家夥可別打擾他和學霸交朋友。

于是，郭子豪伸手，微微地推了來人一下，“她叫明夏，初賽是滿分，很厲害，我是來和人家交朋友的好吧！”

來人名叫褚子儀，是明夏他們隔壁市“一中”的學生，去年，也是h省隊的，因此和郭子豪認識，兩人關系也還可以，今年複賽又遇着了，這才打趣上了。

褚子儀皮膚略偏小麥色，平時喜歡打籃球，手長腿長，笑起來時，臉頰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一派陽光的模樣，整體給人的感覺也是很外向活躍的那種。

“哈哈哈哈哈哈。”聽了郭子豪的解釋，褚子儀感嘆地搖了搖頭，“我就說嘛，你這麽一個數學狂人，怎麽會突然開竅。”

說完，他轉頭，看向明夏：“漂亮小姐姐好，我叫褚子儀，和郭子豪一樣，今年的目标也是h全國賽，小學渣一枚，求大佬帶飛。”

郭子豪一腳踹上去：“屁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初賽也是滿分。”

褚子儀躲開，翻了個白眼：“你閉嘴，不開竅的人不懂，我這是和漂亮小姐姐拉近乎好吧？”

明夏：……

等一下，剛剛他的那句漂亮小姐姐，居然是在喊她？

真稀奇啊。

畢竟，無論是在星際時代還是回來21世紀，明夏都是被別人喊“明姐”的。

這種逗兮兮的小調戲，在她的記憶中，着實還是第一次。

很好，崽，恭喜你，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郭子豪嫌棄地怼了褚子儀幾句，怕明夏誤會，趕忙和她解釋：“褚子儀這人就是嘴比較欠，人還湊合，剛剛的話沒別的意思，他對別人印象不錯時就容易自來熟，熟到讓人想打他的那種。”

明夏點頭，表示明白了。

這不就是“嘴欠傻白還愛土味撩”版本的王二傻嘛。

她很有相處經驗，沒問題。

三個人互相介紹完畢，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便開始聊起天，又因為都是來參加h 複賽的，自然就提到了初賽。

褚子儀不知道明夏提前交卷的事，郭子豪見他嘴上雖然“大佬”前“大佬”後地叫，其實沒有一點覺得人家很厲害的感覺，而他自己卻是很佩服明夏的數學水平的，便忍不住開口，告訴給了褚子儀。

聞言，褚子儀很是震驚。

比起去年，今年初賽的試卷難度明顯上升了。

他記得，去年，自己的h初賽很輕松就做完了，還檢查好幾遍，才百無聊賴地提前交卷，今年卻是一直奮筆疾書地計算到了最後一秒，才和同考場的大家一起交卷。

而且，去年初賽滿分有三十多個，今年卻只有去年零頭都比不上的四個。

他是一個，郭子豪是一個，另外兩個滿分的，其中一個不認識，現在知道了，就是明夏，另外一個也是去年省隊的，性格和為人都很讨厭，他就不清楚具體情況了。

但他問過郭子豪了，知道郭子豪的滿分有運氣成分，也覺得試卷明顯比去年難了很多，便知道這不是他自己的問題。

事實上，因為自己也是那唯四的滿分者中的一個，一直到方才，雖然知道眼前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女生就是那個名叫“明夏”的從沒聽過卻突然橫空冒出來的黑馬，覺得可能是個潛力股，他也就只是嘴上叭叭幾句，心下沒覺得怎麽樣。

她才複賽，他去年可是直接參加了h全國賽的，見過有顏值有能力的數學大佬多了去了，真不覺得滿分又長得好看的明夏有什麽特殊。

可現在，郭子豪告訴他，明夏覺得試卷很簡單，很早就提前交卷了，原因還是反複檢查太多遍覺得無聊了，他就忍不住震驚了。

而同樣震驚了的，還有因為知道他們三個就是唯四初賽滿分者3/4，一直在豎着耳朵好奇地偷聽他們聊天的其他參賽選手。

卧槽，他們初賽試卷的最後一題解答題，甚至都沒能把第一小題做出來，人家居然還覺得太簡單了，老早就提前交卷了？？？

說好的“難也不是難我一個”呢？特麽這是人嗎？？？

正在這時，廣播通知，複賽即将開始，讓大家帶上文具袋和相關證件，進入考場。

明夏和郭子豪、褚子儀都不是同一個考場的，打了聲招呼便走了。留他倆站在原地，又嘀咕咕了一會兒。

褚子儀現在有危機感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在複賽就遇到了本來應該在全國賽上才遇到的碾壓式大佬。

