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更新時間:2017-06-20 20:00:03 字數:4197

半夜,行大運坐在床上把玩着手中的藥油,優美的唇瓣始終噙着一抹溫潤笑意。

看來那個小女人什麽都知道了。

雖然在這資訊發達的年代,他不認為自己的過去能永遠隐藏,但他以為在這大多是老人小孩的大埔鄉,只要他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那場車禍,偏偏那小女人竟上網搜尋他的資料——

所以那時她坐在沙發上唉聲嘆氣,就是在煩惱要不要把藥油送給他?

就因為知道了那場車禍,還有右手手指不自然的顫動,所以她就特地為他弄來這瓶藥油?

她明明一心一意為他着想,卻傻氣的跟他說對不起,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人啊?

勾起嘴角,行大運不禁笑得更深了。

其實她不必愧疚,雖然那場車禍對他造成了難以抹滅的傷痛,右手也因此飽受後遺症之苦,但在他看破名利後,那些風風雨雨早已淡化許多,雖然陰霾還在,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完全跨越。

畢竟他可不想自怨自艾過完一生。

何況在來到大埔鄉後,忙碌的生活讓他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唯一讓他挂懷的,只有這個不肯乖乖回診的女人。

也許從她撐着雨傘朝他燦爛微笑的那刻起,她的身影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子。

也許是她直率別扭的個性很可愛,更或許是她堅強樂觀的人生态度感動了他,所以他才會始終忘不了她。

愈是和她相處,愈覺得她可人,一開始他只是喜歡和她相處的感覺,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發現她的身影經常在腦海中浮現。

他喜歡她氣呼呼說話的模樣、不懷好意的算計眼神,甚至是心虛的表情,不過他更喜歡那天傍晚她含羞帶怯看着他的神情——

他一直想着何時才能再見到她?

這份渴望和悸動他并不陌生。

當初他和安妮相遇時,也有同樣的感覺,這是男女間相互吸引的戀慕好感,但她給他的好感卻更深、更強、也更鮮明,即使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對她的好感絕對是真實的。

他渴望碰觸她、親近她、甚至想走入她的內心,獲得所有感情,沒想到她卻一次次在他面前逃之夭夭。

就像今晚,即便她的回答很委婉,但他還是感覺到她言談中的疏離,他想那天真的把她吓壞了,偏偏她卻送他這瓶藥油——

你那個……很……痛嗎?

她關心不忍的表情還歷歷在目,無法不讓他欣喜若狂,并為了背後的情感而歡喜悸動。

也許,他并沒有把她吓跑。

其實這瓶藥油能夠活絡筋骨、去瘀化血,是我帶過來給你的,雖然不知道對你的手有沒有效,但你可以試試看。

更也許,他還是有希望的。

她之所以避着他,也許不是因為讨厭,而是太過害羞?

既然她已經上網調查過他,就該知道他再也沒有燦爛的光環,但就算如此,她依然為了他的傷而在意着,這麽善良美好的女人,他怎麽能錯過?

他對她的好感如此明确,絕不會因為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

雖然他才剛結束一段感情,但他和安妮其實早已沒有愛了。

在那充滿野心的白色世界裏,安妮不過是貪戀他的光環,而他也不過是習慣她背後的勢力,雖然彼此的感情早已蕩然無存,但複雜的利益關系卻讓他們難以劃清界線,能夠由安妮主動斬斷感情,他反而感激。

就因為有了過去的失敗和錯誤,他才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

他想要平淡快樂的生活,更想要那個傻氣的女人。

他喜歡她的笑。

他想追求她!

“招男……”握緊手中的藥油,他不禁低念出那可愛的名字。

她可以拒絕他一百次,但他不會放棄追求她。

韋招男,接招吧!

“哈啾!哈啾!”

上網幫人寫作業的韋招男突然打了兩個噴嚏,不禁疑惑地看着身上的薄外套,不懂這幾天怎麽老是打噴嚏。

難道是快感冒了?

但除了打噴嚏,她并沒有其他感冒症狀啊,莫非是鼻子過敏?

按着鼠标,她一邊揉鼻子,一邊将英文報告寄回給客戶,然後才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到窗邊凝視靜谧的夜色。

遠方幾聲狗吠響起,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刺耳,她卻不以為意繼續站在窗邊,享受夜風徐徐吹拂,兀自沉澱滿腔疲憊。

自從這個禮拜三下了整整兩天雨後,整個嘉義再度恢複晴朗,加上适逢麻竹筍的出筍期,這幾天鄉裏全都忙着掘筍,她也到處幫忙,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自然也沒空把健保卡拿到衛生所讓行大運補登。

伸手算一算,距離上次到他家修水龍頭後,他們已經有四天沒見面了。

不過聽張媽媽說,他這幾天也忙得很。

到衛生所看病的鄉民愈來愈多,甚至連中埔鄉的鄉民也跑來湊熱鬧,他忙碌的程度不亞于她,而且除了應付鄉民的病痛外,最近想幫他作媒的人更多了。

彷佛怕他這個帥哥醫生會被人捷足先登,衆婆婆媽媽都卯足了全力,聽張媽媽說,有人還帶孫女到衛生所挂號,表面上是看病,實際上卻是變相相親。

雄伯也說,經常看到有人帶相親簿到行大運的租屋處按門鈴,就連許奶奶也有意為小慧居中牽線,期盼能有個醫生孫女婿。

不過才一個月不到,他就已經成為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但他并沒有答應任何邀約,甚至還在前天晚上向雄伯借了車子,離開大埔鄉,直到今天傍晚都還沒回來。

所有人都在猜測他去了哪裏,或是去見了誰?各式各樣的猜測滿天飛,就連她都忍不住在意起來。

只是……她和他沒有半點關系,根本就沒有在意的理由啊。

難道就因為他們差點……她就以為他對她有意思嗎?