“靠！”他忍不住煩躁地低罵了一句。

郭子 豪知道褚子儀對去年的落敗很不甘心，今年做了很多準備，想着不拿第一也拿第二，最差怎麽也該拿個第三吧。結果，現在，他還沒進全國賽，就已經遇到這麽厲害的大佬，心情當然會不好。

可這就好像普通人參加高考，就算知道誰誰誰9八5保送，誰誰誰211預定，還有誰誰誰可能要争一把省狀元，都比不上，難道就能不努力了嗎？

當然不能！還是得盡力啊，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态，結果怎麽樣很重要，但不愧對自己的過程更重要。

男生間的安慰不像女生，話很少，只是簡單的一個拍肩，就可以傳達出自己的鼓勵。

褚子儀深呼吸一口氣。

對，現在才經歷了一個初賽，可能考的正好都是明夏擅長的，也可能明夏真的就是全國賽都能碾壓全場的大佬……

總之，他不能喪，必須放平心态，認真比賽。

凝了凝神，褚子儀狀态恢複了，和郭子豪互相鼓勁了幾句，便去了各自的考場。

在考場門口，參賽選手排隊檢查了身上是否有違禁物品後，便進去等複賽的開始。

初賽的時候，明夏還能明顯感覺到同考點甚至同考場的男同學會打量自己。她臉上又沒有寫着“學霸”兩個字，便知道，應該都是覺得她的長相還可以。

但今天的複賽，她從到達比賽地點等候，到後來考場門口排隊檢查，還有現在的坐在考場等發卷，考場裏明顯絕大多數都是男生，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卻沒有幾個，都盯着監考老師手中的試卷袋，零星幾個視線也不是那種打量她的外表，而是略帶敵意的那種。

并不是明夏不漂亮了，相反，在複賽少得可憐的女生中，明夏的顏值和氣質都更顯得突出了，只是能到這裏的人眼界本就不低，看重的事也不這麽淺薄。

畢竟，想看美女不知道微博逛逛娛樂圈？什麽“國民老婆”、“國民初戀”、“國民女朋友”……總有一個類型是你喜歡的。

而現在，一年一度的h，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們都想進省隊，想去參加h全國賽，更想能順利通過全國賽，進入國家隊，去參加i國際賽。

這是在這裏所有人共同的目的。

聽到廣播的通知，監考老師發試卷了，明夏填完相關信息，便大略将試卷整體掃了一遍。

和初賽相比，明顯可以看出來，複賽的難度再次提升了，和孫老師給她做過的往年h全國賽題目的難度有得一拼。

雖然她并沒有覺得被難住。

複賽的試卷滿分一百五，選擇題沒有了，只有填空題和解答題。

填空有六題，一題是十分，解答題占了總分的絕對大頭，剩下的九十分都是解答題。

明夏環顧了一眼考場，發現大家都埋着頭，在認真回答題目，便打開了筆蓋，也開始答題。

選擇、填空類的數學題目，一向是明夏的最愛，因為一眼就能看出來答案，做得也就很快。

但現在畢竟是h的複賽，不是尋常的學校月考，又或者班級小測驗，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誇張，明夏還是把複賽試卷填空題每題的解答過程在草稿紙上寫了一遍，才最後往試卷上填。

她覺得，自己這樣，答題速度應該就算正常了。

但很顯然，這只是她自己以為的。

兩個監考老師，在考場一前一後地看着，總覽全局。

很快，她們就發現，所有參賽選手都埋頭苦想，就前排的那個長得特別漂亮，還很有氣質的女生，和抓耳撓腮地在想的其他人不同，一直在“刷刷刷”地寫，全程一點卡頓都沒有，頓時就變得很是惹眼。

兩個老師交換了一下眼神，示意了一下明夏座位的方向，都一副“原來你也注意到了”的了然眼神。

和初賽的兩個監考老師不一樣，這兩個複賽監考老師沒有因為好奇就反複“路過”明夏身邊，她們知道h對這些學生的意義，心知不能打擾大家答題，便拿着考場參賽選手簽到表，看了下座位號21的女生名字叫什麽。