她沒那麽花癡吧!

咬着下唇,韋招男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然後死命瞪着上頭的某串電話號碼。

也許她真該把這串號碼删掉。

明明就沒有交情,可她卻老是望着這串號碼發呆,甚至偷偷猜測某人會不會又突然打電話給她,就在昨晚,她竟夢到他家的水龍頭又壞掉,她還興高采烈的騎腳踏車沖到他家——

噢,老天,也許她真的是個花癡也說不定!

明明她都已經決定要和他保持距離了,到底還在期望什麽?難道她以為那種都市來的大醫生,真的會對她這種鄉下小姑娘有意思?

假如他對她真的……有好感,那至少會有所行動,可四天過去了,他卻沒有主動聯絡她,事實證明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他根本就沒意思,而她卻……卻……

把頭輕輕撞在玻璃窗上,韋招男又羞又愧的左右甩頭。

笨蛋,笨蛋,笨蛋,她真是個大笨蛋。

不只是個笨蛋,還是蠢到無可救藥的大花癡!

瞪着手機屏幕,就像為了讓自己死心似的,她終于把那串號碼删除,此時樓下卻傳來論異的開門聲響。

韋招男不禁警戒的站直身體,然後走到門邊隔着門板仔細聆聽。

媽媽就睡在隔壁,根本不曾下樓,到底是誰在開門?

難道……有人想闖空門?!

念頭才掠過腦海,韋招男就臉色大變沖到床邊,彎腰将床下一根球棒抽出,就想沖到隔壁保護母親,只是小手才碰到門把,卻臨時改變主意,拿起手機先撥了通電話。

“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我家有人闖入,我和我母親就待在二樓房裏,請你派人過來,我家地址是……”她壓低嗓音報案,一點也不敢浪費時間。

家裏只有她和媽媽,這情勢對她們相當不利,她還是先報案比較好。

“小姐別緊張,我已經聯機當地派出所,在警察到達之前,請你留在房裏,并想辦法堵住房門,千萬別開門。”警察在另一頭交代。

“我知道,拜托你們快一點,我母親身體不好,無法承受驚吓,情況真的很危急。”韋招男握緊手機,即便從小衰運纏身,卻沒有這麽害怕過。

大埔鄉治安向來不錯,怎麽會有人半夜闖空門?難道是觊觎店裏的貨品財務?

聽那聲音,對方已經順利進入房子了,能夠這麽迅速打開大門,該不會是專業小偷吧?

老天,無論對方是什麽來頭,她只希望那個人拿了收款機裏的錢就走,千萬別上樓,否則要是媽媽受到什麽傷害,那她——她——

韋招男顫抖又無助的握着球棒,在結束通話之後,便鼓起勇氣拉開卧房門板,決定沖到隔壁叫醒母親。

沒想到她才拉開門板,樓梯轉角的壁燈就突然亮起,接着一抹人影随着輕巧的腳步聲拾級而上。

“不準動!”她放聲大叫,拿着球棒就指向樓梯口。“不管你是誰,都不準動!”

腳步聲戛然而止,随即傳來一串心虛又懊惱的咒罵。

“死丫頭,你爸好不容易回來,鬼吼鬼叫個什麽勁?”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無預警響起,震得韋招男整個人都呆了,再也喊不出任何聲音。

那個人說他是誰?

他竟然說……說……說他是她爸?!

哈,怎麽可能!

那個人抛下了她和媽媽,帶着情婦和全村的會錢不知跑到哪裏,都已經過了八年,那個人怎麽還有臉回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算真的是他,她也絕不允許他踏入家門半步!

像他這種狼心狗肺、罪不可赦的混蛋,她這輩子都不會承認他是父親!

韋招男心中思緒千回百轉,全是對韋長賓的咒罵,偏偏老天卻和她開了個惡劣玩笑,那令她憎恨的男人還真的出現在她面前。

八年的時間沒有讓他的容顏蒼老多少,卻明顯養胖了他。

她眼睜睜看着他踏上最後一級階梯,然後對她露出兩排煙酒染黑的牙齒,大剌剌微笑着。

“女兒,老爸回來了,想不想老爸啊?”

喀!

隔壁房門打開了。

因為聽到女兒的尖叫,原本熟睡的常月娥也被驚醒,連件外套也來不及加,就慌張的沖出房門,不料卻看到那個抛棄妻女的男人。

她的臉色和女兒一樣難看蒼白,一雙眼更是瞪得猶如牛眼大,怎樣也擠不出半句話。

韋長賓彷佛沒看到兩人臉上的震驚,竟泰然自若的向常月娥微笑。

“老婆,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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