原來她叫明夏啊，名字還挺好聽的，就是感覺好耳熟。

哦，對，她不就是全省僅僅四個的初賽滿分中，唯一的那個女生嗎？還是個以前在各種競賽中都沒聽說過的黑馬。

看她這個答題速度，估摸着，要不就是厚積薄發，要不就是以前低調得過了頭，這次是因為高三了才被老師逼着來h報了名。

這邊，兩個監考老師偷着趣兒地在心中猜測着她以前“默默無聞”的原因，那邊，明夏已經順利做完了填空題，到了解答題的部分。

已知：對大于1的整數n，定義集合d（n）={|a-b|n=ab，a、b∈，a＞b}

證明：對任意大于1的整數k，總存在k個互不相同且大于1的整數n1，n2，…，nk，使得d（n1）nd（n2）n…nd（nk）的元素個數大于或等于2。

這是複賽試卷解答題的第一題。

如果放在高考或相關模拟卷裏，這題應該是少數那些只有很擅長數學的尖子生，經過一番努力思考，才能做出來的困難題。

而且，這還得看運氣，萬一他們腦子思路不順，打了死結，怎麽都繞不過那個彎子，就直接玩完，基本是拿不到這題的步驟分的。

但放在今年h複賽試卷題目裏，其實就是一道開胃菜。

屬于簡單送分系列。

在明夏眼中，更是絕對的套路題。

這題目還用想嗎？就随便寫啊。

首先，設a1，a2…a(k+1)為k+1個不同的正奇數，且其中任意一個數小于其他k個數的乘積，将之記為n，i=1，2，3…，取xi=1/2（n/ai+ai），yi=1/2（n/ai-ai）。

之後就是代入和計算，再設x(k+1)=in{x1，x2，…，x(k+1)}，最後，得出x(k+1)＞y(k+1)的式子，即可得知，唯二的兩個元素就是2x(k+1)和2y(k+1)。

直接就能證明題目的結論是成立的。

明夏手中的筆一直在動，在試卷上落下清晰、工整的一行行解析，腦中一邊思考着題目的邏輯，一邊嘆氣這個計算過程的複雜。

題目不難，就是要繞彎子，步驟轉啊轉的，她寫得手腕都酸了，又不能跳。因為，按照現在的理論發展，結合考慮有h參賽選手的正常水平，她現在寫的每一步，都是題目的解答邏輯裏必不可少的一環。

答完了兩道解答題，明夏休息地甩了甩右手，左手擡起，擱在桌子上，單手撐頭，便繼續往下答題。

考場外的走廊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個頭發半白的六十多歲的老人走了過來。

老人面容和善，身形很瘦，背微微佝偻，但精神頭很好，見到考場的兩個監考老師，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他似乎是巡考的，兩個監考老師看他進考場，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往旁邊讓了點空，看着他在考場裏緩緩走了一圈，把學生們的答題紙都大略掃了一下。

老人穿的鞋子是軟底的那種，又特意放輕了腳步，雖然在考場裏走了許久，但并沒有打擾學生們的思路。

走着走着，在明夏的身旁，老人頓住了腳下的步子。

沒錯，這個老人并不是普通的巡考老師，而是華國當代數學家伍晨毅，也是本省數學協會的會長。

這次h省複賽的試卷，就是他親自出的，幫省裏篩選出水平最好的選手，集合為省隊，去參加全國賽。

既然目标就是全國賽，他自然是以全國賽的難度去出題了。

自己出的試卷，他心裏有數，難度和全國賽不相上下，能做出來的孩子就已經水平很棒了。

現在，開考才二十分鐘出頭。總共九個考場，一個考場三十二個學生，他已經看過了其中三個，這是第四個。

不拿第一個和第二個考場說事，光是說剛剛看完的第三考場，甚至就是這個第四考場裏的其他學生，最快的也才做到填空題的倒數第一題而已，也已經是他覺得能進全國賽的很不錯的好苗子了。

但這個丫頭……

伍晨毅再次确定了一下，發現她的的确确是已經做完了兩道解答題，第三道也正在解答過程中。

今年的h全國賽，如果都是這丫頭和剛剛他看到的那個男娃娃的水平，估計，會很精彩啊。

到時候，i也就可以跟着期待一下了。

看完題目，明夏就開始解答了，但她老感覺誰在看自己，忍不住轉頭看了一下，就見原來是一個老人。

明夏；？

伍晨毅：……

就在伍晨毅擡起腳，準備走開時，明夏就轉回頭了，繼續去答題。

伍晨毅有些納悶。

他在華國數學界應該還是挺出名的啊，都來參加h複賽了，對華國數學界應該是比較關注的吧。可這丫頭，看到他了，怎麽一點都不驚訝？就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只是想知道是誰在看她，就繼續做題目了。

本來，伍晨毅還打算走了，見明夏這麽淡定，又忍不住好奇地繼續站了一會兒，想看看她到底是真淡定，還是裝的。

但結果，好奇是初心，震驚才是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